言欢——扁平竹
时间:2021-01-04 09:46:27

  周悠然虽然伤心,却也没伤心多久。
  她心里还是向着岑鸢的。
  “我刚打完零工回来,想着还早,你应该没睡,就给你打个电话。”
  听到周悠然的声音,岑鸢郁堵的心情似乎好受了许多。
  她把窗帘拉开,看着窗外的景色。
  霓虹灯光,繁华夺目。
  “我不是让你多注意休息的吗,怎么还忙到这么晚,是钱不够用了吗?”
  听到电话里女人担忧的语气,周悠然笑了笑:“够用的,是我自己闲不住,再加上雇主今天人手不够,我就多帮了会,所以才回来晚了。”
  闻言,岑鸢才稍微松了口气:“你身体还好吧,头还经常疼吗?”
  “不疼了,已经很久没有疼过了。倒是你,在那边生活的怎么样,习不习惯?”
  岑鸢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因为怕她担心:“习惯的,他们都对我很好,就是食物吃不太惯,这边都吃辣,我一吃就容易胃疼。”
  周悠然听到这话忙说:“那可不行,你吃不了太辣的,等过几天我给你寄点香肠过去,我前些日子自己灌好后晒的。你平时饿了就切一点,拿去炒饭,香的很。”
  岑鸢笑笑,语气轻松:“好。”
  周悠然似是想到了什么,感叹一句:“最近啊,我老在想,你这也不小了,镇上的娇娇你还记得吧,小的时候老来家里找你玩。她前些天二胎都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岑鸢脸上的笑意顿住。
  周悠然不知道她结婚了,她没说。
  可能连她自己都明白,这段婚姻名存实亡。
  商滕对她没感情,和她结婚纯粹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没有感情的婚姻,是走不长久的。
  比起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联姻,岑鸢这样的,似乎更加合适。
  性子寡淡,好拿捏。
  商滕不需要靠婚姻来成全他的事业。
  岑鸢还记得,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忘了是谁的婚宴,岑鸢被刘因带过去,她穿了一件黑色的露背长裙,天鹅颈修长,一字肩骨感。
  冷白皮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是加了柔光滤镜一样。
  她的美太直接了,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的那种。
  几分温婉,几分妩媚。
  男人都爱这种,又纯又欲的。
  过来搭讪的人很多。
  岑鸢不太喜欢这种氛围和场合,但是又找不到借口离开。
  她无助的把眼神移向刘因,可她早就和那些阔太太们聊开了,哪里还有功夫去管她。
  这次的婚宴,被邀请的都是上流人士。
  有钱人还是有自己的逼格的,身段高,眼界也高,自然不会做出那种市井流氓才会做出的事。
  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视线不加掩饰的流连在岑鸢的雪白的肩颈上,压低的声音,落在她耳边:“这里多闷啊,没意思,一起去楼下喝一杯?”
  岑鸢握紧了手里的酒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可以麻烦你离我远点吗?”
  她的声线细柔,不论是什么语气,听上去都是温柔的。
  男人都喜欢这种类型,他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靠的更近:“怎么,玩欲擒故纵啊?还挺有情趣,我喜欢。”
  他伸手,要去摸她的头发。
  不过没有得逞,因为他的手腕别人抓住了。
  距离太近,所以岑鸢能很清楚的看见,握住他的手腕的那只手,骨节处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色。
  黑曜石的袖扣在灯光的映照下隐隐反着光。
  商滕把他的手撇开,语气淡漠:“精虫上脑了?”
  他手劲大,男人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掰折了,刚要开口骂人,见到来人是商滕,又怂了。
  商滕他得罪不起,于是只能自认倒霉,吃下这个哑巴亏。
  灰溜溜的离开。
  岑鸢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商滕,有阵子没见到他了。
  高中毕业后,他就去了法国留学。
  最近才回国,听说是被紧急召回来的。
  他爸中风了,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家族企业得有人接手。
  听说他一回国,那些未婚的,家里有女儿的,都把眼神放在了他身上。
  岑鸢看着他,突然感觉挪不动脚。
  他的变化很大,少年感褪去,周身都是毕露的锋芒,他身上有股杀伐果断的狠劲,但平时总是不动声色藏着。
  出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豪门,他自然也非善类。
  岑鸢还记得,他离开的那年才十八九岁吧,个头也没现在这么高。
  以前他只比她高一个头,可现在,她恰恰才到他肩膀。
  看他时,得仰着头。
  她的视线从他熨烫妥帖的衬衣领口移到线条凌厉的下颚,以及弧度性感的喉结。
  最后才缓慢的看着他那张脸。
  四年没见,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皮肤仍旧和读书那会一样白皙,但是却没有一点奶油质感。
  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让他多了些成年男性的内敛与禁欲。
  岑鸢盯着他眼角下方的那粒熟悉的褐色泪痣发呆。
  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商滕自然看出了她的走神,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不会拒绝别人?”
  他的声音将岑鸢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愣了一下:“什么?”
  “什么时候说要,什么时候说不要。”他抬眸,问她,“不会?”
  岑鸢没说话。
  她有些慌乱的垂下眼。
  有种被人看穿的窘迫。
  那个时候的岑鸢,二十二岁,软弱,自卑,随波逐流。
  那次之后的再次见面,就已经到了两个人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那天江家的所有人都在,商滕拿出的他给的聘礼。
  江巨雄没有竞拍到的那块江北地皮,以及名下子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岑鸢等同于,被卖掉了一样。
  她没有拒绝,也没办法拒绝。
  明知道商滕娶她,无关爱情。
  但看着他那张脸,她就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可能是命吧,岑鸢也认了。
  后面的人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着。
  新婚当天就开始分房睡,丈夫一个月回不了几次家,回家了也几乎无交流,工作累了,会把她叫去书房,解解乏。
  并且每次都得戴套。
  岑鸢一开始以为的是,他暂时不想要孩子。
  后来才慢慢明白,他只是觉得,有孩子以后,想要彻底甩掉她,估计会有些棘手。
  能避免的麻烦,就尽量避免。
  在他看来,岑鸢只是一个可以随手甩掉的麻烦。
  无足轻重。
 
 
第六章 
  第二天岑鸢起床的时候,那匹布料就送到了家里。
  商滕说过的事,向来都会做到。
  而且的确是双倍,两匹。
  用不到这么多的。
  岑鸢抬不动,于是拜托何婶帮忙,一起弄到了工作室。
  那几天她都待在家里,先是做了一件样衣,寄给林斯年。
  等他满意以后然后才做成衣。
  粗略算下来,正好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刘因前几天给她打过电话,让她对商滕多花费点心思:“男人都是得宠的,你得迎合他的喜好,他喜欢什么样的你就变成什么样,可别带着一种我漂亮,他离了我就不行的这种心思,现在漂亮的人多了去了,花点钱就能整出一张来,整容医院现在都快成流水线了,更别说是商滕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 ,一个个的都不要脸,明知道人家是有妇之夫了,还厚着脸皮往上凑。”
  她似乎忘了,自己也是这么上位的。
  岑鸢没说话,安静的听着。
  刘因说完这个,又开始叹气:“祁景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也不爱回家了,电话都没一通,我前几天骗他说我生病了,让他回来看看,他也不理。”
  江祁景不是孤僻的性子,他话少纯粹是因为他懒得讲。
  脾气一般,算不上好。
  岑鸢看到手机里的收件地址,寻大。
  和江祁景一个学校。
  正好今天没什么事,就不邮寄了,直接送过去吧。
  顺便去看看他。
  岑鸢其实和江祁景也不算亲近,刚到寻城的时候,他才读初中,是个混不吝。
  江巨雄把岑鸢带到他面前,让他喊姐,他也不喊。
  书包一扔,走了。
  江巨雄骂了他一声兔崽子。
  然后安慰岑鸢:“他就是被你妈宠坏了,那个兔崽子对谁都这样,没有不喜欢你。”
  岑鸢点头。
  但除了那次,江祁景也没给过岑鸢太多的好脸色。
  她在的地方,他肯定不会多待。
  哪怕是吃饭,也会速战速决,两口吃完。
  明明是血管里流着相同血液的亲姐弟,但岑鸢却觉得,他对江窈,比对她要好。
  这些她都能想通,毕竟他们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是有感情在的。
  而自己,则是后加入的那个。
  --
  上次回家吃饭的时候,他好像比之前瘦了点。
  他是搞艺术的,经常动辄就是在工作室里忙一整天,废寝忘食的那种。
  平时肯定也没有好好吃饭。
  于是岑鸢去菜市场,买了点新鲜的蔬菜和鱼肉。
  她厨艺很好。
  小的时候,周悠然身体不行,经常卧榻在床,家里都是她在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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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做的都是江祁景喜欢的。
  把东西打包装好,没要司机,她自己开车过去的。
  一辆白色的大众。
  她花了二十万买的代步车。
  在停满了各种限量版豪车超跑的地库,显得有格格不入。
  仿佛是无意间闯入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和岑鸢一样。
  车是她用自己赚的钱买的。
  她的生意还算可以,因为手工精细,所以有不少的客户找她订制。
  岑鸢做的最多的其实是旗袍,价格也更贵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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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开到寻大后,她给林斯年发了一条短信。
  说她今天正好有事要来寻大一趟,所以把东西直接给他带过来了。
  她坐在车内,等了一小会,手机才有消息进来。
  【林斯年:刚刚在上课,不好意思。】
  【林斯年:您现在在哪?我过去。】
  岑鸢看了眼外面的路标。
  【岑鸢:在北门这边。】
  【林斯年:好。】
  岑鸢把手机锁屏,开了车门下去。
  台风走了,天气又开始热了起来。
  岑鸢之前一直是和林斯年在网上联系的。
  所以彼此都没有见过。
  她怕林斯年认不出自己来,于是告诉他,自己今天穿了件白色的T恤,黑色小脚裤。
  很大众的打扮,学校里一抓一大把。
  北门那平时人还挺多的,林斯年刚准备让岑鸢多加点描述,好认些的那种。
  还不等他开始打字,就被路边那道纤细柔软的身影给吸引了注意力。
  长发披散着,肉眼可见的柔软发质。
  的确和她形容的一样,白色短T,黑色小脚裤,很普通的打扮。
  T恤下摆扎进裤腰里,细腰盈盈一握。
  她的双腿笔直细长,骨肉匀亭,身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赘肉。
  哪怕是最简单的穿着,在她身上,都足够将她身材的线条完美勾勒出来。
  气质清雅温婉。
  林斯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人。
  之前和她聊到衣服的细节时,偶尔也会多说些其他的话题。
  岑鸢给他的感觉就是,沉静。
  她总是很有耐心,不管多麻烦的细节,她都会耐心的去修改。
  所以在林斯年看来,她应该是那种,和他妈妈很像的人。
  吃斋念佛,思想迂腐。
  可现在看到真人了,他突然觉得,很奇怪。
  心脏跳动的频率很奇怪。
  岑鸢一眼就看到了林斯年,虽然不认识,但她也能够确定,他就是那个人。
  再次把车门打开,她拿出装好衣服的纸袋走过去,轻声问了一句:“林斯年?”
  林斯年被她喊到名字,脸一红,低下头,不敢去看她。
  看长相,他的年纪应该和江祁景是相仿的。
  岑鸢笑了笑:“怎么,害羞了吗?”
  声音温柔,像四月的风,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急不躁的那种。
  不会有任何不适,反而很舒服。
  林斯年被她打趣的脸更红了:“那......那个......”
  见他在称呼上卡了壳,岑鸢善解人意的提醒他:“你和我弟弟同岁,和他一样叫我姐姐就行。”
  事实上,江祁景从未叫过她姐姐。
  所以她想听。
  想听别人这么叫她。
  林斯年红着脸,乖巧的叫了一声姐姐。
  岑鸢垂眸,低低的笑了会。
  然后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林斯年接过纸袋,把衣服拿出来,大致的看了一遍。
  很完美。
  “没有......没有需要改地方,很好。”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怎样都是可爱的。
  岑鸢有点想笑,但怕笑了,他只会更紧张,于是转移话题,问他:“你知道艺术系在哪吗?”
  林斯年点头:“知道的,不过我们学校地形有点复杂,嘴上说不太好理解。”
  “那可以麻烦你带我过去一下吗?”她笑容温柔,“姐姐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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