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道姑越说越接近,最后竟然亲昵的过来拍了下七茜儿的肩膀,随着这一拍,一锭银落在七茜儿身上,七茜儿厌恶,肩膀一躲避,换了一条腿翘着,那银子就落在了地面上。
老道姑面儿瞬间下沉,她也是这几年被着端着恭送来去,这面子掉在地下了,就索性撕开脸道:“嘿!小子,想做过江龙,也要有神游的本事,我看你年纪不大,火气倒不小,你是不怕死,真给脸不要脸了!”
说完这话,老道姑倒退一步,指着七茜儿大骂起来:“好恶贼,竟是仇家寻来了,今日必不能放你走了!”
说话间,人家袖下便落一个铁如意,对着七茜儿的太阳穴忽的一下就去了。
这劲道生猛,竟是要命的路数。
七茜儿正要伸手,一根峨眉刺拦在了身前,白英将这老道姑的攻势架开,对着七茜儿愤声道:“小叔,那边都下衙了,有个看门的对我说,有冤明儿写状纸敲鼓去!”
“哈哈哈……”这些道姑一起笑了起来,那老道姑掐腰笑道:“咱还当多大本事呢,却原来是报官儿去的,真真外乡憨儿,轻狂的你!你们竟不知道,凭你告到御前,便是皇帝老爷也不管咱们娘娘的事情!区区一个七品县令,他也敢冒这个头……”
这话了不得了,七茜儿心里咯噔一声,站起身来对着这老道姑左右就是两巴掌。
她用了一些劲儿,这道姑便吐了几颗牙齿出来,众人瞬间息声。
七茜儿看着自己的手掌,这憋屈劲儿的,前后两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冤屈。
她也是拽了,皇帝都不敢管她的闲事儿?
想到这里,也不等这老道姑掏如意,说来,她也配用如意?
她就挽起袖子有一个算一个,对付这些三脚猫也不必费什么力道,就三下五除二都一气打晕。
她什么身法,什么手段,也不过眨眼的功夫,地面上就躺了一地。
给客栈老板吓的门都关起来,这看热闹的街坊也纷纷躲了。
等收拾完最后一个,七茜儿就拍手左右看,啧~真是满大街的寂静无声。
这心里得畏惧成什么样子。
白英身上零碎多,就找出绳子裁开将她们倒着捆了。
待捆完,她才小心翼翼的问七茜儿:“那个,叔?”
正在想事情的七茜儿一愣,看着她问:“啊?”
白英指着地上问:“这个,怎么办?”
七茜儿坐下有些愁的低声说:“怎么办?皇帝老爷都不敢管我,等剿完九州域,就该轮到我了。”
白英一个混江湖的姑娘哪里知道这背后的道道,闻言就不相信说:“怎么会,这屁大点儿事情,不值当的。”
不值当?七茜儿自信天下罕有敌手,然而论起心眼子多,她家老公公一个能整死二十个七茜儿,还让你憋屈的有冤无处申信不信。
一时半会七茜儿解释不了那么多,就对白英小声安排说:“走你的关系,找附近的丐门兄弟来一下,我要用人呢。”
白英点头去了。
初夏天,说不上热也不算冷,这满地的人躺着,七茜儿就坐在条凳上思想办法,想到困惑的地方,她就走回饭铺对角落的桌子敲了敲道:“出来。”
方桌一动,饭铺老板讪笑着爬出,嘴唇哆嗦的想给七茜儿跪下。
多吓人啊,这躺了一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该死的跑到屋里也没发现自己不在,就把他插出来了。
七茜儿摆手:“别怕,不关你的事情,一人做事一人当,劳烦店家主,我且问你几句话。”
饭铺老板拱手:“哎,哎,客,好汉您,您问。”
七茜儿坐下,用下巴点点地上这些道姑子问:“这些玩意儿,是什么时候开始修庙的?”
竟是问这个?
饭铺老板想想便说:“也,也没多久吧,就这一二年,对,两年功夫都不到呢。”
七茜儿敲着桌子又问:“这么说,时候不长?”
老板看他语气温和,就壮胆子大声道:“不长!真就这一两年的事儿,从前咱们这边山下还有个和尚庙,本来是归护国寺的法师来着,那会子人家大师做道场价格也公道,是随喜随缘不给也成。
跟前朝不一样,前朝护国寺还让香客帮着种庙产,如今也不这样了,遇到农事有困惑,就只管庙里寻师傅去,人家一定是不嫌弃罗嗦劳累,跟着去地里看看毛病在哪儿,可,这些姑奶奶来了,就占了人家护国寺师傅的庙,做了自己家的道场。”
这是她的庙把护国寺都顶行了?
七茜儿苦笑,正要继续问呢,就听到地下有人闷哼,那老道姑醒来,察觉自己被绑了就翻身坐起,瞪着七茜儿威胁道:“好小贼,你可知道你大祸临头了!”
七茜儿诧异,都这会子了,这老道姑还不待怕的?
她就笑着问:“这就吓到我了,你说说,我是怎么个大祸临头了?”
老道姑眉毛一拧威吓道:“你且等着吧,咱们庙主爷爷~却是娘娘座下头号护法大弟子暮桑榆,好狗儿,就有你哭的时候……”
她自骂她的,可七茜儿却品着这名字觉着有些不对味儿,默念两声名字之后,她噗哧就乐了。
暮桑榆,暮桑榆,这周围的人竟是瞎子聋子么,暮景桑榆,斜阳夕照便是晚景陌路,这明明是对自己有诅咒之意,住在百泉山下的,竟的没有人知道么?
心有疑惑,回头一看饭铺老板也是支着耳朵听,她就哭笑不得问:“咋,老板也知道这个庙主?”
饭铺老板把脑袋摇成拨浪鼓道:“没有,没有!小的也是头回听到,原来,榆树娘娘庙的庙主是个男子么?那多不……”
看那老道姑瞪视自己,这店主脖子便是一缩,转身又要躲,就听到身后这天魔星说:“劳烦店主给我寻一套笔墨来。”
这老板心里已经是苦成了黄连,他家自然没有笔墨,就脚下浮软掂着脚尖到对门要笔墨,也是敲了好半天人家才开了一条门缝,递出一套笔墨。
七茜儿取笔沾足墨汁想了一会,这才写到:榆树娘,年六十二,系百泉山人士,状告百泉山一代伪庙庙主……
白英带着一群蒙面人回来,七茜儿依旧在写,边写边说:“一会子我再给你写个信,你让老辛替我去敲一次登闻鼓,我这冤可受大了……”
然而她这话还没说完,对面屋顶一柄银枪裹着红缨,对着她闪电般席卷过来。
第227章
若把江湖分成几个等级,气是其中最玄妙的东西,有的人练了一辈子也没有起气劲,上乘下乘功夫看气势便知,是不是高手,这也得看劲气。
那银木仓从屋顶袭来,刹那功夫,可怜的客栈内里破烂不算,屋顶也是瓦片四溅,跟着木仓势便过来了。
体体面面的好客栈,就丢了半个屋顶子,客栈老板到底不想活了,就在下面哭嚎:“榆树娘娘庙的,老子曰你们八辈儿祖……”
有人堵住了他的嘴。
瓦片落下,原本倒地未醒的道姑倒霉,砸中的纷纷哀嚎起来,发现屋顶上人,便哭嚎喊到:“庙主救命!”
霍七茜没有管这些闲事,那木仓头到面门前,她便微微侧身,顺手拿住了木仓杆,拿住之后便一皱眉,只觉好熟悉的招式?
好像多年之前,某个老头儿也喜欢用这一招的,叫啥来着?
对了,那厮叫做庞图!
他弄坏自己一身上好的衣裳,还想进京毁了陈臭头,前后恩怨积存起来,自己便把他捶成了肉饼儿。
那会子自己什么心境,从仇恨里出来没多久,满肚子的地狱郁气,随意一点就是燎原火,若不是辛伯悉心呵护慢慢引导,她还真不知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儿。
说不得就成了个阴阳人,白天做人,夜里就是恶鬼。
哎!也不是不后悔的。
当年到底是做事狠辣了些,也不知道给孩子们积德,有人该死,那就给个痛快,又何苦弄成个肉饼。
想到这里,七茜儿扭脸去看满面狰狞想要抽木仓再刺的道士。
这道士打扮的不伦不类,他头戴道观,身着蓝色道袍,与一般道士不一样,便是日月星辰图案所在,他绣了一颗大榆树,还有自己百泉山正庙里面的神像样儿?
甚至他脚下布靴上竟然也绣着榆树?还有自己那泥胎像?这到不像是榆树娘娘庙的庙主,倒是有点把自己踩在脚底下的意思。
用吃奶的力气,连续几下抢夺木仓杆不开,这道士便唇边阴冷,对着木仓尾部一拧,长枪瞬间一分为二,取短木仓对着霍七茜面门便是一扎。
嘶……这招~也熟。
从见面起,这厮处处不留情面,打的都是霍七茜的死门,眨巴眼儿,霍七茜又拿住了这支短木仓,这道士有恃无恐冷笑威胁道:“小子~好大胆儿,入了百泉山的地方,竟敢在榆树娘娘她老人家地头动土?
你难道不知,她老人家已经武入半圣,天下罕有敌手,你若不想活就自己死去,莫要连累家里被我们满门追杀……”
霍七茜一听这个名声就有有些烦躁,还,还满门,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门派?
她这新的一辈子,若说家里的事情,那是事事如意,唯一点不开心,就是榆树娘娘庙那边的鸡毛蒜皮。
这恶心劲儿的。
以后宅妇人的角度去看,就他先人的,老娘拿你们几文钱,家里动土都要去庙里问询问询,她又不是真神仙。
更恶心的是,庙会越来越大,她还得年年出份子唱戏给自己泥巴胎听,还得陪着阿奶去给自己上香,这都是什么事儿!
想到此处,根本不与这厮罗嗦,七茜儿将木仓往怀里一带,从侧面直接击晕了这厮。
这道士一倒,把他看做活神仙大依靠的道姑们便傻眼了。
安静片刻,那边有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个哀求:“好汉饶命,我也是好人家的闺女,是被她们拐骗来的……”
那个哭告:“满家性命被她们攥在手里,实在是冤枉……”
七茜儿摆摆手,自有人堵上这些神神鬼鬼的嘴巴,不让她们出声。
才将的嘴脸可不是这样的。
是非黑白,也轮不到霍七茜给她们断案去。
她走到桌前将状纸一收,递给白英道:“劳烦丐门兄弟,连同地上这些,赶个夜路,就全部送到兵部陈大人手里。至于这状纸,就劳烦辛伯去帮着敲一下登闻鼓了。”
反正,自己的麻烦都是这老头儿给带来的,她不好过便谁也不好过,好歹得细白自己,不然便大糟糕了。
白英哭笑不得:“您,您至于么,这是江湖的事儿吧?”
该按照江湖规矩,请了附近的门派共商此事,再一起跟这些混蛋算账。
七茜儿瞪了她一眼:“见识短浅了不是,赶紧去,先送他们出城你再回来。”
白英耸肩,将状纸放好,跟着一群乞丐把这两庙道姑往驴车上丢。
也亏得本地丐门的小头目机灵,不然还真不好找这般多的车儿,仔细看清楚,还有卸了粪桶的粪车儿。
等他们走远了,霍七茜就坐在那儿寻思,怎么是道姑呢?要说体面,如今这世道还是和尚体面呀。
正寻思间,老街那边就慌张张跑来几人,待到近前看清楚,却是一名皂役带着三五白役。
等看清楚发生何事,这几位也不是胆大的,便警醒的远远住步,纷纷握住腰下长刀喝问:“好胆,敢在广顺县境内作乱,就不,不怕王法么,赶紧把人放了,你可知那是榆树娘娘庙里的姑奶奶,你,凭你是哪个,告,告诉你,你可吃罪不起……”
该帮忙的时候这些人都神隐了,看着要带走人,这帮子人才敢出来。
七茜儿心里对王法有些鄙夷了。
她探手又摸索了一次袋儿,选了一面品级最大的身份牌儿,抬手丢过去道:“广顺县好大的胆子?威胁到本官身上了,我不与你们说,去叫尔等县尊过来说话。”
那边显见是个不识字的,便举着牌子回身又跑。
看他们走了,霍七茜才跟白英丢了个眼色。
白英迅速指挥人将这群道姑弄走,期间有道姑大声嚎啕,便顺手打晕,消失的极其快速,只剩下那使木仓的道士孤零零躺着。
看现场打的凶悍,饭铺老板又躲在了桌面之下,心中畏惧哆嗦如筛糠,便连累的桌儿嘎达作响。
七茜儿回手按住木桌,好脾气的对桌下道:“劳烦老板,再烧些热水来。”
半晌,老板哆哆嗦嗦出来,回身拍自己家门,待那门开了,他便快速进去立刻反扣了门板。
又听几声惨叫没多久,他提着茶壶出来架在火面烧水,边烧边继续哆嗦。
待茶壶开始喘气,霍七茜便从腰下取了五文钱儿一枚一枚的认真放在桌面上。
她是个会过日子的,有多大家底出门也不会乱赏人,一碗粗茶最多一个大子儿,给五文,也是够大方了。
不成想,这五文钱竟给畏惧的店家壮了胆子,他便哆哆嗦嗦道:“就是一口白水,不不,不敢收老爷钱儿,可不敢……”
霍七茜笑笑,从袖子里取出个布包,打开捏了一小捏茶叶放在陶碗内,正冲泡间,街口那边又呼啦啦来了一群人,到了她面前也不敢大声打断,就齐刷刷从文到武跪了一地。
最前面那个过来便是满身的酒气,他白白胖胖趴在地上,就如个老鳖一般,还双手还托着一个牌子,这手也哆嗦着。
此牌叫做金麟牌,是直属皇爷麾下的巡查官牌,武职。
最近几年皇爷三不五时就要弄上一个衙门,再过几日他不对劲儿了,就再消减。
他总这样,大家也总习惯了,知道他现在是越发的不相信人了。
这般多官吏跪着,看到此情此景,七茜儿先是一愣,一种微妙的滋味便从心底溢出,怪道他们手段用尽上蹿下跳,原来这般威风呀。
这一个个也是读了多少本书,做过学问,一层层考出来的官僚,手握一县百姓生杀大权之人。
就这样跪自己了?就跟狗儿一般,做官却是这种滋味啊。
官大一级,便令他们看都不敢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