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也不要了,钱、权、名、利,他全都不要了。
野心家没了野心,他只想要一个家,有岑鸢的家。
这句话岑鸢说过太多遍了,但他不听,她也没别的办法。
商滕的骨子里带着倔性,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哪怕他的性子过早的成熟,比同龄人要早熟的多。
又坐了一会,不那么累了,岑鸢方才起身。
“大概再走十分钟就到了。”
商滕点头,手里拿着她刚刚喝过的矿泉水瓶。
今天徐伯不在,又去打牌了,最忙的时间过去,好不容易得空歇歇,自然是会抓紧点。
徐辉留在家里看鱼塘,经常有偷钓的人过来,所以得常有人守着。
家里那条老黄狗栓在门口,平日里看到岑鸢了,都会乖巧的走过来,等她摸。
可是今天却叫个不停,跟发疯了一样。
徐辉拿着赶鸟的藤条过来:“又乱叫什么。”
老黄狗不理他,仍旧龇着牙,面目凶狠的冲着商滕叫个不停。
看到岑鸢了,徐辉把藤条放下,惊喜道:“岑鸢姐,你今天怎么来了?”
岑鸢笑了笑:“家里来了客人,怕他无聊,所以就带他过来钓鱼。”
她口中的客人,应该就是站在她身侧的男人了。
他身上穿的衣服是自己昨天拿给岑鸢的,袖子和裤腿明显短了点,但穿在他身上,却也不觉得滑稽。
可能这就是帅哥的魅力吧,穿抹布都好看。
地摊上九十九一件的外套被他穿成了品牌高定。
女人会嫉妒女人,男人当然也会嫉妒男人。
徐辉把老黄狗牵进牛棚里,要是没有绳索拴着,它恐怕早就扑上去了。
“岑鸢姐,你这朋友好像不太讨小动物的喜欢啊。”
岑鸢倒是挺赞同他的这句话的。
徐辉拿了两根鱼竿出来,串上饵食,又找了个适合垂钓的好位置。
商滕以前钓过,应酬的时候。
比起去夜店或者KTV,他更喜欢这种安静点的氛围,也不用听别人讲一堆多余的废话。
徐辉自己不钓,端了个凳子坐在旁边和岑鸢唠嗑,偶尔视线会在商滕身上停留一会。
因为袖子短了点,而露出的手腕,以及那只百达翡丽的腕表。
能让男人感兴趣的,除了美女,那就是手表和豪车了。
虽然买不起,但架不住喜欢,所以也还算了解。
他戴的这只不光贵,而且还限量,有钱都未必买得到。
徐辉用手里的藤条戳着面前的杂草,酸溜溜的想,估计是假的。
买的起这么贵的腕表的人,怎么可能来这种穷乡僻壤。
体验生活?
说出来鬼都不信。
岑鸢钓起来一条手掌大小的鲫鱼,笑容灿烂的眼睛都快弯成月牙了:“今天晚上可以喝我自己钓的鲫鱼汤了。”
她的脾气太好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自己有多难过,但她总是会笑着先去安慰别人。
可来了这里以后,商滕才发现,原来她发自内心的开心时,笑容也可以这么灿烂。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她身上,连浮漂被鱼咬动也没有察觉。
岑鸢钓起鱼来全神贯注,完全被吸引住了。
倒是徐辉,虽然对商滕的第一印象不太好,但后面还是主动和他搭讪。
“你玩游戏吗?”
商滕把鱼饵串上,重新抛入河中:“很少。”
很少那就是玩了。
徐辉顿时来了兴趣:“什么游戏,王者的话咱们可以开黑。”
男人言简意骇:“摇骰子。”
徐辉嫌弃的皱了下眉,看来还是个夜店咖啊。
真不知道岑鸢姐这么干净纯粹的人,怎么会和这样的男人扯上关系。
他端着凳子,远离了商滕。
下午开始下雨,钓鱼也被迫中止,岑鸢还有点意犹未尽。
徐辉让他们先进屋坐一会,等雨小了再走。
刚好徐伯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那天岑鸢在家里看到的长辈。
岑鸢他们在房间里看电视,徐伯则在堂屋和那人讲话。
“钱拨的快,已经下来了,下个月都是好天气,正好可以开工。”
徐伯感叹道:“好人呐,你说我们这小地方,要是没有善人的资助,估计还得迟上好几年才能修上路。要想富,先修路,看来我们这儿也要富了。”
男人笑道:“可不是嘛,听说捐钱的大老板不是榕镇出去的,是寻城本地的。”
“寻城?那和我们这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啊,怎么想到要资助我们这儿的?”
“谁知道呢,好像还是寻城有头有脸的高门大户,姓商,反正挺有钱。”
房间隔音不好,他们讲话的声音又大,全部落进岑鸢的耳中。
她看了眼坐在她身旁的商滕,他仍旧无动于衷的看着电视,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
外面雨停了,岑鸢和徐伯说了一声之后,和商滕一块离开。
看得出徐伯眼里有好奇,好奇商滕的身份。
毕竟是从前没有见过的人。
但也没问。
从他家离开以后,沿路都是土路,下过雨后,更是难走。
商滕看了眼她脚上的白色鞋子,绕过她面前,蹲下:“上来吧。“
岑鸢拒绝了:“没事,我可以自己走的。”
“上来。”
声音温和,却带了点不容反驳的语气。
迟疑良久,岑鸢最终还是爬到他背上。
商滕手锢住她的腿,站起身:“鞋子会脏。”
可能是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强硬了些,所以在和她解释。
岑鸢没说话。
安静持续了很久,直到前方可以看见一点屋内的光亮了,岑鸢突然开口问他:“给镇上捐钱的,是你吗?”
他没否认:“嗯。”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大概是为了岑鸢的鞋子能够一直干干净净的吧。
商滕知道,岑鸢总有一天会回到这个地方,他除了有一点钱之外,也没其他的能力了。
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让她未来的日子好多一些。
他曾经做过很多对不起她的事,还自私的想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现在,他只想让她开心。
第六十五章
为了欢迎商滕来榕镇, 周悠然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好了菜,鱼虾是徐伯亲自送过来的。
岑鸢刚起床,商滕还在洗手间里洗漱, 他的衣服已经让人送过来了,几件换洗的。
岑鸢护完肤出来,正好看到徐伯在院子里杀鱼。
听到动静了,他往堂屋内看了一眼,笑道:“他还没起呢?也对, 现在的年轻人觉都多,我家辉仔每天跟死猪一样睡到中午十二点。”
岑鸢笑了笑,坐过去:“他醒的早, 每天差不多七点半就醒了。”
生物钟都成型了,哪怕睡的再晚。
徐伯一刀下去,剁掉鱼头:“我还以为这种城里来的大户人家都被家里人宠坏了呢。”
岑鸢没说话。
商滕的确是城里来的大户人家, 但他好像并没有被宠过。
徐伯嗓门大, 习惯了, 但他自己不觉得, 所以刚才那声也没刻意压低音量。
商滕洗漱完出来,额发沾了点水汽, 带着湿意。
刚说完人坏话就被抓了个正着。徐伯看到他了,有些尴尬的放下手里的杀鱼刀:“那个......昨天晚上睡的好吗?”
“嗯。”他语气淡,但还是礼貌的打过招呼,“您好。”
衣服是何婶准备的,可能是以为他在外地出差,所以拿的都是一些正装。
在这种场合之下, 显得有些突兀。
岑鸢走过去, 替他把领口折好:“刚才的话, 都听到了?”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沐浴**,商滕盯着她的脸看,不同于前几日的憔悴,最近好好慢慢恢复了些血色。
他的心也暂时放下了。
“听到了。”
也对,那么大的声音,想听不到也难。
她的声音小,像是在耳语,只有商滕可以听到的程度:“徐伯他心不坏的,就是心直口快了些,你别多想。”
商滕点头:“嗯,我不多想。”
岑鸢一时无话。
可能是觉得现在的商滕过于好说话了一些,反而让她有些束手无策了起来。
可是她没发现的是,商滕只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变的好说话。
人的本性哪有那么容易改变,他仍旧是那个外冷内也冷的商滕。
醋不够了,周悠然让岑鸢去隔壁借点。
她一个人去的,回来的时候除了手上多了瓶醋以外,身旁还多了个小孩,被她牵着手。
周悠然看见了,笑着走过来,捏那小孩的脸:“颜颜怎么来了呀。”
小女孩乖巧的喊人:“婶娘好。”
岑鸢垂眸看着她,眼里带着笑:“她妈妈不在家,爸爸又要出去做工,所以我就把她带过来了,一起吃饭。”
周悠然接过岑鸢手里的醋:“你先陪她玩一会,饭菜马上就好了,待会我让你徐伯去把小辉叫过来,那孩子睡到现在,还一顿饭都没吃呢。”
商滕很少下厨,更别说做这种杀鸡杀鱼的事情了,这还是他第一次。
他满手鲜血,皱着眉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颜颜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躲到岑鸢的背后,哭的撕心裂肺。
岑鸢蹲下身,捂着颜颜的眼睛,一边哄她一边让商滕赶紧去把手洗干净。
商滕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看着有点无辜。
被讨厌的次数多了,其实也算习以为常,但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光凭第一眼就被讨厌,的确有点无辜。
商滕洗了很多遍手,洗洁精都快倒完半瓶了,直到手上完全没了血腥味,他才擦干了手出去。
颜颜已经被哄好了,坐在小凳子上喝着草莓牛奶。
应该是岑鸢刚才带她去附近小卖铺买的。
喝了一半,她看到从堂屋里出来的商滕,嘴一瘪,又要哭了。
岑鸢急忙起身:“颜颜不哭,姐姐这就赶他走。”
说完就将商滕推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商滕没说话,伸手去拿桌上的纸巾。
岑鸢喊他:“商滕。”
他没反应,只是一直重复擦手的动作。
岑鸢把他手里的纸巾抢过来:“别擦了,都擦红了。”
然后商滕就停了动作,垂眸去看她了。
商滕给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一把冰刻成的刀,又冷又锋利。
如果不是因为他让人惊艳的外在,恐怕他走在路上都会被警察拦下查身份证,过个安检都会被要求打开行李箱检查。
岑鸢觉得,他之所以不讨小动物和小孩子的喜欢,就是因为他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神色。
“知道你委屈。”
岑鸢把纸巾扔进垃圾篓里,“你以后多笑笑,别总冷着一张脸,小孩子和大人不同,不会伪装,他们的喜怒哀乐都表达的很明显。”
商滕不蠢。
害怕他的人太多了。
他足够冷血,目的过于明确的人,是不会被路上的风景所吸引的。
这样的人,总是让人惧怕,为达目的,好像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但现在不这样了。
之前一直视为目标的东西,早就被商滕扔下了。
他现在想要的,只有一个。
为了她,他可以放弃自己现在拥有的所有。
这其实也算是一场豪赌,因为他不确定,抛开了带给他光环的身外物,这么平凡普通的自己,还能不能被岑鸢所看到。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得卑微。
岑鸢抱着颜颜,轻声细语的哄她:“叔叔只是不好说话,他人很好的,也很爱小朋友,颜颜如果一直这么讨厌他的话,叔叔也会难过。”
小女孩抿了抿唇,有些内疚的去抓岑鸢的衣摆。
她一直不说话,像是在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过了很久,她终于点头:“嗯!”
岑鸢这才放心的笑了,她摸了摸她的头:“颜颜真乖。”
徐辉是饿醒的,前一天晚上徐伯就和他讲了,今天来周婶子家吃饭。
他随便换了身衣服就过来,路上接到他爸的电话,让他从家里带几瓶酒过来。
又不耐烦的往回走:“也不早说,我都出来了。”
徐伯嗓门大,骂他:“个小兔崽子,喊你多走两步路能把你累死还是咋地?”
徐辉在他开骂之前急忙把电话掐了。
周悠然把汤端出来,劝徐伯:“小辉年纪还小,他在同龄人已经算是听话的了,忙的时候摸黑早起干活也没喊过累,你呀,别老是凶你。”
徐伯每次面对周悠然都是一副笑脸:“行,都听你的,我不凶他了。”
岑鸢在一旁看着,嘴角也带着笑。
周悠然照顾她,累了大半辈子,终于也遇到一个愿意宠着她,疼着她的人了。
那顿饭吃的还算热闹,徐辉话多,男人上了酒桌似乎就彻底抛开了之前那点成见。
他一直和商滕敬酒:“我听婶子说了,你是岑鸢姐的老公,不管是按年龄还是按辈分,我都该喊你一声姐夫,这杯酒算我敬你的。”
酒是白酒,自家酿的,一直埋在地窖,舍不得喝。
今天还是为了招待客人,特地拿出来的,度数挺高。
徐伯冲徐辉使了个眼色:“商滕好不容易来一次榕镇,你别把人给灌醉了。”
商滕拿起酒杯,和他简单的碰了一下:“没事。”
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长期应酬,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谈出来的,度数更高的酒他都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