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浔因为拿不准他的用意,就只是看着他,并不主动再开口了。
骆长霖也是个利落的人,就直言道:“今日是这杯喜酒看来也没必要喝了,在下家中有些事务要处理,也不便在此地久留,想着与姑娘毕竟是像是一场,又是你们将我带来这黔州城的,如今要走更该知会姑娘一声。来日方长,姑娘下回再摆喜宴,一定记得邀在下去补喝了这一杯喜酒。”
言罢,便拱了拱手。
十安推着他的轮椅转身出了院子。
黎浔歪着脑袋盯着那道门看了许久,就玩味着笑了——
所以,这位骆大公子今日登门是来表态求和示好的?他怕是不知道绝想不到自己和他那宝贝妹妹的真正渊源吧?
不过也无妨,这位不在这里就给她添乱,这是好事情,反正她和骆雪的事也得等她回京以后再解决。
她转回了后院,本想回房歇会,顺便等军营那边姬珩的消息,刚坐下喝了杯茶,战烈就过来敲门,龇牙咧嘴的扯着笑脸道:“刚收到殿下那边的讯号,他那里也应该是诸事顺利的,不过还需扫尾善后,肯定赶不及回来,就您现在也过去吧?殿下交代了,今日是吉日,他一定要在今日与您拜堂成亲。”
黎浔:……
你家殿下对定下来的日子还真执着哈?大敌当前的时候他还惦记着这点破事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126章 礼成
战烈搓搓手, 兴奋的像是接了个什么了不得光彩的任务似的,眼巴巴的盯着她看。
黎浔与他对视,面无表情:“我若是不去, 你敢把我绑着送过去吗?”
这个战烈,前世也大多是被外派出去办事的,不常在姬珩身边,黎浔其实一共也没见过他几次,就后来北征的时候也把他叫过去了, 才接触的多了些,相处下来就只觉得这家伙跟少根筋似的莫名乐观, 那时候三十好几的人了却还像个十几岁的少年般活跃和有精神,简直不知愁绪为何物。
黎浔的表情一点不像开玩笑,战烈愣了愣,表情就有点开始纠结。
黎浔这会儿得闲,就干脆与他耗着逗他玩了。
战烈看着她, 似乎是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然后才用小心翼翼的眼神开始偷瞄她:“黎大公子好像是在城里帮府衙的人布防和排查以防城中混进奸细吧?要么……属下去把他打一顿, 然后您绑着我去找殿下告状?”
开玩笑呢!
她肚子里现在可还揣着一个呢, 不看娘面看崽面,绑她?如果一定要绑,还是让她绑了自己吧,反正他家主子给的任务是一定要完成的。
黎浔一个没绷住, 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战烈对待任务还是很认真的, 反而被她笑得有点发懵, 仍是小心翼翼表情认真的盯着她。
黎浔转身进屋拿了件厚披风往外走:“行了,备车了吗?走吧。”
战烈这就眼睛瞬间一亮,立刻又精神抖擞起来——
嘿!未来的王妃也不难搞嘛, 关键时刻直接威胁就好!
刚要将这个小妙招在心里默默重点刻个记号,正喜滋滋的埋头跟着黎浔往外走,又听黎浔说道:“你要是真去找茬我兄长,就约莫是不太有可能再见到你家殿下了,因为我会叫人直接在城里就把你砍了。”
战烈当场翻了个白眼。
嘁……要砍了我您也得先能拿的住我啊……
再转念一想,她是拿不住,可架不住自家王爷最近可昏头了,她还仗着肚子里有货再枕边风一吹……
要死要死,在美色和子嗣面前男人哪有什么节操和义气啊?他家王爷显然就是个靠不住的!
而眼前这位可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就头一个时辰之前她那个气势汹汹的的样子他都几乎以为她真要将那两个被抓做人质的文官和刺客一起射成刺猬了。
就当时那个剑拔弩张的局面,稍有不慎那俩文官要死在当场,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后朝廷绝对要追究的,不管起因为何,人只要是因她而死,她都绝对得承担责任,这可不是小事情。
很显然——
这位可是一点儿不怕事儿的,这么大责任的事都敢往上冲。
当时没觉得怎样,现在回头想想这可太吓人了。
再抬眸偷瞄两眼走在前面的那个纤弱的背影,战烈这就开始动摇了。
想他家王爷以往就是阴了点儿损了点儿,可这位就不一样了,她是实打实的心狠手辣不好惹的。
于是再又一想——
咦,那难道以后我要阳奉阴违卖主求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开始讨好主母了?这样的话殿下知道了会不会吃味想打死我啊?
纠结到最后就怨念了……
瞧瞧他家王爷这是个什么眼光?人家娶媳妇都娶得知书达理柔弱端庄娇滴滴的……温香软玉温香软玉啊,黎家姑娘这样的殿下您确定搂着的时候不会觉得硌得慌么?
想想都替他浑身难受。
不过不管怎样,有了自家这位主母不好惹的认知之后,战烈还是识趣收敛的,勉勉强强委委屈屈扭扭捏捏的备好车马,带好护卫护送黎浔出城。
而这一夜,城外军营的情况却也是出奇的惨烈凶险。
黔州城是大觐和南岳交界处的最后一座城池,因为是边城,常年以来城池防卫是加固了一道又一道,日积月累起来,这座城池也可用固若金汤四字来形容了,南岳人也知道这一点,即便他们多年的心结就是要收回当年被叛将带走的五座城池也轻易不会直接攻城。
纵然这座城池易守难攻,可毕竟人力物力有限,城墙不可能是无限延伸的。
好在黔地多高山,为此提供了地理优势,这座城池南城门的城墙向西延伸直接与几座连绵的高山接洽在一起,那些山峰山高林密坡陡不好攀爬,更别提行军了,可谓天险,有个别身手体力好的探子偶尔可以翻山混过境,但要想大规矩的发动军队攻势却是不可能的。
而城门往东边延伸,便三十里之内都是一马平川,然后才有一条斜横过来的水流隔出的天险阻碍。
城墙不可能修建三十几里,所以大觐的军营就扎在城外的这一带,以军营竖起屏障,护卫身后的家国百姓。
当然,这些年来,后面的城墙也在慢慢积蓄着往外扩张延伸。
南岳军队就是瞅准了徐长胤带了一半的将领回城参加姬珩的喜宴才算计奇袭的,纵然军中还有留守将领,可主帅不在是一定会有影响的,他们来势凶猛,先以一队彪悍的骑兵火速冲破最东边的岗哨,后面又跟着曾兵五千,直压军营。
趁着夜色,识物不如白天清晰,尽量为自己造势,想以庞大的动静和攻势引起大觐军中恐慌,先打留守的将领一个措手不及。
只要他们自乱阵脚,这场仗就已经从开始便败入劣势。
而在一开始,他们的计划的确看似顺利,一道岗哨顺利冲破,当时那个点上只有六十余人,因为他们攻势实在太过迅猛,又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瞭望台上报信的讯号发出去了,这一队人马也很快就被击溃逃散。
南岳此次是准备一举大规模进攻的,根本不在意剿杀几十个逃散的小兵,冲破岗哨,控制住瞭望台后仍是直接前冲袭营。
他们原定的计划是以这边迅猛的攻击力误导大觐军中的判断,让对方以为他们准备从东边这里进攻,实际上另有五万的人马是入夜就悄悄启程,以缓慢的速度行进朝靠近城池的军营西侧围了过去。
当时的打算很好,声东击西,等大觐军中曾兵往东边驰援之后再趁虚而入。
而他们进攻的时间点就卡在城中姬珩和黎浔拜堂成亲的吉时上,岳元婧是在一个月前南岳方面借故讨要逃兵前来和大觐方面交涉时就乔装了混进城里去的,虽然当时大觐方面也对他们来往的人数排查得很严,但这些年的经营下来,城里是有他们的探子的,岳元婧进城之后就找机会和原先就潜伏在城内的探子换装。当时她只是假扮成了一个随从小兵,大觐方面排查也不会特别在意她,清点来去的人数一致,便也没有多心。
而南岳方面之所以派她去执行这次行刺任务,一来是她见过姬珩,不担心会杀错人,二来——
自然还有别的用意在。
总归也是算盘打得很是响亮的。
原来是想在军营被袭的节骨眼上,如果岳元婧刺杀成功,就又能同时在黔州城内造成恐慌和混乱,届时他们大军从军营西侧压境,大觐城墙上的守卫也能看清楚,内忧外患集中在一起,又能增加一次浑水摸鱼的机会。
总之策略上就是趁着大觐军中主帅和一半的将领不在,搅乱军心,趁火打劫。
结果却没曾想东边的那一队千人骑兵带着五千步兵浩浩荡荡的刚冲破了第一道岗哨就遭遇了埋伏,姬珩甚至都没跟他们直接正面交手,命人将他们围堵在了半路上,用提前架好的火堆焚烧迷药……
此时已经入冬,入夜就有北风,火堆架在上风口,直接将他们骑兵营的人马放倒一大片,倒地的人马就成了现成的路障,敌军无法再进,而提前包抄绕到了他们后方的大觐军队便断了他们的退路,将人马堵在了包围圈里剿杀。
虽然混乱中他们的人发射了撤退的暗号出去,可城墙上和军营西侧那附近的隐蔽处姬珩又提前埋伏了大批弓箭手。
他跟这些玩奇袭的南岳人自然没什么道义好讲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乱箭齐发。
南岳这边一见对方居然两边设伏就知道这是个天大的阴谋,那位主帅也算有决断,纵然一瞬间已经损失惨重,却当机立断的并不恋战,下令撤退。
夜里出营往对方的营地方向去追击敌军并不明智,大觐这边也是见好就收,弓箭手一轮偷袭已经放倒了他们前锋营的上千人,营内士兵追出去砍杀了一阵就罢,但东边那支六千人的队伍就彻底沦陷,赔进去了,更是借着迷药的便利俘获了敌军敌将两千余人。
姬珩命人连夜打扫战场,将这些俘虏带回去,五品以上的将领有三人,单独提出来关押。
这么一算下来,南岳军中设计的这一场偷袭就变得挺可乐了。
徐长胤匆匆赶回,也只赶上了帮忙扫尾收拾残局,本来还对姬珩不怎么放心的他总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姬珩本来是坐镇在军中以防变故的,等东西两边的确切消息传回来,他心里有数之后才带着战风亲去增援的东边,而再等战事终了他赶回来,黎浔也刚好到了,这时候营中气氛已经一片大好,大家争相谈论这次南岳人吃的闷亏,而那些将领们却都颇有些神情复杂,暗暗悬心。
其实这一次南岳人也不算莽撞,如果姬珩真的只是个毫无经验和作战认知的养尊处优的皇子,今天的这场算计没准就被他们算计成了,城内刺杀皇子和主帅,城外东西夹击袭营,对方下手其实真的挺狠的。
“殿下。”徐长胤走上前来,表情郑重,“两边的战场都还尚在清扫,去我帐中……”
话音未落,姬珩却一把扯掉自己身上染血的披风,一脸的兴高采烈:“今日本王新婚大喜,忙到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拜堂呢,也不挑地方了,就在这吧,军中的兄弟们都给做个见证,以后本王就是有家室的人了。”
说着就一把将黎浔扯了过去。
黎浔觉得他简直有病,反正就是先要个名分而已,城里那场婚事虽然被搅和了但是也是因公,谁也不能挑剔什么,他还非要把她拖过来再折腾一回,有意思?
刚刚一场大捷,斩杀了敌军数千人头,满营的士兵都兴奋着呢,又凑上这种热闹,起哄声此起彼伏,响彻天际,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黎浔在人前也不好驳姬珩的面子,她也算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也不至于在人前就抹不开面,就在数万人的围观之下和姬珩轰轰烈烈在天幕之下拜了个天地。
之后一群酒鬼就哄闹着要喜酒喝,姬珩却抄起她扭头就走:“喝酒误事,喜酒不请你们喝了,叫战风给你们每人封个红包,你们得空自去买酒喝吧。”
人家大好的日子,又是端着媳妇走的,一群莽汉就是再想跟着继续闹也不能够了,大家就还是兴致勃勃在后面嚷嚷着起哄。
一群大老粗,有些话说得……
黎浔反正是被他们吵得耳朵嗡嗡的,索性就假装自己啥也没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珩珩子:仪式感什么的还是很重要的!
ps:军事方面的事其实我不懂的,随便看看就好,不要较真哈。
第127章 骗婚
姬珩把她一路端回自己帐中。
那群大老粗真的太闹腾了, 一直到回了帐中黎浔也还觉得太阳穴跳得厉害。
姬珩将她放下,手顺势撑在了她身后的柱子上。
他的眸光俯视下来。
黎浔弯了弯唇角,很配合的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 然后双手背在身后,倚在了柱子上。
外面依旧吵闹,不过因为姬珩这座大帐被围在军营帐篷群的正中央位置,闲杂人等不能随便靠近,那些声音隔得远了些, 只是喧嚣,也没有太刺耳了, 反而衬出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此时这一隅的宁静,气氛极好。
两人相视一笑,姬珩便埋首吻了下来。
没有新婚之夜那种懵懵懂懂的悸动,可就因为越是熟悉,才越是迷恋沉溺于独属于她的那种美好。
少女的唇, 触感盈润又柔软,带着独属于她的馨香, 他细细品尝。
两个人都没有闭眼, 他能看见她清澈的眉眼间那一点笑意荡开,如是柔柔的波光晃到了心底。
没有敷衍,没有抗拒。
也许还是不曾真的动心,但她确实有在认真的对待, 试着重新接受他的靠近。
姬珩的手掌拂过她的面颊, 手指穿插·入发, 拆散她挽起的发髻,正待要加深这个吻,冷不防外面战烈一把掀开毡门闯了进来。
“殿下, 属下打水来了,您不……”冷不防撞见里面的这一幕,战烈也始料未及,连忙抬手捂眼,声音也哽了,心虚的强行说完,“洗洗啊?”
姬珩转头,睨过来一眼。
刚经过了一场厮杀血战,他战甲虽然已经在外面行大礼的时候就脱去了,里面衣袍上也有血污,确实需要清洗。
虽然战烈闯进来的不是时候,他也未曾动怒,只是直起了身子,转过来将黎浔挡在了身后:“进来吧。”
战烈埋头带着几个侍卫陆陆续提了七八桶水进来,快速把水调进浴桶里又逃也似的匆忙就走了,心里却是委屈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