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天真可爱,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小丫头被一个无耻之徒染指,他恨不得将人揪过来打一顿。
后来听说她没什么事儿,还捣鼓出了打谷机、爆米花机,他心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到底只是个孩子,遇到那样的事,哪能一点不害怕呢,所以当张瑞和提起,林满堂想请他到家里做客,他思忖两天决定来看看。
刚刚看到小丫头没有丝毫异样,那双灵动的眼眸依旧闪着耀眼的星光,他悬着一半的心终于才放下。
现在听到林满堂为女儿自豪,萧定安也笑,“林妹妹聪慧机敏,确实是个人才。”
他视线落到自动风扇上,至少皇宫就没人做出这么好的东西。
萧定安换好纱布重新穿上衣服,就顺着水流一直往外走,林满堂在旁边给他解释,两人不知不觉走到屋后。
李秀琴和林晓正在商量菜式,李秀琴决定红烧鱼,林晓建议用稻田鱼。这鱼还是去年养的,就一直放在她家后院的池子里。每隔两天就吃几天,现在只剩下不到十条。所以两人就拿着网子准备网鱼。
“晓晓要弄东西,就把这地方给圈起来了。”
这后院有水磨房,水池,剩下就是两间屋子以及两间窑。
几人进去,萧定安这才发现自动风扇的机巧之处。
说起来,这风扇跟水磨原理相似,但是从未有人想到会用它做个风扇。
萧定安琢磨着回去就给皇上写封信,让工部给皇上也做一个自动风扇,这样每年也能节省不少冰。
他打定主意,眼底便带了几分笑,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小丫头欢喜的声音,“好了!捞上来两条,娘,快把篓子拿来。”
萧定安回神,就见小丫头正在旁边的水池子里捞出两条五寸长的草鱼。
林满堂笑容满面,“固方要补身子,晓晓,你把剩下的鱼都网上来吧。一半红烧,一半炖鱼汤。”
林晓点头如捣蒜,“好,都捞。”
“不用这……”萧定安想说不用麻烦,可看到林晓小脸通红,似乎因为父亲交托这么重要的任务而欣喜若狂,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是个容易满足的小姑娘。
林满堂直勾勾看着水面,时不时给女儿指方向,“这儿有一条鱼。快捞!快捞!”
他没有回头,笑了笑,“你别跟我们客气,这鱼是自家养的,不值几个钱。”
萧定安点头道谢,“多谢林叔。”
林满堂突然想起来,“张叔怎么没跟你一块来啊?”
萧定安笑着解释,“前天他帮我去隔壁县买药了。人还没回来。”
林满堂恍然。
第142章
烈阳如火, 知了在树上唱歌,正值饭点, 小庄村上方升起缕缕炊烟。林家堂屋自动风扇前面摆着一盆冰,凉风丝丝往不远处的饭桌吹。
林满堂热情招呼萧定安吃菜,“你婶子做错手艺粗糙,你别嫌弃。”
萧定安笑道,“哪能呢。婶子做的菜很好吃。有种特别的味道。”
他说不上是什么味道,但总归很好吃就是了。
林满堂刚刚也就是谦虚,听他夸赞,脸上立时笑开了花,又给他盛了一碗鱼汤,“你尝尝这鱼。”
萧定安接过道了谢。
林晓看着她爹对萧定安殷勤备至,抽了抽嘴角。
林满堂装作没看到女儿揶揄的眼神,坦坦荡荡吃起了饭菜。
萧定安手里的那碗鱼汤呈奶白色, 里面飘着几块方方正正的嫩豆腐, 上面飘着几片嫩绿的香菜, 还没有吃进嘴, 就闻到一股鲜味儿,拿个小勺子喝一口, 鱼肉的鲜美、豆腐的清香、香菜的香味儿三者巧妙的结合在一起造就独特的鲜香, 香味在嘴里漫延迂回, 令人垂涎欲滴。
吃一口鱼肉,他立刻爱上了, 这鱼肉鲜嫩可口,有一种独特的香味, 香不是香菜的香, 也不是豆腐的香, 好似鱼肉本身的香,很独特。
他一碗鱼汤很快下肚,林满堂见他喜欢,又给他盛了一碗,萧定安有些不好意思,“林叔,我自己来吧。”
林满堂摆手,“哎,你受这么重的伤,还是我来吧。你好好歇着。”
说着,问起萧定安在军营情况。
萧定安捡好听的说,“大荣那边的皇帝好战,一直视我们良国为囊中之物,光去年就发动不下三十次进攻。到最后都被我们大军拦在关外。”
虽然他轻描淡写,极力淡化战争的残酷,但林满堂还是唬了一跳,离这么近,他们新陵百姓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都是你们这些人浴血奋战,勇往直前,我们才能过上安稳日子,你们都是好样的。”
萧定安被夸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林满堂侧头看向李秀琴,“他说军营那边许多伤患受了伤,军医救不回,到最后都白白牺牲了。你不是会缝伤吗?要不然你给他讲讲怎么缝吧?”
李秀琴都有点无语了,感情在她男人眼里,她读那么多年的医书都是玩的,一顿饭功夫就能把十几年的书讲完。这怎么可能呢。
萧定安见李秀琴神色纠结,以为她不想无私奉献出秘法。要是以往,他也不会强人所难,只是想起那么多生死相依的兄弟失去宝贵的生命,他到底还是厚着脸皮开了口,“婶子,我代边城那些将士求您。您若有什么想要的,不妨说说,我定当满足您。”
李秀琴见他误会了,忙解释,“我不是不愿意。是我讲给你听,你未必懂,但是你可以叫军医过来,我教他。”想了想,又道,“缝伤口需要用我配的药酒擦拭,然后还要特殊工具,我这边有一套,我让闺女画图纸给你,你拿回去让军营的铁匠帮忙打制。对了缝伤口的线有两种,一种是你们用的我自制的棉线,一种是羊肠线。”
麻线太粗,缝伤口时,不合适,李秀琴就自己用白叠子缠了两卷细棉线,用来给衣服打补丁。
萧定安见她愿意倾囊相授,自是感激万分,再一个他确实不懂治病救人,找军医来更为合适,他便起身郑重给她鞠了一躬,“婶子,您的恩情,萧某必定铭记在心,将来……”
李秀琴摆手,“打住!快打住!你别以为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就觉得我心眼比针小,我教你不是为了你感激我,而是觉得你们当兵不容易。我身为女子不能治病救人已是惋惜,现在能将所学用来救人,我乐意之至。你要是真感激我,就好好守着边城,保卫我们良国安全,让咱们百姓都能过安稳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萧定安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就像汹涌澎湃的大海在不停地激荡海岸,心里只有感激和钦佩。
虽然他们出身低微,但爱国之心比许多人强上许多,他们慷慨大方,待人热忱,这是他的福分,也是边城所有将士的福分。
林满堂瞧着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上前拉他坐下,“快吃,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萧定安点头应是,又喝了一碗鱼汤,越喝越好喝,“这汤可真鲜。”
林满堂心里自豪,连萧定安这种贵公子都觉得好,说明他的稻田鱼是真不错,将来也能呈给皇上吧?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一闪而过,越想越可行。
吃完饭后,林满堂带着萧定安在村里溜达,给他看看他们村的变化。李秀琴带着喜鹊去果园那边摘果子和丝瓜,范寡妇在西院喂猪,林晓待在房间里写书。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有人敲门,范寡妇出来一瞧,来人正是张瑞和。
张瑞和带着周木生来的,担心错过看玻璃镜,他没用周木生赶车,自己亲自上阵,驾着车往小庄村逛奔。周木生被颠得七荤八素,出来时,脑袋还晕着,下了车,直接吐了。
“你找萧公子吧?他和我家老爷去村里溜达了,一会儿就回来。”
张瑞和抹了下额头上的细汗,不动声色看了眼紧闭的东厢房,压下心头的激动,故作镇定道,“那我在这儿等他吧。”
范寡妇不可能将人放在院子里,就将人请进堂屋,给两人端茶倒水。
周木生好不容易吐完了,坐下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张叔,咱为啥赶这么急呢?”
张瑞和随口道,“当然是来接世子回去了。他受伤那么重,要是拦不到牛车,难不成还让他腿着走啊?”
周木生总觉得张叔一碰到萧世子的事儿,平时的聪明伶俐完全没有了,小庄村有好几家有牛车,怎么可能就让萧世子自己走回去呢
他看着张瑞和的目光带了点一言难尽的意味儿,张瑞和将他忽视个彻底,眼睛直勾勾看着东厢房靠里这间。
也不知今儿能不能看到玻璃,应该能吧?
他们做出来不就是献给皇上吗?
可是他们做出来就一直关在屋里,没有抬到县衙让县令帮忙呈上去的意思,更没有自己跑京城的想法。所以他们打算怎么呈给皇上呢?
张瑞和在边上胡思乱想半天,萧定安和林满堂终于回来了。
“上次我来小庄村,村里到处都是闲人,这次几乎都看不到,看来大家都忙着赚钱呢。”
上次萧定安对那些长舌妇印象深刻,主要是他从小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议论他的事非,京城那些人哪怕再嫉妒他,都只敢放在心里,不敢表现出来。
林满堂哈哈大笑,“确实是这样。家家户户都忙着打猪草、喂猪、拔草,一个个都忙得不可开交。不过这样的日子才有奔头。”
两人进了院子,张瑞和带着周木生迎了出来。
看到这两人,林满堂微微有些惊讶,随即又笑道,“张叔来了啊,刚我还和固方聊起您呢。他说您去邻县买药了,这么快就回来啦?”
张瑞和笑着拱手,“是啊,这不是担心少爷的伤势,不敢逗留。”
萧定安挥了下胳膊,“我已经好多了,你瞧我刚刚在村里转悠一圈,一点事都没有。”
张瑞和上下打量,又看了眼他的气色,“比我走时,您气色确实好多了。”
他看了眼天色,“少爷,咱们回去吗?”
萧定安还没回答,林满堂已经急了,拉着他的手不让走,“着啥急啊,我这刚要请他吃咱们家的果子呢。我媳妇去地里摘了,再坐会儿吧,我女儿待会儿带你们看样好东西,保证你们没见过。”
张瑞和心头一喜,萧定安不明就理,但他现在养伤期间也没有旁的事,点头答应。
重新回堂屋坐下,范寡妇重新给每人倒了一杯茶,林满堂敲了敲女儿的房门。
林晓从屋里出来,刚刚她在查资料,翻了好几本书死活找不到,人也开始变得烦躁,头发被她挠成狗窝,偏偏她出来开门也没照镜子,就这么大喇喇出来,“爹,啥事啊?”
众人齐齐看向她,萧定安和张瑞和差点笑岔气。
周木生没两人的忍功,一口茶直接喷了出去,指着她的头发,“晓晓,你头发怎么扒拉成这样?你不会还没起吧?”
林晓眼皮一抬,就见流海翘起,她羞窘得不成,没等她爹说啥事,就将门啪嗒一声关上。
林满堂抽了抽嘴角,隔着门冲她道,“你随便梳两下就成,这都不是外人。整那么好看,得弄到啥时候啊。”
他女儿至今也没学会梳古代的发髻,让她扎个双丫髻,她能一边大一边小。
从这点来看,学霸其实也不是万能的。
林晓确实没有精心打扮,主要是她想打扮,她也不会,就随便在脑后扎了一个长发辫子。
因为头发太长,她将它窝成一个发包,用两根发绳固定,看着跟前世的丸子头差不离。
等她出来时,萧定安看到她这发型,怔愣好半晌,又觉得太失礼,飞快移开。
林满堂瞧着很满意,比双丫髻好多了,而且也很清爽利落,让女儿赶紧开东厢的门。
张瑞和有心想说两句,你一个姑娘家扎妇人头,让外人瞧见不好。可听到林满堂的后半句话,他立刻闭嘴不说了。
现在啥事都没有玻璃重要,头型什么的,他会选择性忘记。
东厢房中间有一道门,左右两间房的门都是从中间那道门打开的。林晓在里间那道门上加了五把锁。
林满堂示意大家稍安勿躁,“我闺女做这东西不容易,这间屋子被她装了机关,你们进去后,千万不要碰任何东西。”
张瑞和不能更认同了,他以前也偷过不少东西,难度都没这个大。
萧定安也听出林满堂话里的沉重,也不自觉认真起来。
周木生则是完全懵了,“你在家里装机关,要是伤着人,可怎么办?”
“还不是上回晓晓被人抓走,她吓坏了,想了好几天,就在屋里装了点机关。”
周木生这次没话说了,点头表示认同。
啪嗒几声,所有锁全都打开后,林晓将门推到三分之一,示意大家跟她一样从门缝溜进来。
等他们进了门,大家才看到,她在门后装了几根装置,一旦门全部拉开,左边,中间和右边会各有一支箭射过来。而且这三支箭的高度还不一样。轻功很好的人都有可能认栽。。
张瑞和可算看到伤了他一条腿的机关了。
上次他没走门,走的是窗户,腿上中了一箭,幸亏他当时带了一只老鼠,将那箭拔下来,插在门上,将老鼠放进来,才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他四下看了看,这里面的机关何止门和窗户,这间屋子被打造成一个铁笼子,除了门和窗户,任何方向都甭想将东西带出来。
也真难为他们设置这个机关,不惜弄来这么多铁。
一行人站在一个架子前,林满堂和林晓一左一右,林满堂捏紧布的一角,“来,给你们看看这好东西。”
唰!布被揭开的声音。
一个足有四尺高的玻璃镜亮相在众人面前。
张瑞和呆愣半晌,他那天确实看到了镜子,但他只是将布小心翼翼揭开一角,然后用油灯照看,天又黑,他根本没有看清全貌,现在立在他面前的居然是这么大的镜子。
萧定安出身富贵窝,见过这世上绝大数的好东西。许多人连玻璃镜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却是用过好几回。
那镜子只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大老远从波斯运过来,价值几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