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娘子理解地点了下头,眼巴巴看着她,“我算是知道你们的猪为啥连大酒楼都过来收了。那个…我们明年也想养一头猪,也不图挣钱,就想养一头给孩子吃肉。你看能成吗?”
原来是这事儿,李秀琴哪有不同意的,“行啊。”
文娘子赶紧向她道谢。
到了吉时,饭菜上桌,大伙都动起来。
李秀琴瞧着文娘子照顾孩子人有些疲惫,就让她先吃虾。
谁知文娘子夹了一个,放在嘴边还没吃,就侧到一边呕个不停,李秀琴唬了一跳,“怎么了?”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该不会受凉了吧?”
“可能闻不了腥味儿吧?”
李秀琴握住文娘子的手腕把脉,随即有些发怔,“啊?你这是怀孕了?”
文娘子胃里酸得很,一直不停地吐,听到她这话,脸色越发白了,“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怎么可能。”
李秀琴哭笑不得,“怎么不可能。你就是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都生过一个了,这个怀上两个月居然都没发现?”
文娘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情不自禁抚摸了几下,那张柔顺娴静的脸上隐隐泛着红光,她心里像吃了蜜,眉眼含笑看着李秀琴,“我真的怀了?”
李秀琴很肯定点头,“是真的。”
文娘子小心翼翼扶着自己的腰,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找自己的男人。
李秀琴被她这动作弄得有点懵,至于激动成这样吗?又不是没生过。不过她还是帮着找人,终于在堂屋那桌发现文先生,“在那儿呢。”
文娘子擦着人群往堂屋挤,周围都是打闹的孩子,她走的特别小心。
李秀琴目送文娘子找到文先生,看见得知喜讯的文先生当场失了态,打破一个酒杯,而后同样傻呆呆看着文娘子。
文娘子推了下他肩膀,文先生这才缓过神,随即就拉着文娘子出了林家院子,显见是找大夫去了。
李秀琴忍不住乐了,看来孩子是越多越好。一个远远不够啊。
旁边许成祖的媳妇拍着巴掌乐呵,“哎哟,文先生家可是九代单传,到了他这辈居然有了两个孩子 ,真是可喜可贺。”
李秀琴奇了,“你怎么知道?你们逃荒前,和文先生就认识啊?”
“可不是认识嘛。他家祖上就是读书人。”许成祖媳妇笑道,“难为他对文娘子一直不离不弃。两口子终于守得云开见日月,多好啊。”
李秀琴深以为然。
另一边,萧定安提前三天回了军营。
负责萧定安病情的军医,名叫方六曲。
这个军医身份不低,皇上不放心萧定安一个人到了边城,特地派遣的御医,为的就是保住萧定安的命。
别的军医都是供职于军队,听从上峰的命令,只有这名军医可以听从萧定安的指派出军营办事。
方六曲世代学医,祖上也出过御医,身上自然而然带了几分傲气,当然他也有底气傲,毕竟去年他好几次将萧定安从鬼门关拉回来。萧定安对他也是相当尊敬的。
之前萧定安伤势严重,方六曲给他配了药,送他到县城养伤,给的是半个月假,可他十二天就回来了。
方六曲有些不高兴,没人喜欢不配合医嘱的病人,“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知道你想早点建功立业,但你也不能不顾惜你的身体吧?没了好身体,你就算来了军营也不能养伤,那又有什么用?”
萧定安摇头,“我伤口已经长好了。”
方六曲不信,“怎么可能。你刀口那么深至少要半个月才能长好。”
萧定安不想废话,解开衣服,露出伤疤给他看。
方六曲这才信了,有些难以置信,“你用了什么药?”
他用的可是祖传秘制金疮药,居然还有人的药比他的更好?
萧定安将剩下的药酒给了他,“在涂你那药之前,我还抹了这个。”
方六曲打开塞子,立刻被这浓郁的酒熏得下意识眯眼。
他蘸了一点品尝,里面是酒。
“这哪来的?”
“这是药酒。用棉签擦在伤口处。”萧定安确实不懂药,但他受伤次数那么多,也觉得这药酒让他提早恢复。想来应该有用的。所以他就将剩下的药酒给了方六曲,想让对方验证一二。
方六曲拿着这药酒,立刻给一个病人试用。
木棉蘸着药酒在伤口周围擦拭,病人疼得撕心裂肺,被两个士兵按着。
萧定安看着那血淋淋的伤口,“那人说,哪怕受很重的伤,用这个擦拭,然后再用线缝,也能将人救回来。”
方六曲比萧定安还要震惊,“用线缝?”
只有被砍了头的犯人,才会用线将头颅缝起来。从未有人给活人缝线。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怎么可能呢?我不信。”
萧定安也没有说什么,“你不信,不如试一试这酒到底有没有。如果有用,说明她说的话是真的。”
方六曲愣了下,也行。试试就试试。
他给三个病人用过,每次换药前都会擦拭一回。
用了这药酒,病人恢复速度果然比没用要快两天。
方六曲欣喜若狂,拿着剩下的药酒,想将方子配出来。
可他尝了好几回,始终参不透里面用了哪些药。
而且他奇怪的是这药酒里面真的一点药都没有,连一丝药味儿也没有,好像从未掺和药在里面。
没有药,还叫药酒,偏偏还能治病,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制的。
方六曲到底还是研制不出,找到萧定安,想让对方多采购这种药酒。
“这药酒有效?”
“是。”事关将士们的性命,方六曲比谁都上心,“可以再采买些药酒回来吗?”
萧定安摇头。
方六曲失望不已,还是不死心,“要不然我去求求。”
萧定安再次摇头,“不用求。她免费将方子送给我们。”
方六曲整个人处于呆愣状态,随即欣喜若狂,“真的?可太好了。”
萧定安眼含笑意,让他去林满堂家学习用针缝伤口。
方六曲这会半点怀疑都没有。
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他进了太医院,也不代表他的医术就是最精湛的。
萧定安让两个士兵将他送到小庄村。
到了林家,得知发明这药酒的是个妇道人家,方六曲也没有多吃惊。
他媳妇也是从小跟父亲学医,嫁给他后,也一心琢磨医术,他们很有话题,有些他拿不准的病,还要问一下他媳妇。
方六曲是个药痴,除了专门负责皇上的医正,整个太医院,就属他的医术最高。他用药也最为大胆。
他也是个极为认真的性子,到了林家,非要李秀琴受他拜师礼,“你肯教我医术,只有拜你为师,我才能受了你的好意。”
李秀琴看着面前这个脸上皱纹深深的老者,有些哭笑不得,“这不合适吧?您到底比我年长。”
“我们太医院,不讲年龄,只论医术。请受徒儿一拜。”
林满堂和林晓都瞧傻眼了,也帮着说好话,“真不用。我们跟萧世子说好了,要将这方子送给你们。”
“那也不成。这秘方是你们辛苦研制所出,分文不取已是仁义,怎可半点表示都没有。”说着,执意要跪下。
李秀琴无可奈何,只能受了他三个响头,听他叫自己师傅。
于是林满堂也成了师公,林晓也成了师姐。
林晓摆手,“不要叫我师姐,我又没跟我娘学医,你叫我师妹吧。”
一把年纪叫她师姐,她总觉得自己在占人家便宜。
方六曲想了想,倒也没强求,从善如流改了口,“师妹。”
林晓笑眯眯答应一声。
方六曲拜完后,眼巴巴看向李秀琴,“师傅?咱们现在能开始吗?”
这还是个急性子,李秀琴看了眼天色,“你刚到,吃饭了吗?”
方六曲摇头,“没吃。”他摆手,“没事儿,你就给我一个饼子吧?我吃那个就成。”
李秀琴:“……”
你能成,我不行啊,我可不想只吃个饼。
林晓打圆场,“现在还不急。我先打发人去买酒,正好趁这段时间咱们吃饭。”
方六曲拧眉,颇有些不解,“为什么要到外头买酒?不自己酿呢?”
李秀琴在边上解释,“是要自己酿,但是酒不是要发酵吗?你们那边城不是挺急吗?我寻思这一步先省了,咱们先用普通酒代替,你看成吗?”
方六曲听她处处为自己考虑,想着边城战事一直很紧张,也不想耽误时间,点了点头,“当然成。”
林晓叫了喜鹊跟她一块去大庄村买散酒,范寡妇到灶房做菜。
李秀琴带方六曲到酿酒房看设备。
“我这是陶瓷的,我闺女已经给你们做了两套玻璃的。正好我现在拿出来,你看得能更直观。”
她抬了一张桌子进屋,重新搭个蒸馏装置。
方六曲看什么都新鲜,一个接一个问题抛向李秀琴。
可怜李秀琴早些年学过的化学忘得一干二净,这套蒸馏装置,她也就知道能蒸馏,至于是何原理,她是半点不知道的。
到最后,只能干巴巴道,“等我闺女回来,你问她吧,这装置是她弄的。原理她比我懂。”
方六曲有些糊涂,“药酒不是您弄的吗?”
李秀琴点头,“我和我闺女两个人弄的。我会酿酒,然后我们无意间发现蒸过的酒,酒味更浓,我女儿就弄了这个装置,反复蒸馏。”
方六曲恍然,原来竟是这个缘故。
第145章
范寡妇炒了两个菜, 林晓和喜鹊就回来了。
方六曲肚子饿得咕咕叫,李秀琴停止讲解, 让他先吃饭。
本来家里来了客人,他们都会做至少六个菜以示尊重。
但方六曲是个急性子,只上了两个菜,他也不嫌弃,“那个,你们不用特地招待我,我随便吃点就成。”
有了菜,他又问, “有什么垫东西的吗?”
喜鹊去灶房看,回来后回禀,“我娘说米刚下锅,还要等一会儿才熟。”
方六曲拧眉,“就没有什么饼子之类的吗?”
喜鹊点头,“有啊,早上蒸的馒头还有几个。”
林晓迟疑, “要不然再等等吧, 到底是客人,哪能吃馒头呢。”
方六曲摆手, “就吃这个。我没那么多讲究, 吃啥不是吃啊。”
喜鹊看向李秀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秀琴冲她点了点头, 喜鹊很快从灶房拿了几个馒头过来。
方六曲就着菜狼吞虎咽吃下去。
别的人吃菜是品尝, 他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
李秀琴在边上瞧着心惊, “锅里还有大菜呢, 你吃慢些吧?”
方六曲摆手, “慢不了。我发现这个太有意思了。我必须得学会。”
第三个菜还没上桌,他就这么将肚子填饱了。
吃完后,他冲大家告了声罪就去酿酒房研究,“你们先吃,遇到不会,我待会儿再请教您。”
说完,火急火燎去了酿酒房。
李秀琴都被他感染了,“成,咱们也吃吧。早点教会他,他也能早点回去。”
林晓点点头,叫她爹出来吃饭。
“咱们边城有这样的大夫,一定能打胜仗的。”
把人命时时刻刻记在心上的军医也代表军心有多稳。
林满堂点头,“所以咱们这酒精方子奉献出去不亏。”
之前他想过等他考上举人,就用酒精赚钱,但是想到那些惨死的士兵,这钱不赚也罢。
吃完饭,林满堂继续回屋念书,林晓回屋写书,李秀琴教方六曲蒸馏酒。
方六曲学得很认真。
当第一回 蒸馏酒出来时他蘸了一点品尝,与以前喝的酒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就是这酒的度数更高,更清亮。
方六曲颇有些不解,“这个酒味很浓,要是卖酒一定能卖不少钱。师傅,你为何没卖这酒呢?”
方六曲是医痴,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相反他们家族很大,从娃娃开始,大人就抱着认草药,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太医院,更多的人天资不佳,只能窝在药铺。他太清楚一个好方子有多大用处了。这酒不仅味浓,而且清亮如水,绝对价值连城。
李秀琴淡淡一笑,“寻常人喝两坛散酒都不会醉,这种酒太浓,只喝半坛,脑子就会懵。酒壮怂人胆、醉酒误事,都不是什么好事。这个钱不卖也罢。”
方六曲一脸震惊看着她。
别看他待在太医院,就以为他每天忙的是治病救人,事实上每年不少太医因为牵扯到后宫之事被赐死。
可就是这样一个妇人,却有许多太医都缺乏的仁心。
方六曲刚开始只是被她的医术折服,这次却为她这颗仁心而钦佩。
“师傅,您不能当郎中,是百姓的一大损失。”
李秀琴笑笑,“没事儿。我现在不一样在治病救人嘛。行善并不一定要亲自上场。”
方六曲心中越发钦佩,也牢记在心,今后一定要多救些人。
“药酒不能直接擦拭伤口,用之前一定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然后再用药酒在伤口周围擦拭。”
“你说生理盐水怎么配?就是用一斤蒸馏水加一小汤匙精盐。这个需要绝对的干净,弄好后直接灌进玻璃瓶封死。”
“用棉线缝合伤口,等伤口长好要记得拆线。用羊肠线缝合伤口,羊肠线可以溶解到身体里,不用拆线。一个省钱,一个省时,你根据情况选择合适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