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作为采买的隐形好处。他给商家引子,这些人给他低价和方便。
林满堂接过单子瞧了一眼,里头倒是有不少南方的香料和药,新陵这边很难买到。
机会难得,林满堂点了好几样,而且数目都不少,陆主簿也不以为意,上次他得了皇上奖励,就想着回报林满堂一次。
林满堂道了谢。
陆主簿还说起萧世子给皇上送西瓜的事儿,“来前,皇上还特地交代,要从你这儿定西瓜。你看你这能产多少?”
林满堂怔愣片刻,今年他和大哥家换了地,这两个地方都不能再种西瓜了,他就得再跟别家换地。
村里人应该能换,毕竟他们为了养猪,也没时间打理,种的都是黄豆。
“亩产有两千斤,我家有五亩地,到时候送出六千斤吧。我挑最好的,差的就留下来卖。”
陆主簿点头,“成。”价格也是按照一文五的价格给的。
林满堂想着自己可以将西瓜发展成小庄村特色。
送走陆主簿,林满堂就召集全村,跟大伙商量种植西瓜。
西瓜一般是五至六年轮作。
村民们不愿种植西瓜,一是因为种西瓜需要时刻待在瓜地,他们要守着养猪场,腾不出人手,二是种西瓜也很费事。
林满堂便跟大伙商量,“你们将下半年的地包给我,我找人种。我按照每年每亩一吊钱给你们,可行?”
沙地半年的收成也就一吊钱,这还得包括种植,收割。现在不用种,就能有这么多钱,大家自然乐意。
“不过,我会将沙地分成六份,每年租一片,第二年租另一片,这样轮着来。”
村民们也没什么意见,“成啊,你自己挑呗。”
小庄村所有沙地加起来也才一百八十亩,分成六份,每份才三十亩。林满堂从西南角那边开始划分,抽到的人家与林满堂立了租赁契书。
一式四份,各自签上名字,一份给了村长,一份给自己,一份是林满堂,另一份给了里正。
林满堂亲自去了里正家,好些日子没见,里正就像老了十岁,看到他,眼神带着点畏惧。
林满堂知道他做贼心虚,只装作看不到。将契书交给他,就施施然离开了。
第134章
腊月二十六这晚, 各家出了两人到村长家开会,为的是商量怎么庆祝这个新年。
商量来商量去, 最终决定请戏班子外加全村一块吃席。
这吃席不是找大厨来家里做,而是在打谷场搭个帐篷,然后各家凑桌椅板凳,每家出三盆菜,凑成二十八盘席。
其实已经不止二十八盘了。全村有二十六户人家,每家出三盆,也有七十八份菜。
林满堂写好了签,用水沾在筷子下面让各家当家人过来抽, 抽中什么就做什么菜式。
如果不会做,也可以买。总之不能为了省钱就拿差的东西凑合。
签子上分为十一种类型:海鲜、江鲜、特牲、杂牲、羽族、水族、杂素、小菜、果品点心、饭粥和茶酒。
每家抽三个,抽完后,各家亮出自己抽到的签。
林福全抽到了一份羽族,一份小菜和一份果品点心。他不明白羽族是啥意思,就问旁边的二弟。
林满堂笑着解释,“就是家禽类及鸟类的菜, 比如小鸡炖蘑菇, 卤鸡,卤鸭。”
林福全恍然, 原来竟是这个, 他侧头问,“你抽到什么?”
林满堂抽到一份海鲜, 一份特牲和一份饭粥。
林福全又呆住了, “特牲是什么?”
“就是用猪肉做菜。”
林满堂想了想, 将这些菜代表什么意思跟大家解说一遍。
各家都摩拳擦掌准备回去让自家媳妇整两个好菜, 到时大伙聚在一块吃顿好宴。
有人问, “咱们日子定在哪天?”
大伙齐齐看向林满堂等他拿主意。
林满堂想了想,“就初五那天吧。刘家村那天开福锅,咱们也在那天举行。不过帐篷前一晚就得扎好。”
大伙也觉得这日子不错,“成,就这天,以往都是咱们去人家吃福锅,今年也该轮到咱们自家开福锅了。”
“去别人家只能吃些白菜萝卜,自家开福锅那就有鱼有肉啦。”
大伙一个劲儿乐呵,今年各家都挣着钱,没人觉得不吃刘家村的福锅有多可惜,反而觉得自己离得这么近,却不去吃,很硬气。
从这天开始,林满堂家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全都是来向李秀琴请教怎么做菜。
乡下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回好东西,这次大伙都卯足了劲儿想做些好的证明自己厨艺不差。
可她们是真不会做,又不想被其他家比下去,就只能来找李秀琴想办法。
李秀琴也没有藏私,搬着凳子坐在门口给大家出主意。
“我觉得你做这个太麻烦,还不如直接做卤鸡。”
“炒菜是最简单的,只要过水的时候,里面加了盐和滴几滴油,菜就可以很清亮,炒的时候放点盐就成。原汁原味还好吃。”
“做红烧的菜,一定要放八角和花椒,你别不舍得花钱,真用不了多少香料。”
……
“哎哟,这儿好热闹啊,你们商量啥呢?”
正当大伙商量最热闹时,一身新衣的周木生驾着牛车回来过年了。
有人招呼他,“哟,木生回来了呀?你这穿得人模狗样的,这是发财了呀?”
周木生挠挠头,张叔确实对他不错,而且也大方,过个节就给他发了两吊钱,但他向来不是张扬的性子,“比不得你们。听说你们今年都挣着大钱了,恭喜啊。”
“哪来的大钱啊。只是一些小钱。”大伙根本不承认,打着哈哈。
李秀琴乐了,“你怎么回来了?”
周木生背着手,“张叔放我回来过年。”
李秀琴惊讶,“那萧定安回来了吗?”
周木生摇头,“没有,听说大冬天还在训练呢。张叔不在家过年,亲自采买了不少东西送去边城呢。”
李秀琴有些可惜。她原还想请萧定安到家里吃饭呢。他们家的猪要不是萧定安送给皇上,光禄寺也不会大老远跑来下单子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突然村口出现几个衣衫褴褛的人。
“哎呀,真是可怜,大冬天只穿这么几件衣服,可别冻着了。”有大娘心善,就要回家找几件旧衣服施舍出去,也是他们的功绩。
有人要回家拿粗粮饼子,“哎呀,这都乞讨到咱们村了,菩萨看着我呢,我可不能干看着。”
自家赚到钱,可都是菩萨护佑,她要多做好事,将来才能多多发财。
还不等两人回家拿东西,就见那几个人已经扑到周木生腿边,“木生,你行行好吧?让我们回来吧,我们真的混不下去了。”
众人都愣住了,原来这些人认识周木生。再仔细一打量,哎呀,那个瘦弱的可不就是周金生吗?
哎呀,之前胖得跟猪似的,这会子瘦得跟猴似的,比周木生当初还惨。至少周木生以前只是瘦,人还是干净的。
“你们这是咋弄的呀?怎么弄成这样?”有那心善的大娘大婶受不住,就动了恻隐之心。
周金生跪在大伙面前,“我们没钱,在半道上听说陈家庄有户地主家要婆子和长工,我和娘子就去了。本来签了五年,可他们干的活太累了,才干一年,我们瘦成了这样了……”
周木生蹙眉打断他,“所以你们是逃出来的?”
周金生跪在他面前,“木生,大哥,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再给他们家当长工了,我要活不下去了。”
有个大娘就是陈家庄的,倒是知道他所说的地主家是哪家,“哎呀,你怎么跑去他家了,那一家都不是好东西。仗着老爷子是举人,就四处压榨长工。他们家出再多钱,都没人去的。”
周金生捂脸,“我不知道啊。”
他以前就是个大少爷,吃喝都要周木生端,哪知道外头的事。
周金生再惨,李秀琴都不同情他,“你不想当长工,你把卖身钱还人家不就行了?”
周金生一脸心虚,移开视线。周金生的媳妇抹着泪,气得捶了他两下,“他把卖身钱全部花光了。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求你们的……”
她这边话还没说完,河渠那边驶过来一辆牛车,到了村口,从牛车跳下来几个下人将这一家三口围住。
“木生,大哥,我求求你,你就看在咱们同父异母的份上帮帮我吧。”周金生不停挣扎。
周木生不为所动,“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你也休想我会接纳你。”
周金生媳妇搂着孩子不停给周木生跪下磕头,也没能换来周木生的心软,周金生涨着脸,破口大骂,“周木生,你不得好死,你就是个祸害。早知如此,我就应该把你掐死。”
村民们一开始还同情周金生,见他此刻还咒骂自己的亲哥,呸了他一口,“不要脸!还以为你悔改了,没想到还想像以前那样欺负木生,不愧是陈艳娘的种,跟她一样坏。”
周金生被下人捆绑,眼睛又紫又胀,面目狰狞,很是吓人,嘴里还是叫嚣着,“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娘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们全是一群见死不救的恶人…”
一家三口被这些人捆上马车,声音越来越远。
“晦气!什么人啊。”
“就是!我刚刚还想给他拿吃的,我可真贱的慌。”有一个大娘气得拍了下自己的手背。
另一个也附和,“我也是贱,我刚还要回家给他拿衣服。”
李秀琴打圆场,“算啦,这种没良心的人提他作甚,就该让他受罚。”
这话得到大家一致赞同,大伙很快将这事丢开。
另一边牛车里,几个下人轮着扇周金生的巴掌,“还说人家一定会收留你,收留个屁啊。让你办这点事都不成,要你有什么用。”
原本周金生的计划是求周木生留他们在村里住下,然后他们再找机会将养猪法搞到。可他没想到周木生心变得比石头还硬,眼睁睁看着他被这些人殴打,都不开口收留他。那些村民们也是,一个个心狠着呢。
周金生媳妇搂着孩子吓得瑟瑟发抖,太可怕了,这些人太可怕了。
周金生泪流满面,他顾不上擦,一个劲儿给他们磕头,“你们再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会让我大哥收留我的,他心很软的。真的,我一定能帮你们把养猪法偷出来。”
“呸!就我傻才相信你。连哭都不会,你还咒骂人家,你就是个猪脑子。”
那下人揣了他一下,周金生吓得连哭都不会了,只知道缩在一边。
正月初二这天,林满堂带着媳妇孩子走娘家。
刚拐进院子就看到李秀菊和刘淑惠站在门口有说有笑。
李秀琴微微有些诧异,还真是稀奇,居然比他们来得还早。
看到他们来了,李秀菊赶紧迎上来,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哎哟,大姐,大姐夫,你们可算来了。”
林晓上前叫人。
李秀菊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封递了过去,林晓受宠若惊,道了谢。
李秀琴也给三样以及大哥家的三个孩子每人塞了一个红封。
孩子们收到红封也没打开,齐齐揣进怀里。
刘淑惠招呼他们进屋。
堂屋里,李家其他人都在堂屋坐着,聊今年的收成、税收等等。
林满堂一家进来,他们停止交谈,赶紧招呼他们坐下。
林满堂将带来的年礼放到桌上。
这才落座,李秀菊就迫不及待追问,“姐夫,我听说你们小庄村今年养猪挣了不少钱?”
虽然林满堂竭力掩藏生猪的卖价,但小庄村养猪能赚钱这事早就传开了。大伙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你想啊,要是不挣钱,龚福海至于花心思陷害林满堂吗?光禄寺会特地大老远下来采买吗?省城大酒楼会一次就买一千多头吗?
林满堂看了眼李秀琴,这养猪法是他媳妇想出来的,这又是她娘家亲戚,帮不帮她说了算。
李秀琴没有直接回答,挑了挑眉,“咱们家养猪靠的是量多,你们要是养了一百头,今年也能挣着钱。”
李秀菊不死心追问,“你们村养那么多头猪为何没有生猪瘟呢?以前咱们村也有人家养了不少头猪,后来生了猪瘟,全死了。”
李秀菊自小也是帮家里做活,养猪无非就是拌猪食,打猪草。小庄村的猪之所以那么多人来买是因为量多,不用挨家挨户上门买猪。想想一头挣五百文,十头就是五吊钱,一百头就是五十吊钱。辛苦一年也值了啊,但是猪一多就容易生猪瘟。小庄村一次养一千多头猪却没生猪瘟一定有秘方。
李秀琴双手摊开,一脸抱歉,“这是咱们村的法子暂时不能告诉你。”
李秀菊心里不服气,脸色一白,“都是自家姐妹,你日子好过了,就不能帮衬我们?”
李秀琴还没说话,林满堂已经抢先回答,“你也别怪你姐,这养猪法是属于我们小庄村的,谁要敢传出去,就会被逐出咱们小庄村。”
李秀菊闻言,继续腆脸冲他笑,“可我听说这养猪法是你们家的呀,你要是教我们,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林满堂心里也厌烦这种自己委婉拒绝还不懂得收敛的人,他也懒得给脸了,似笑非笑看着她,“我为什么要教你啊?我教会你,然后让我自己的猪卖不出去啊?”他半点不留情面,“谁也不会问别人的方子。你这是拿我当傻子呢?”
李秀菊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你都能教你们村的人,为何就不能教我们?”
林满堂抱着胳膊,淡淡一笑,“我教他们是因为他们跟我一个村子,远亲不如近邻。我家里有事,他们随时可以帮衬我。我以前有困难,也不见你们帮衬我一把。既然你们以前没种下善因,就不要怪现在没有结善果。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就不该开这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