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达恍然大悟。它们是看不到东西的，依靠气味来追寻目标，她沾了满身血，与不死者的气味一致，它们也就无法寻找她的具体位置。
她满意地点点头，从内衬的衣服上扯下一块布，胡乱摸摸脸上身上的血，通过车窗重新钻会车内。
将昏迷的许三丢到后座上，艾达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霍桑扭头看她。血淋淋的模样。
“不小心沾的。”艾达揪揪领口，漫不经心地解释。鲜血顺着白皙的皮肤而下，留下道道鲜红的痕迹。
霍桑的视线顺着血痕向下，到一个点猛然定住，别过头：“处理一下。”
艾达又应付似地擦了擦，就不在动作：“这种气味能瞒过那群家伙。”
“……”霍桑沉默片刻，视线在艾达露出的皮肤上掠过。
这种肮脏的气味，同样也骗过他的鼻子。
那种甜蜜的，让人心安的味道，被压制的无影无踪。
“安全后好好洗洗。”
艾达没多想，随口提道：“这些不死者，是不是拥有智慧？”
霍桑身形一僵：“你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回答道：“很少。外围多是失败品，如果遇到了智慧生命，只能说明，第四军区实验室的大门被人打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霍桑看她一眼：“有人赶在我们之前来到了这片土地。”
“联盟的人？”
霍桑摇摇头。
联盟绝不会亲自蹚这趟浑水。他们想方设法，也只是迫使霍桑·劳伦特来到这片被抛弃的土地。
霍桑没有回答。
但艾达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先到的这批人不是联盟的人，而是另一方未知的势力，他们释放了实验室中的实验品。
这次的任务，难度增加了。
两侧的树渐渐稀疏。
霍桑减慢了车速，附近就是阎善所驾驶的车辆最后出现的位置。
蓦的，眼前晃过一道影子，男人猛得一脚刹车。
艾达身子向前一栽，霍桑及时伸手拦住她。
“谢……”艾达谢还没说完，就看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激起层层叠叠的红。
她来不及多加思索，猛地抓住霍桑劳伦特的手。
“霍桑！”
男人停滞一瞬，眼底的红渐渐散去，那双眼眸又恢复成海洋一般的浩瀚。
艾达松了一口气。
霍桑扭头看着她，视线移动到她紧扣着自己的手上。
艾达连忙抽回手，扯出个笑容。
沉默没有维持很久。
“下车。”霍桑低低一句，“车里目标太大。”
艾达回头看一眼后座上昏迷的许三。
霍桑察觉到，又补充了一句：“不用管他，这小子命大，死不了。”
艾达无奈抿抿唇，她将那把银色的枪递还给霍桑，意念微动，随风出现在手中。
霍桑看到随风，默默接过配|枪。
“小心点。”他叮嘱道。
密林外，是一片荒芜的沙地。
这颗星球确实是最接近地球环境的一颗，但多年各种生物化学实验的摧残，让它饱受磨难。
周围光秃秃的一片。
霍桑取出一副手套带上，他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子，捧起一把细白如雪的沙砾。
“白沙？”艾达凑上前。
“嗯。”
沙地上，分布着几种不同的脚印。
有光脚留下的痕迹，也有军靴留下的痕迹但，排列整齐，丝毫不显得杂乱。
艾达看着脚印延迟到白沙地深处：“他们是被人带走的？”
霍桑回放着先前的通讯波段，侧耳倾听，不放过其中任何一点痕迹。
“阎善先离开的，然后第二辆车也失去了联系。”
艾达有印象，第二辆车的驾驶员是个有着一头波浪黑发，长相艳丽的女性Alpha，听阎善叫她塞壬。
海妖塞壬。
“阎善与塞壬取得了联系。”霍桑推测，“却独独略过了我们。”
“距离问题？”艾达说出口，又觉得不可能。霍桑的特勤队配备的都是通讯设备都是星际一流，跨星系联络都不成问题，绝不会因为几十，甚至不到一百公里的距离出现这种问题。
“应该不是。”霍桑的回答更加应证了这一点，男人微昂起头，眯眼注视着天空之中的人造光源，“我们被监视了。”
“监视？”艾达猛地捂住嘴，她想尝试用精神力与霍桑交流。男人却摆摆手，示意她可以正常交流。
“不需要那么复杂，你精神力不弱，应该能够判别我们是不是处于被监听的状态。”
确实，没有感受到奇怪的频率波动，应该是没有监听设备的。
霍桑松开手指，白色的细沙从他的指缝中流逝。
“监视者故意屏蔽掉我们的信号，他们的意图就是将阎善等人引走。”
“他们就那么肯定你会救人？”
霍桑深深看她一眼，重重地点头：“我会救。”
艾达噎了一下，霍桑的回答过于果断，让她产生了点点愧疚之情。
明知道有人算计，若是做决定的人是她，想来是不会伸出援手的。不过，问题的关键是需要救援的人在她的心中处于何种地位。如果此时被劫持的人是卓越，她也会和霍桑·劳伦特一样果断。
霍桑没有闲着，他将吉普车转移到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用设备做了伪装，又在附近喷上掩饰味道的药剂。
“许三短时间内不会醒。”他看了艾达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决定了吗？要不要和我一起。”他又问。
艾达平静地问：“你有信心？”
即使知道是陷阱，也要去闯一闯的信心。
霍桑不答反问：“你没有？”
艾达低头一笑，随即对上霍桑的眼神，眼中是难得一见的跃跃欲试。
“怎么可能？”
两人一触即合。
霍桑简单分配了一下车上携带的物资，知道艾达擅长轻巧的技巧作战，他将多数的装备放进自己的背包。
艾达看到他的东西，不禁产生疑惑：“你没有自己的机甲吗？这些放进『寡肽』空间不就好了吗？”
霍桑摇摇头，默默拉好背包拉链。
“出发。”
两人沿着白沙地上的脚步，向北行进了大约一个小时，地上的脚步戛然而止。
而四周，以及是一片荒地，没有丝毫有人烟的痕迹。
虽说两人特意放缓了行进速度，但身体素质摆在那里，按照导航定位，两人一小时走出七十公里。
别说人影，除了脚印，他们甚至没有看到其他能够证明身份的痕迹。
艾达扭头看一眼霍桑，男人负重前行，时近正午，平日里温暖的人造光源在这种时候，也有点炙烤的感觉。
霍桑抬手擦汗，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之中弥漫中一股淡淡地紫檀的气味。
艾达楞了一下，别头用手肘捂住了鼻子。
这一捂不要紧，被先前沾染的血腥气呛到，一直咳嗽。
霍桑隐去一抹笑，从口袋中取出手帕递上。
“现在没有不死者，你可以把血洗掉了。”
艾达低头看看身上，确实狼狈。
“那你警戒。”她说一句，手臂一挥，“随风。”
长发中蓝青色光泽微闪，眼前出现一架轻型机甲。
女人单手一撑，跳进驾驶舱：“切换生活模式。”
随着命令落下，随风立即变形，由机甲形态变为小型舰艇。
艾达进入机甲的瞬间，身形一滞，她回头看去，随风内部的屏幕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浮现。
“好久不见了，艾达。”
第66章 Chapter66
第六局局长！
艾达立住,虽然心中不愿意，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
屏幕另一端，第六局局长露出笑容,“任务你有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吧？”
艾达低着头,顺从而乖巧,“我一直在努力完成我的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接近霍桑·劳伦特。如果您不相信,可以调动随风的监控系统,现在他就站在舰艇外。”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的。你可是我手下的一员大将。”
“局长,您是有新任务要交给艾达吗？”艾达不愿意听他虚假的话语。
“着急。”第六局长微微蹙眉。
“抱歉，局长。”艾达立刻认错。
“今天联系你，确实是为了任务。”
艾达沉默着，等待局长下令。
“艾达啊,你长成大姑娘了,今年有二十七了吧？”
“再过三个月，就二十八岁了。”艾达回答。
“哦,那是是时候找个Alpha了。”
艾达抬起头。屏幕上,是第六局长浅淡而薄凉的笑。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艾达甚至不需要多想。
“谨遵您的命令，局长。”艾达重新低下头，无数的言语与情绪，全部隐藏在她毫无波澜的眼眸之中。
不得不听，不能不听。
自己和卓越的命，都握在这个人手中。那段可以随时取她性命的致命编码。
艾达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她不去多看，不去多听,也不去多想。
第六局需要她是个工具人，即使是伪装,她也得伪装成一个乖巧的，只听命令的工具人。
她已经有所猜测，所以接下来的话她丝毫不觉得意外。
“你觉得霍桑·劳伦特怎么样？”
“凭局长做主。”
她哪敢多说什么，她哪里配多说什么，她哪里敢评论上头为她选择的Alpha。
从高科院进入第六局的那一天起，她就不仅仅是个实验品，还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我们这样的人，晚上睡得着觉吗？”
艾达还记得，手中的利刃第一次洞穿活人的胸膛时，她害怕极了。
明明一次次提醒自己，那人是想要欺负卓越的坏人，可她还是忍不住害怕，发抖。
她蜷缩在卓越的怀抱之中，试图汲取点点温暖。
少年沾染着血色的单薄身躯，是她唯一的依靠。卓越咬牙忍着巨痛，用仅剩下的一只完整的手，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鲜血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就和现在一样，粘稠而腥臭，令人作呕。
可那血液不只是加害者的，还有受害者的。
那个Alpha伤害了卓越。他是加害者，卓越是受害者。可反过来，艾达的结果了他的性命。她是加害者，那个人是受害者。
有什么区别？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在净土之中，不也一样做着杀人的勾当，只是不知道为何渐渐地忘记了那种负罪感。
随意欺辱Omega贪污的官员，被寄生的无辜军人，与她一样的人体实验实验品，仅仅因为实验的失败，就化作了她手下的亡魂。
“我这样的人，晚上真的能睡得着吗？”艾达又一次低低地问自己。
这一次，卓越不在身边，她得不到回答。那个一次次陪在她身边，可以为她奉献生命的纤弱少年郎，这一次不在她身边。
“怎么不说话？不愿意吗？艾达。”第六局长的声音逼迫艾达从回忆中走出。
她抬头，浅淡的眼眸之中，没有丝毫感情，冰冷的如同她一直以来厌恶的机器。
艾达一字一句重复，像是在提醒着自己，想要逃离的路有多艰难：“凭、局、长、做、主。”
“好，既然如此。艾达，你的新任务，三个月内，将霍桑·劳伦特收为你的Alpha，我想看到他为你臣服，为你着魔。能做到吗？”
“保证完成任务。”
“三个月后你二十八岁，霍桑·劳伦特，一个强大而优秀的Alpha，就算作我给你生日礼物吧。”
撂下这样一句话，第六局长切断了联络。
艾达站在原地，木着一张脸。
许久之后，她褪去了身上的衣物，也不做遮挡，就这样光|裸着，径直走近浴室。
对于第六局而言，她只是一件交易的货物而已。
但对于卓越，对于她自己来说，不是。
她是艾达，是艾达。
艾达绝不会自暴自弃。她一定会，一定会努力生活，静静地寻觅，等待，挣扎，终有一日，她会和哥哥一起，挣破着束缚着翅膀的牢笼，自由翱翔。
“你说是吧？随风。”
与此同时。
尤金的实验室中。
金发青年一眼严肃，他静默地看着面前对他抱着明显敌意的少年郎。
“小越。”
“闭嘴。”卓越狠狠地瞪他一眼，“叛徒别和我说话。”
“叛徒”尤金沉默。
他是有苦衷的，这话说出来很没有底气。
卓越那么聪明，他自然知道他的苦衷，只是这个别捏孩子一直不愿意面对，也不愿意承认而已。
卓越转头看向许一：“麻烦你转告你们的研究员，说，我是为了生命之树与欲|念之花而来。”
许一无奈，眼睁睁地看着尤金。
尤金叹了口气：“|欲念之花还在沉睡期，你来的不是时候。”
卓越扭头看着许一。
许一脸一沉：“卓越先生，我对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你既然同意与我们合作，就应该拿出一点，哪怕一点的诚意来。”
“我愿意来到这里，就是诚意。”苍蓝色的眼眸之中没有一丝惧怕之意，卓越平静地看着许一：“我来这里是因为艾达，帮助许先生你只是顺便，而且是看在艾达的面子上，才勉强跟你来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