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瑶忙不迭点点头,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起初燕霄提议要设下陷阱捉拿采花大盗时,她既心动又害怕。
六扇门的燕大人姿容俊朗,正直无私,是宣德城少女们的梦中情郎。
可若要为了与燕霄拉近关系而搭上性命,江水瑶却也是不愿意的。
所以她想了一个损招,让江月旧代替自己作诱饵,引出采花大盗。
鉴于江月旧不受宠,也不爱出门,常年窝在府中,以至于外边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江府还有个三小姐的存在。
于是顺理成章地,江水瑶将她说成是自己的丫鬟,而燕霄并未多想,也就相信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夜半三更,隔壁屋子总算传来些许动静。
燕霄警惕,小心翼翼走到屋门口,还未来得及做反应,便听见里边传来一声瓷器落地的巨响。
男人肃目,抽刀一斩,将门上的铁锁斩断,然后抬脚踹开了屋门。
采花大盗单手揽着江月旧的窄腰,身子一跃,就抱着少女从高高的房梁跃出了窗户。
二人腾空旋起,月光笼罩之下,身影交叠在一块儿,远看着就像是亲密无间的爱侣。
眨眼的功夫,采花大盗已带着江月旧消失的干干净净,月亮还是那轮月亮,孤寂高悬。
“可恶……”
燕霄暗暗咒骂一句,抬手吩咐隐在院内的捕快们分头去追。
两个大活人在自己眼皮底下逃的无影无踪,实在叫他万分恼火。
只是燕霄抬起的胳膊还没落下,就被一道黑影掰折过去,在夜色中响起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剧痛之余,燕霄换了一只手拔刀,直指向来人。
青衣男子头束玉冠,身形修长,手持一柄折扇,翠竹掩映,栩栩如生。那人眉宇温润,看着极为优雅出尘,可方才出手间,却是快准狠,没半分拖泥带水。
燕霄的目光上下粗粗一瞥,最后落在他的腰间。
牙白的宫绦上坠了个玉佩,草草书了三个疏瘦如枯枝的小字——“大理寺”。
是个京官。
“你是什么人?”
燕霄忍着痛楚,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
男人轻哂,“大理寺少卿,江风霁。”
燕霄愣住。
江家大郎才学出众,光风霁月。早年入了仕,平步青云,现在乃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可他怎会突然出现在宣德城,又莫名其妙折断了自己的胳膊?
江风霁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摇了摇折扇,走到男人身旁,慢条斯理地笑道,“燕大人为了抓贼煞费苦心,实在是辛苦。”
燕霄不明所以,皱眉看向他温和如玉的脸庞。
后者眼中锋芒流转,却不外露,仍是好声好气,“可再捉贼心切,也不该叫我的妹妹以身犯险。”
燕霄辩驳道,“江二姑娘躲在偏室,并无危险。”
“我知道她没事。”江风霁“啪”的一声收起折扇,面上笑意愈发柔和。
他微倾身,凑到燕霄耳边,一字一句道,“本官说的是,我那唤做江月旧的三妹妹。”
燕霄懵神,只觉得手臂痛的厉害,脑子也嗡嗡的乱成了一团。
他是该惊讶江府还有个三姑娘呢,还是该惊讶江府的三姑娘被采花大盗抓走了呢?
抑或是对上男人表里不一的笑容,燕霄感到了一股杀气。
他好像摊上了个不得了的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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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瑶自认为安排的天衣无缝,可她做梦也没想到常年离家的大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若江风霁只是寻常人家的兄长也就算了。 但他并不人如其名,表面虽光风霁月,一派温润,实则骨子里冷漠无情,杀人不见血。 许是听见了少女慌乱的抽吸声,男人偏头,弯了弯唇角,“瑶儿,出来罢,躲着作甚。” 后者面上无措,跨过门槛时险些踉跄着摔倒在地,短短数十米的路程,江水瑶硬是走了半盏茶的功夫。 临到了男人跟前,少女更是吓得抬不起头来,局促不安地绞着自个衣摆。
“好些日子没见,瑶儿倒没什么变化。” 唔,这是在骂她蠢呢。 江水瑶听出男人柔和语气下的嘲弄,不禁想起上一回见到兄长的场景。
约莫是在两年前的春日里。 彼时父亲请宣德城中有名的琴师公仪斐为兄长打造一把古琴。
江风霁并无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让公仪斐打造了同一批五把一模一样的古琴,接着逐个试音,在里边挑了音质、外形都最上乘的一把。
最后,男人砸了剩下的四把余琴,顺带着废了公仪斐的双手,叫他再也不能铸琴。
江水瑶至今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兄长抱琴而去,留下的温朗嗓音。
“这天底下,只要有一把遗世的古琴就够了。”
明明是如春风般的语气,说的做的却比冬日冷雪还要伤人几分。
兄长他,最是决绝。
见江水瑶不说话,仿佛陷入了沉思,男人也不恼,只是伸手托着燕霄的胳膊肘,稍一使劲,“嘎哒”声响,将那卸了的手臂又硬生生接了回去。
少女总算回过神来,一抬眼,就见燕霄额上滚下颗豆大的汗珠。
他自知理亏,并不叫疼,默默受下。
而江水瑶显然没有这种觉悟,赶在兄长动手之前,少女迅速攀住男人的衣袖,哀求道,“大哥哥,瑶儿一时糊涂,不该让月姐儿替我做诱饵,还望大哥哥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饶了瑶儿这一次吧……”
江风霁又开始发笑。
男人眉眼舒展,瞧着似很愉悦。可手上动作却冷硬的丝毫不含糊。
他捏住江水瑶纤细的十指,不断用力,那指尖顿时发白,因痛打着颤。
江风霁就这么死死捏了一会儿,口中反复念叨着,“兄妹一场……”
少女忍了片刻,还是受不住痛楚,咬着下唇瓣哭出声来。
瞧见她梨花带雨,呜呜咽咽,好不凄惨,燕霄揉着胳膊,别开脸生硬地求情,“此事错在六扇门,还望江大人给燕某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男人闻言,厌嫌着甩开江水瑶的双手,笑意不减,“既然如此,便有劳燕大人了。舍妹若少了一根头发丝,本官可不单单是卸下燕大人一条胳膊那么简单了。”
燕霄脊背一僵,闷头抱拳,匆匆退下。
他人一走,江水瑶怕的更紧,几乎半个身子都瘫软在地上。
江风霁这才转身,掐着少女的腰肢拎起来,一双大掌牢牢扣住,不让她摔倒。
“瑶儿方才说的有理。咱们兄妹一场,血浓于水,三妹若有什么闪失,想必你同她姐妹情深,也断不能独活了。”
少女哑然,明眸潸然落下泪水。
江风霁与江月旧乃一母所生,感情笃厚,此番出了事,她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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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旧醒来时,天空方泛起鱼肚白。
耳畔隐隐传来穷已聒噪的叫骂声,“蠢女人还有心思睡觉,怎么兜兜转转又落到这疯子手里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儿的采花大盗更吓人,此刻见了从木抽屉里钻出来的妖怪,少女竟陡然生出些熟悉之情来。
“你,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呸,谁能抓得住老子。”穷已咂舌,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老子还不是担心你,这才钻进了那厮的裤腰带里一路跟了过来。”
江月旧脑补了一下妖怪躲在采花大盗裤腰带里又凶又憋屈的画面,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见她笑话自个,穷已气得简直牙痒痒。奈何他只有一缕魂魄被拘在抽屉中,无计可施,遂恶狠狠地又道,“你就使劲笑吧,一会那厮来了,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话音刚落,老旧的木门“吱呀”着被推开。
男人换了身常服,胡衣窄袖,连蒙面也省了去,露出张艳煞世人的俊美脸蛋来。
少女下意识吞咽着口水,瞧着瞧着,瞧出股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老早之前,就认识一般。
江月旧立刻垂下头,为自己不知羞耻的想法感到深深的惭愧。
她怎么能因为盗贼长相俊朗,就产生这种不知廉耻的想法,简直丢人现眼。
况且又不是第一回 瞧见,昨儿都已经惊讶过了,怎的这点自制力都没有!
顾言风阔步上前,单膝压在床沿上,倾着半边身子挨近少女,散漫又无赖道,“怎么样,对小爷的容貌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
江月旧还未经过思考,话到嘴边,就像是鬼使神差似的,脱口而出。
男人轻笑,眸子里却闪过复杂的神色。
这如出一辙的回答,倒叫他有些难过起来。
三世轮回,顾言风全都记了起来,可她怎么偏偏忘了个干净。
“既然满意,那咱们就开始吧。”
男人语气轻佻,说话间抬手握住江月旧的肩头,不经意似的摩挲着柔软的布料。
少女身子一哆嗦,颤巍巍问,“开始……什么?”
顾言风两指一捏,掀了她赭红的披帛,随手丢到床下,暧昧道,“自然是开始,做该做的事情。”
— 比如,以往欠下的洞房花烛夜。
作者有话要说: 江风霁——一个眯眯眼笑着杀人的病娇偏执狂
第63章 陆叁
外边突然下起了雨。
起初淅淅沥沥,逐渐滂沱,风吹雨打,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
屋内缱绻的气氛随着阴云密布,愈发浓郁几分。
顾言风顺着少女绣花的领口一路往下,大掌所经之处,俱是一片滚烫。
江月旧脊背抵在墙壁上,缩着纤细的脖颈,身子微微发颤。
她想要阻止男人的动作,可是身体却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气。
更奇怪的是,这般羞辱之下,少女心中并不觉得难堪抑或是悲愤,相反,只要望向顾言风的眼睛,她就会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情潮。
熟悉而又陌生。
顾言风也看出了少女的欲拒还迎,唇边勾起的弧度就更加惑人。
“不管换了什么身份,小月儿还是那个小月儿啊。”
男人低声呢喃传入耳中,叫江月旧恍惚清醒了一些。
她抬手虚虚一挡,试图阻止顾言风的动作,“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爷是同你拜过天地的夫君,也是你日思夜想馋得紧的心上人。”
后者挑着眉梢,咧嘴不恭地笑着,语气倒是理直气壮,不似说谎。
可自己分明就不认得他。
少女挣了挣,想要往床边爬去,只是柳腰刚弯下,就被男人握住了脚腕子,蛮横地向后一扯,整个人都仰面摔在他的怀中。
“登徒子,放开我……”
江月旧推了推他结实的胸膛,被这过于亲昵的姿势弄得面色绯红。
后者挨了骂,依旧唇角上扬,安抚似的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发梢。
乌发柔软顺滑,男人的指尖穿过发丝,落在她的脖颈间,一冷一热,两相触碰,激得少女不禁扬起面颊。
顾言风眸色深了深,微微低头,在她额上烙下一吻。
江月旧彻底没了动作,懵神愣在男人的怀里,只是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衣摆。
这个吻很轻。
可男人的薄唇又很炙热。
里面包含了太多并未言说的感情,哪怕少女什么都不记得,也能明明白白感受到这一吻的重量。
她与这采花大盗之间,一定有着什么。
想着想着,江月旧感到腰间一松,垂眸竟发现那厮解了自己的腰带,正缠绕在掌中把玩。
慌措又羞愤间,少女弯了弯膝,裙裾散开,露出两截雪白的双腿。
男人视线一路往上,正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这难得的春色时,笑容却僵在她的膝盖处。
江月旧本就生的皮白,一旦留下些许疤痕便会格外显眼。而此时,少女的双膝上覆盖着大块的淤青,侧边红肿,偶有血印子。
像是常年累月罚跪所致。
男人突然敛了笑,眉目肃杀,周身也笼罩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将人压迫的快要喘不过气来。
江月旧窝在他怀中,进退两难。只是怯怯道了句,“你,你不要杀我……”
顾言风充耳不闻般掌心升腾起一阵凌厉的掌风,而后缓缓抬起胳膊,对准了少女。
江月旧倏地闭上眼睛,连着呼吸也紧紧屏住。
可过了好几秒,预料之中的疼痛也没到来,反倒是膝盖上传来温热的力道,仿佛按摩似的,甚至揉捏起来。
这厮,是在运功替她活血化瘀?
江月旧不敢置信地睁开眼,果然瞧见男人伏着身子,目光专注在她的膝盖上。
虽然按摩的极其舒适,少女还是小声提醒道,“你不必耗费内力替我疗伤,我,我无以为报……”
“啧。”顾言风闻言咂舌,“小月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怂啊。”
男人将力道调和的恰到好处,江月旧险些就要舒服地喟叹出声来,好不容易才竭力咽回肚里。
“你承了小爷的大恩,是准备用性命来报答,还是用□□来偿还呢?”
末了,顾言风收掌,眸子一瞥,盯住少女似笑非笑地发问。
江月旧心里咯噔一下,辨不出他话中真假,只好硬着头皮做出了选择。
“那还是……肉,肉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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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雨停之后,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江月旧在床榻上翻了个面儿,浑身传来的酸痛感立刻叫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少女撑着被衾坐起,床中央一块醒目的血迹印入眼帘,惹得她登时颊上绯红。
昨夜风骤雨疾,江月旧也宛如一叶浮萍,覆在男人身下,只攀得他的肩,被卷入剧烈的浪潮之中,不得清醒,无法抗拒。
可他又极度温柔,温柔仿佛假象,迷惑人的心智,陷在尽情的欢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