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鹭问他:“你都这么大了还玩小汽车啊?”
方致术没说话,像是听不见一样毫无反应。
更准确地说,他根本就当屠鹭不存在。
系统幸灾乐祸:【你也有无可奈何的一天。】
方父看屠鹭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孩子都不能让自家儿子有明显反应,不由得失望。而屠父屠母终于察觉到了方致术的不对劲,害怕他这种个性把自家孩子都带抑郁了,赶紧让她远离。
然而屠鹭要是听话,她就不是屠鹭了。
她还是每天都来找方致术,只是这次她不再追着对方问东问西,她也把对方当空气,两人沉默相对,坐在院子前像是两个沉默的树桩子。
如果不是屠鹭回到家能跑能跳、能吃能笑,屠父屠母还真以为那个古怪的小孩把自家闺女带成傻子了。
两人破冰是在一年后,屠鹭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久。一年以来两人真的就这么干坐着不说话,不知道是该笑她太疯还是无聊,又或者是该惊叹方致术的古怪。
一年以来,他真的跟她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天,她觉得这么坐下去也不是个事,更重要的是两人在这里坐出了名,往来的街坊谁不知道这里有两个小孩每天什么都不做就枯坐着。屠鹭怕自己在别人眼里成了傻子——方致术可以傻,但她不能傻。
于是她拿出了一个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铅笔在纸张上摩擦出粗糙而又平缓的声音,本来双眼放空抿着嘴巴的方致术随意一垂眼。
然后视线就定住了。
屠鹭在画一条裙子,一条即使用孩子用最简单的铅笔也掩藏不了华贵完美的裙子。它完美得不像是出自一个孩童的手。
“你……在画什么?”
终于,他说话了。
笔一停,屠鹭转过头,得意地挑起眉梢。
长达一年的拉锯战,她赢了。
回过神,连系统都在感叹她对付这几个男主真是有一套。甭管是闷葫芦萧靳言还是心眼多的陆章,臭屁的封景又或者是像是一块木头的方致术,每个人都是挣扎一下还是落到了她的手里。
当然,对这几个人的定义是屠鹭的原话,毕竟在系统的眼里男主是完美的,它可没胆子也不会这么无聊吐槽他们。
【宿主,其实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什么事,说。”
她本想着回一趟白家,但是毕竟与白家有着隔阂,她这么贸然前去不怎么好,于是给白仲英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白仲英声音沙哑,回话的语气有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且干脆拒绝了她的拜访。
屠鹭察觉出了不对劲,让吕丽丽帮她留意的同时,接到了陆章的电话。因为a大与b大交流生的项目进行的很是突然,有几个手续没有来得及办理。
屠鹭正好在a市,顺便帮王昊他们一起办了。
此时回到仅阔别一个来月却生出亲切意味的大学,难得没有不耐:“你一个系统,什么时候像是人类一样黏黏糊糊有话不直说了。”
系统道:【即使是一团数据,在智能与学习的前提下,能无限接近于人类。】解释完,说了正题:【本系统和上级一致觉得你很有攻略的天赋,如果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帮我们……】
“打住。”屠鹭猜到系统要说什么:“我现在吃好喝好,有男人有事业,犯不着再为你们卖命,再去攻略别人。万一再带回来几个王八蛋,我这不是找死呢吗?”
【上次给予了宿主重生奖励,这一次条件会比上次更优越。如果宿主不放心,条件任你开。】
“我的条件就是……你不许扣我的钱,且时间一到该回哪儿就回哪儿去,不要再来打扰我。”
她脑海中与系统吐槽,一边有条不紊地办理各种手续。
“况且以你们的能力,我不相信攻略者就只有我一个人,你们也不能逮住我一只羊来薅羊毛吧?”
【宿主和她们不一样。】然而怎么个不一样,却不肯说了。
从办公楼出来,离得很远就看到吕丽丽在对面的教室里挥手。
今天上午吕丽丽正好有课,恐怕不能出来送她了。
她挥手致意,一转身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教学楼里出来。
是向薇。
对方每次见了她都像是被欺负的小媳妇一样,可怜柔弱地躲,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径直向她走来。
屠鹭眯眼。
发现向薇下巴抬起的弧度,都比平时高三分。
第60章
向薇走到她的面前, 问:“屠鹭,你怎么回来了?”
屠鹭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然而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她也是能忍耐下来, 做个样子的。
抬起手挥了挥:“回来弄几个文件。”
左右的同学察觉出了气氛不对, 只敢默默地站在后面不说话, 向薇勾起耳边的碎发, 继续与屠鹭无用地寒暄:
“什么文件需要你亲自回来办?我以为以你和陆教授的关系, 只需要一个电话的事……”
屠鹭故意笑:“我和陆章是什么关系?”
向薇左右一看,咬着唇:“很明显陆教授欣赏你啊。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给了你一本亲笔签名的书, 后来又让你去了b大,成了他的学生。这学校里谁有这个待遇啊……”
两个舍友脸色变了变。屠鹭盘胸笑道:“那没办法。毕竟我不仅学习好, 还长得漂亮, 更重要的是我不会为了巴结他找个盗版书让他签名。”
向薇一滞, 这一次她脖子梗着羞愤地不再看向舍友了。两个舍友倒也知趣, 赶紧找个借口溜了。屠鹭过够了嘴瘾,说完就要走,哪知道今天的向薇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平时低垂的脖子挺直了,含在胸口的下巴扬起来了, 连话也变多了:
“等一下!屠鹭,你最近是不是找到了自己的姥姥?”
虽然屠鹭很少对外提起姥姥, 但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对于向薇知道这个秘密, 屠鹭并不意外。
“是。怎么, 你难道想要拜访她?你身为我的前——好朋友, 去的时候记得带礼物。”
向薇明显被“朋友”这两个字刺了一下。屠鹭以前眼高于顶, 朋友不算多, 当初两人的关系也不算最亲密,但屠鹭这个人大方,认了朋友就是认了,走到哪里也都带着她。别人都说她是屠鹭的小跟班,但她自己知道,屠鹭虽然跋扈,但并不欺凌,无论这些朋友的家境怎么样,在她眼里都一视同仁。至少在向薇爬上了程晨的床上之前,她和吕丽丽在屠鹭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至于向薇这个“朋友”做得合不合格,其实她不自在的表情已经回答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向薇仿佛镀了一层金,那点愧疚被金子封起来,连说话都带着金属的冷冰冰的意味。
“提以前的事情干什么……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无论是人还是感情,被丢了就被丢了,再找回来也没意义。”
每次向薇出现在屠鹭面前,活像是从苦情剧里走出来的女主角,什么时候满口大道理玩起了哲学?
屠鹭来了兴趣,将东西放下大声道:“向薇,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阴阳怪气。怎么,你现在成了白家的养女,就有资格教训我了?”
“养女?”向薇向来“柔顺”惯了。做不出来什么冷笑,只是用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的眼神看向屠鹭:“屠鹭,我到现在才发现你很天真。”
走过去,看着她微笑:“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我有必须要劝你两句。回你的老家好好伺候你的姥姥吧,不要奢求不该奢求的人和事了。不属于你的终究不属于你。”
说着,她转身走向在远处等待的程晨。
程晨提起手臂,被向薇挽着走。只是走到校门口,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马上收回视线。
向薇察觉到对方的目光不在自己的身上,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狠狠地握紧程晨的手臂。
白家已经是她的了,程晨更不在话下。
她会听母亲的话,该是她的全都是她的,她不急。
想到这里,她重新勾起微笑:“程晨哥,一会吃什么?”
拍了拍文件上的灰,屠鹭拿着东西开始思索。这太不对劲了,向薇在她面前一向大气不敢出,若是有旁人在的话更像是怕被她一口气吹跑一样柔弱可怜,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硬气了?
除非……她有什么依仗。
是向海棠得了什么好处还是白家出了什么事?
下午,她把吕丽丽约出来,问她查得怎么样。吕丽丽上了一上午的课,下午一直待在公司,赶集喝一口水压压冒火的嗓子:
“可累死我了……头儿,我给你打听了。”
说是打听,她没什么人脉只能靠着她那个无所不能的妈:“自从上次在高端市场碰壁之后,白家的主体生意受到了影响,更别说网民对抄袭这事深恶痛绝,所以抵制白氏服装的也不少。不过呢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难得见屠鹭有求于她,吕丽丽卖起了关子:
“最近我们爸在和那些老总喝酒的时候发现,有好几个白氏的高层不干了,一问起来讳莫如深的样子。我妈打麻将的时候也听说白家这几天闭门不见客,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屠鹭想了想,问:“向海棠有什么不对劲?”
吕丽丽皱了一下眉:“没什么不对劲,还是像往常一样出入,只是最近不和那些老总的情人们打麻将了。”
屠鹭若有所思。
吕丽丽看屠鹭重新打听起白家的事,直觉以屠鹭的性格,不只是八卦那么简单,好奇地凑过去:“头儿,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啊。”
屠鹭把今天向薇的不对劲说了:“白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且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向薇的话里很是含糊,但态度确是强硬的。”
“难道向海棠上位了?”白仲英现在已经不是屠鹭的亲生父亲,因此八卦起这些老一辈的感情纠葛,特别是桃色新闻吕丽丽毫无压力,甚至十分兴奋。
屠鹭磋磨了一下指尖:“有这个可能……听你的描述,向薇的母亲是一个很谨慎的女人,她即使上位为了以后的形象也不会把喜悦表现出来。只有向薇太过年轻,可能这事刚定下,她就忍不住像我炫耀。”
“只是……”屠鹭按了一下眉心:“为什么白家会闭门不见客?难道向海棠上位这件事太过丢人所以干脆就不见人?”
她凝眉思索,吕丽丽不敢打扰,只好小声嘟囔:“她名不正言不顺,还带个向薇。白老太太一直不喜欢她,这样的人成了白氏的董事长夫人,谁不嫌丢人啊。”
吕丽丽随口一说,屠鹭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一直在把注意力放在白家最近的不对劲上,却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向海棠是怎么上位的?”
不是她瞧不起向薇的母亲,而是对方没有一个显赫的身份,还有一个女儿,这在事事以利益为先的白家看来,是绝对不能当上白家主母的。不仅陆心慈不会允许,连那些老一辈也不允许。
所以,向海棠是靠什么铲平一切障碍,成为了白仲英正式的枕边人?
想到白家最近的闭门不出,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
如果……白家老太太这个最大的阻力没有了,那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白家的奇怪之处也都有了理由了。
她缓缓捏紧拳头:“丽丽,你帮我留意一下白家。找个别墅没人的机会告诉我。”
吕丽丽点头:“包在我身上。只是头儿……你要干什么啊?”
屠鹭道:“既然我不能光明正大地进去,那我就偷偷地进去。”
“啊?”
由于需要静养,陆心慈被转移到了别墅里,由杜管家每天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老太太本来身体不好,在医院里磋磨了几天瘦得不成样子,此时安静地躺在床上,若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倒真像是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盖好被子,关好门,杜管家步履沉重。
“杜叔。”白仲英走上二楼,还没说话先叹了一口气:“这几天辛苦你照顾我妈了,要不然找几个护工吧。”
“老夫人说不喜欢保姆。”杜管家摇头。自从陆心慈病倒,他头上又添了几缕白发,向来挺直的脊背也弯了。像是被彻底抽走了精气神,露出真正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疲态来。
虽然以前对这个什么都要管的管家有所不满,但最近看这个老人这么精心竭力比自己还要细心地照顾母亲,白仲英也说不出什么来。
“母亲在这件事上怎么这么执着……不过护工和保姆不一样,我们请几个也没问题。”
杜管家还是摇头,连连说他自己可以。
白仲英不再劝,两人下楼时白仲英问:“那个什么方医生你联系上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杜管家苦笑一声:“和您实话说了吧,别看现在的白家势力庞大,但是在人家方医生面前根本不够看的。您根本没法想象对方到底给过谁看过病,那根本是咱们得罪不起的。退一步说,即使方医生接病例,但前面不知道有多少个比白家还要庞大的家族在等着。”
即使再有权有势,在病魔面前人人都是蝼蚁。
方致术的医术高超国内外皆知。有人说无论什么疑难杂症,在他的手里都可药到病除,他就像是一个万能的医生,没有哪个病他不认识,没有哪个伤他不能治。
除了真的被压到地狱里的伤患,即使半只脚踏进地府的门他也能给你拉回来。
所以,他在一些有心人的眼里,真如灵丹妙药,保命神人。
来找他问诊的人络绎不绝,无论是黑的白的、国内国外的,各种势力都找过他。方致术不胜其烦,为了躲避这些人的骚扰,干脆去往了非洲,到了最危险的病毒的第一线。
这么多年,靠着研究攻克了无数疑难杂症,治好了无数的病患。这次回国只是参加一场医学会议,然而不少势力的人得到他的行踪,前来求诊的人已经从他家的大门口排到郊区的三里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