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完后,他整个人累得呼哧带喘,舀了口井水,刚要喝,林晓已经溜进灶房,将凉白开递到他手里,“爹,你喝这个。这是我娘早上烧的,特地凉下来给你喝。”
林满堂其实更想喝井水,大热的天,凉凉的井水更解渴。但是思及井水不卫生,要是生了病,可就遭罪了,想了想,还是放下葫芦瓢,改喝凉白开。
咕嘟咕嘟灌下大半碗凉白开,林满堂整个人舒爽了。
林老太叹了口气,拄着拐杖往村口去了。
林满堂将自己买的调料一样样往桌上摆,“这花椒可真贵啊,我就买了二两,居然花了我一百文钱。”
李秀琴顺口回道,“花椒还算好的呢。这边胡椒更贵,听说这边的胡椒跟金子一个价。”
林满堂暗暗砸舌,那他以后岂不是吃不成牛排了?
第10章
房间里,闷热得厉害,三人很快额头就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三人每人手里都拿着个大蒲扇扇风,林满堂长话短说,“这凉粉做法太容易被别人仿出来。我的意思是,趁这段时间天热,我多跑几个村子收豌豆。争取在秋收之前这段时间,不让人仿制出来。咱们赚一笔快钱。”
林晓点头,“爹?你是想让别人跟你一块卖凉粉?”
“对啊。我按照一斤三文钱批发给他们。让他们帮我卖。”林满堂已经打算好了,“就比如你大伯长得这么憨厚,他要是走街串巷做生意,人家保准乐意买。”
林晓撑着下巴点头,有道理。
“还有集市,我去支个摊子,然后让关屠夫家也支一个。两家应该够卖的。”
林晓摇着扇子,“为什么不去县城啊?这乡下能挣几个钱。我看咱不如将方子卖给县城酒楼。挣的钱更多。”
林满堂知道他女儿不懂得做生意的道道,忙道,“卖方子肯定不成。咱自己找上门,卖多卖少全由对方来。而且那些做菜的师傅嘴巴都刁着呢。一尝就能尝出来是用什么做的。到时候,人家自己就能仿出来了。”
林晓失望地低头。原来小说里卖方子赚钱都是骗人的。
李秀琴补充道,“不止是赚不到钱这么简单。很有可能会被人盯上。咱们家什么根基都没有。要是有大户人家知道咱们会做这个,起了歪心思,让咱们卖身,那咱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林晓瞪圆眼睛,竟……竟这么严重?
林满堂见闺女吓住了,忙找补,“你娘这是以防万一。这世上哪那么多坏人呀。”冲媳妇使了个眼色,咱闺女还这么小,你说这些干啥?别回头吓着她了?
李秀琴无语。平时就属你吓得最多。啥不能随便相信别人,不许跟陌生人聊天,不许这,不许那,到了这古代,女儿变小了,他还真就当女儿七岁了。
林满堂见媳妇冲他翻白眼,冲她讨好一笑。
他这不是为了闺女好嘛。能当小孩子,就多当几年呗。等她长大了,就是想当也当不成了。烦恼多着呢。
林晓睁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两人当着她的面打起眉眼官司了?哎玛,天天当电灯炮,她都佩服她前世能活到那么大。
最后林满堂被女儿看得发毛,面上挂不住,清咳一声,“秀琴,豌豆已经买来了。咱怎么弄啊?我是不是应该先帮着把豌豆磨成粉呀?”
李秀琴摇头,“先泡,去皮,再磨成汁。”
林满堂按照媳妇的要求找了个木桶泡了半桶豌豆。
“你要卖,咱们起码得泡两百斤。”
林满堂四下看了看,家里只有一个木桶,他视线落到井边的黑釉缸,将两百斤豆子放进缸里泡着。
豌豆浸泡至表皮褶皱,将豌豆放在手心,五指并拢向手心方向挤压并用力搓豌豆,即可去除豌豆皮,去皮后的豌豆浸泡一夜。
第二日一早,泡好的豆子用麻袋装上,林满堂和林福全将湿漉漉还滴水的麻袋抬上车。
路上林满堂引着林福全介绍刘家村。
林福全打开了话匣子,“咱们这几个村子就属刘家村最长久,世世代代居住在这个地方。祖上更是出过好几个举人,现在族长的大儿子就是个举人呢。”
林满堂奇了,“既然刘家村有个举人,为什么里正被大庄村的人得了?”
跟村长不同,里正其实是有实权的,掌管周围五个村子的户口和纳税。其中能得到的好处还是非常可观的。
这个职务一般都是最有名望,最有钱的人才能担任。
现在这个里正只是个秀才,自然没法跟举人比。
林福全笑道,“人家举人老爷才三十出头,整日在家闭门读书,想再进一步呢。哪有功夫管这些琐事。”
林满堂恍然大悟,三十出头的举人确实应该博一博。
“刘家村是咱们几个村最有钱的,村里当家男人至少有一半读书识字。”林福全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他们村规矩也多,你到了他们村,千万别随意跟那些小媳妇说话,防止被人家说你举止轻浮。”
林满堂:“……”
这原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让林福全这个老实人三翻五次叮嘱他要注意言行举止。
“待会儿你把豆子放到里面,跟水磨坊的老头说一声,按完指印就出来。不要在里面停留太久,他们不允许我们在里面乱看。我估摸他们是怕我们学会制作水磨。”
林满堂倒是真没想学水磨,听他大哥说自己不能在里面待,有些不放心,“那我豌豆要是被人偷怎么办?”
“不会的。刘家村最讲名声。谁家要是当了小偷,就得挨板子。更何况他们也不敢偷族长家啊。”
听到这话,林满堂倒是放心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刘家村门口。
与别村不同的是,刘家村门口矗立一座贞节牌坊,看这石台颜色还算新,想来才盖了十来年。
林福全见他视线落在那牌坊上面,再次给他科谱,“咱们十里八乡就刘家村有这个牌坊。这人年纪比咱娘还大,刚成婚那会儿她夫君就死了,公婆身体不好,只得这一子,骂她是丧门妇,硬是把她休了,没成想她肚子里竟有个遗腹子,公婆得知,又颠颠想把她接回来,不许她改嫁。可娘家不干啊,休书都接了,已经给女儿找好了下家,凭什么你说休就休,说接回就接回。后来公婆卖了两亩地,才把她接回来,她就这么带着儿子过了三十年苦日子,挣了这个贞节牌坊。”
林满堂心情格外复杂。这世总有那么多恶心人,非逼着你做这做那。可轮到他们自己,又诸多说辞。真真恶心至极。
却听林福全又道,“本来有了这个贞节牌坊,村里人都对她高看一眼。她日子就能好过了。可谁成想,她儿子成亲没多久,出意外死了,只给她留下一个孙子,她没让儿媳妇守寡,自己一个人带大孙子。”
林满堂听后,对这妇人万分钦佩。刚开始她年纪还小,只要将孩子打掉,完全可以改嫁。没想到父母丝毫不在乎她,竟又把她嫁了回来。
她儿子死后,她明明年纪很大,却不逼着儿媳妇守寡,这就很难得了。
圣人说“已所不欲,误施于人”,可真正能做到的有几人?可这妇人就做到了,真真是个善心人。
第11章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到水磨房,旁边还盖着一间水碓房。
水磨利用水流磨面,水碓则是借助水流舂米。
这两个磨房外面离月沙河很近,挖一条水渠,引水到磨房下面,借用水流转动磨盘。
林满堂将昨晚泡好的豌豆搬下来,守着磨坊的老头在这磨坊里支了张桌子,上面摆着笔墨纸砚。
老头看到豌豆居然是泡好的,微微有些惊讶,不过他倒是什么都没问。
老头告诉林满堂像他这豆子泡好的,白天加晚上大概能磨出两百斤,费用一个时辰按两文来算。
林满堂问为什么他磨这么多,价格反而更贵了。
老头也有自己的说法,“我们族长开这个磨坊本意是方便本村村民。你这量多,石磨就一直闲不下来。自然要贵一些。而多下来的钱,咱们族长也会入公中。”
林满堂无语,他算是见识到了这读书人好名声体现在方方面面,生怕人家说他见钱眼开。故而提高价格也得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过价格贵了一些,但是磨的豆子也多了,林满堂算了下,还是很划算的。
老头叮嘱,林满堂记得早晚过来拿一次,然后让林满堂在一个本子上按指印。
林满堂接过本子瞧了一眼,都是繁体字,虽然他不会写,倒是都认得。
不过他现在还是个文盲,不能崩人设,还是在自己的人名上按了指印。
从磨坊出来,两人推着板车往村外走,林满堂想起做凉粉还缺几样东西。
一是熬凉粉得要用铁锅,家里现在只有一个铁锅,肯定不够用。
他昨天赶集定了一口铁锅,得要七日后才能取。而明天就得熬凉粉,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及了。
林福全拍板道,“我帮你借。”
以林满堂现在的名声,估计人家也不肯借东西给他,但林福全就不一样了,他在村里名声极好,许多人都乐意跟他来往。
“还有我想找木匠定做点东西。大哥,你知道咱们附近哪家木匠做的活好吗?”
凉粉熬出来得放在一个木匣定型,相当于做豆腐的磨具。
这个东西借不到,只能自己定做。
林福全告诉他,大庄村有个姓郝的木匠手艺不错。
担心二弟找不到,他们也不急着回村,直接往大庄村拐。
郝木匠给他拿了模板,林满堂发现这磨具底下还有图形,三行四列平均分配的小方块。
郝木匠解释,“有了这个,切豆腐的时候也能方便些。而且大小也差不多。”
林满堂暗自佩服古人的智慧,跟木匠定了五十个磨具。
郝木匠听他要这么多,遗憾得直摇头,“你晚上就要,我可做不出来。”
林满堂笑了,“你能做几个,就先给我送几个。剩下的,等你做完再送到我家。”
郝木匠听到这话,便点头答应了。
林满堂想着卖凉粉,还得要木桶。
郝木匠带他到东屋看,里面摆放许多木桶,“各种大小都有,你自己选。”
林满堂瞠目结舌,这些木桶最小的只到他腿肚。最高的足有他膝盖这么高。
“大的用来洗澡,小的就用来拎水。”郝木匠从中挑了个大小适中的,“一般担水都用这样的。我这边有现成的货,十个。够你用吗?”
林满堂点头,“足够了。”
交完定金,林满堂和林福全将木桶搬上板车,再将这些木桶送到刘家村。
晌午,林满堂去了趟刘家村,将磨好的半桶豌豆汁推回家。
磨好的豌豆连着汁水,汁水再经过六个时辰的沉淀分离出淀粉和酸浆,将淀粉倒入大锅,加水熬制成糊。
如果是干淀粉,水和粉的比例一比七最合适。一斤干淀粉可以出五斤凉粉。
可现在是湿的,李秀琴只能凭感觉加水。
灶房里,李秀琴站在灶旁,用木棒不停搅拌糊糊。
林满堂坐着烧火,林晓和林老太站在门口不停张望。
林老太性子急,不停问,“好了吗?”
林满堂一边用袖子抹汗,一边慢悠悠回答,“还没。”
这一搅就是半个时辰,期间林满堂和李秀琴的衣服浑身湿透了。
做完后,李秀琴将糊糊捞到面盆里。面盆内侧被她刷过一层豆油。
半个时辰后,凉粉冷却定型。
李秀琴拿着菜刀,要将凉粉划开,林满堂阻止了她,连盆带凉粉盛了重,去除盆的重量,有十一斤凉粉。
而之前他用了五斤豌豆,相当于一斤豌豆出两斤二两的凉粉,相当于每斤凉粉成本不到半文钱。
那他之前说三文钱一斤,还是很有赚头的。
要知道老豆腐也是三文一斤呢。他卖的跟豆腐一个价,也挺合理。
不过批发给村民们,自然不能三文。嗯,那就定两文五好了。
李秀琴切好凉粉,特地调了料汁,浇在凉粉上,端给林老太尝。
这凉粉切得方方正正,颜色白嫩玲珑,好似上等琼脂凝聚而成,微微触碰便觉弹力。
林老太眼底惊讶万分,“哎哟,还真叫你们制出来了。”
她拿着勺子尝了一口,清凉爽滑,又香又好吃,她笑眯眯道,“你打算卖多少钱一斤啊?”
林满堂笑着回答,“三文一斤。”
林老太点头,“不贵。”
李秀琴又调了三碗出来,每人一碗,等四人吃完,林满堂让李秀琴再调出两大碗,他好端出去送人,外加帮忙掌眼。
林满堂和林晓每人端了一碗凉粉到了关屠夫家。
关屠夫正在门口乘凉,见他手里端着吃食,不免惊讶,“弄出来了?”
关屠夫家门口站着好些村民,瞧见这白色透明、呈水晶状的吃食,不免有些惊奇,“啥东西?吃的?”
林满堂笑着将手里那碗凉粉呈给关屠夫,“关叔,这是特地感谢您前天带我去集市。我这刚做出来,也请您帮着掌掌眼。”
关屠夫见他这么懂礼,心中很是受用,笑着接过来,尝了一口。
其他人眼巴巴看着,紧盯着他不放,“关叔,味道咋样啊?”
关大郎也急了,“爹,咋样啊?这咋这么香呢?”
上面放了大蒜,大葱,还有花生,芝麻,闻着就香,估计滋味差不了。
关屠夫笑眯了眼,“太好吃了。吃进肚里凉凉的,正适合这么热的天吃。”
说到这里,他赞道,“你打算卖多少文啊?”
林满堂又回答了一遍,关屠夫笑了,“跟老豆腐一个价,我看准成。一天起码能卖三四百斤。”
这玩意便宜,又适合热天吃。三四百斤绝对不成问题。
林满堂笑了,“那就借您老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