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话萧执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敢说出来。
高韶兰转头看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小宝儿睡着了,她不想让萧执吵醒他。
萧执一脸不满地拉着她回到寝殿,少年人的精力最是旺盛,除了高韶兰身子不方便的时候,几乎每夜高韶兰都要被他缠着折腾。
这么频繁的次数,高韶兰还能至今没怀上,她暗自琢磨着,可能就是跟萧执那个乱七八糟的方法有点关系。
不过今夜萧执使了坏心,他看着高韶兰累极了,故意抵着她好久没动弹,觉得差不多了才抱着她去清洗。
殿内烧着地龙,暖烘烘的,二人并不觉得冷。
高韶兰在浴桶中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趴在浴桶边沿,由着萧执伺候她。
他每天都把她伺候得很舒服,这种事是真的会上瘾的。
萧执的小动作当然没瞒过她。
不过……
高韶兰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吧。
要是真的有了,就当是还了他给她的那些好处了。
……
临近年关,各地官员陆陆续续送了年礼,萧执转头就把东西送到高韶兰那边,让她看着分配。
又过了几日,东仓淮的使臣也来了。
高韶兰的生辰在十二月二十七,东仓淮此次派遣使臣,不仅是给大周送年礼,还专门给她送了生辰贺礼。
一对儿莹白可爱的玉兔,一只多子多福手串,一双缀满宝石、绣工精致的鞋子,据说上面的针线是静安侯夫人的手笔,还有太子高鸿围猎时亲手猎到的狐狸制成的暖帽。
年轻的使臣在说完一通场面话,恭祝完大周的皇帝陛下圣体康泰,国运昌盛之后,委婉地提出想见皇后殿下一面。
使臣道:“吾王忧心皇后殿下凤体,特意嘱咐微臣问候殿下。”
萧执和蔼地问:“你有把给皇后的信带来吧?”
使臣忙道:“有的。”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
萧执看了一眼吴忠:“朕会亲自交给皇后的。于爱卿,请使臣去驿馆休息。”
这便是拒绝他面见皇后了。
使臣愣愣地看着吴忠把信从自己手里拿走,然后一个身穿暗红官袍的官员笑着过来请他出去。一边走一边乐呵呵道:“梁大人第一次来上都吧?这两天我带你多转转,别急着回去……”
声音渐渐远了。
萧执捏住手里的信封,轻嗤一声。
东仓淮派来的使臣居然是梁光誉。
萧执还记得他,当时在仓淮山下,高韶兰的王叔有意撮合她和梁光誉,幸亏高韶兰没这个意思。后来二皇兄的人把手伸到东仓淮,也是这个梁光誉拿了大周刑部的文书,想要抓他,他才与高韶兰不告而别。
然而梁光誉没认出他。
梁光誉作为使臣,从头到尾不敢窥视天颜,头始终低着,萧执却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还想见高韶兰?做他的春秋大梦。
萧执打开信封,从里面掉出来三封信。
一封是东仓淮王高诚写的,一封是太子高鸿写的,另一封是静安侯高广严和他夫人写的。
萧执粗略地看了一遍,信的内容都很常见,无非是些问候的话,他便又把它们塞了回去,让吴忠重新封口。
晚些时候,萧执捏着又装好的信,摆驾永安宫。
梁光誉随着礼部官员于大人出了宫,于大人请他去酒楼吃饭,推杯换盏聊了半天,晚上快宵禁的时候才回到驿馆。躺下休息的时候,他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他见不到皇后,是不是说明皇后根本过得不好?
王上和太子都分别有话让他转述皇后,那些话不好写在信里,都是要靠他面见皇后时说出来的。这大周皇帝却拒绝了他,他该怎么办?
梁光誉皱起眉头,不行,他明天得仔细打听打听,必要的时候,还得派人回去告诉王上和太子一声。
……
高韶兰沐浴完毕,头发还是湿的,萧执坐在她的身后,拿干巾给她绞着头发,高韶兰抖开信,借着烛光一张张看。
先看的是王叔的信。
王叔告诉她,他的伤已经完全养好了,前不久去围猎的时候,还射杀了好几头鹿和一只飞鹰。信的末尾则告诉她,她的婶婶有孕了,一切都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然后又打开高鸿的信。
高鸿絮絮叨叨的给她写了许多日常,说自己最近读了什么书,在朝中做了什么事,然后又问她在大周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东仓淮,后面还跟她说,父王为他挑好了太子妃,是郎中令姚家的女儿,温婉贤淑,婚礼定在来年三月。
高韶兰轻轻摩挲着纸上墨黑的字迹,面色怅然。
她当然想念。
她吃不惯大周的菜,也受不了大周干燥寒冷的天气。她想念王叔,想念高鸿,东仓淮才是她熟悉的地方,那里才是她的家。而在大周,她熟悉的只有萧执。
萧执一直在盯着她的侧脸,时不时瞥一眼信上的内容,一看她发怔,就知道她又多想了。
萧执眼神一暗,停下手中的动作,上前紧紧地拥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闷闷地说:“你是不是又在想着离开了?”
高韶兰没理他。
萧执紧了紧手臂:“我不许你走。”
高韶兰只是低下头,把高鸿的信收起来,然后拿起父王给她的那封。
相比于高鸿和王叔信上的真情实意,父王信上的口吻就疏离得多,只是叮嘱她好好照顾身体,要守规矩,谨慎行事。最后希望她能早日诞下皇长子。
萧执偷偷瞄见了,但他赶紧垂下目光,假装没有偷看。
高韶兰心平气和地把三封信装回去,然后收到一旁桌案上的木盒子里。
“东仓淮来的使臣呢?”她问。
萧执身子一僵,不动声色道:“我让人安排他们在驿馆休息。”
高韶兰点了点头:“我要是给父王他们回信,怎么给他们?”
萧执说:“给我就行,我帮你转交给他们。”
高韶兰斜他一眼,没有吭声。
萧执拿回来的信有拆过的痕迹,她发现了,但是她不想跟他吵,所以提都没提。
反正吵也没用,他不会放她走的。
这个皇宫,就是萧执为她打造的体面又精致的牢笼。
而她不过是一个享受着超高待遇的囚犯。
她偶尔可以得到允许出去放风,但是身边一定会有许多护卫盯着。
她怎么都逃不开。
萧执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
他努力忽略掉心头那丝不适感,凑上前吻住她的唇角。
“你快要过生辰了。”萧执轻声道,“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高韶兰摇了摇头。
他便更深地吻住了她,指尖插.入她的发丝,两人的身躯紧紧地挨在一起。
萧执想,不如就让她生个孩子吧。
她有了更多的牵挂,是不是就愿意留在大周了?
第六十六章
阳光明媚的下午, 颜玉递了牌子, 来永安宫求见。
高韶兰带她去了梅园的暖阁坐着吃茶, 顺便赏一赏窗外怒放的红梅。
这还是颜玉新婚之后,第一次来拜见她。
高韶兰笑问:“孙将军对你还好吧?”
颜玉梳着妇人的发式, 头上珠光宝气,穿的衣服华贵雍容,一副官家太太的打扮, 闻言红着脸点点头。
那看来是真的过得不错。
二人唠了一会儿家常,颜玉看看左右, 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高韶兰便看了一眼碧荷, 碧荷屈膝一礼, 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
颜玉起身, 走到她身边,小声开口:“殿下, 东仓淮的使臣偷偷联系我了。”
高韶兰眸光一凝。
颜玉道:“来的使臣是梁大人,他本来想求见殿下, 却被陛下拒绝了。”
高韶兰愣了愣:“哪个梁大人?”
颜玉说:“就是之前柳城的梁县尉。”
高韶兰这才想起来,示意颜玉继续。
“梁大人担心殿下的情况, 因此就找我问了问。他还问我为什么没有在殿下身边服侍,反而嫁了人……”颜玉垂下眼睫,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就只是含糊过去。然后梁大人告诉我, 太子殿下给了他一支护卫队, 说是如果殿下您有需要,可以任您差遣。”
高韶兰一怔。
“殿下,”颜玉抬眼看她,“您还想离开吗?”
……
最近太上皇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整个宫中都陷入了一种紧张的氛围中。
在这种情况下,高韶兰的生辰就不宜张扬。
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操办。萧执为了让她开心,提出到时候带她去堰城行宫泡温泉。
她不适应上都的寒冷天气,这些日子总是被冻得手脚冰凉,泡泡温泉或许会好一些。
高韶兰翻了个身,这时眼底才隐隐浮现出一丝兴味来。
萧执心头略松。
他真是怕极了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两人先在堰城逛了半日,时近新年,街市上热闹得很,各种小摊小贩到处都是,有卖年画的,卖糖糕的,卖肉干的,高韶兰逛了整整一下午,才跟着萧执去行宫落脚。
堰城毗邻上都,行宫并不大,当初就是为了这里的温泉水才建的。
温泉是露天的,泉水温热,雾气腾腾,这种大冷天也绝对不会嫌冷,不远处还能看到没化的积雪,傲然挺立的孤松,和芬芳盛放的寒梅。
高韶兰褪去衣衫,冻得浑身哆嗦,直到被萧执一把拉着拽下了池子,才暖和起来。
温泉水很热,泡到最后,两人甚至出了一身的汗。
萧执难得没有折腾她,而是给她按摩全身,高韶兰都睡熟了,他才拿厚厚的毯子裹着她,把她抱了回去。
……
次日二人起的晚,又在行宫中转了转,才坐上马车回宫。
从堰城出来,有成片成片的荒野,渺无人烟。一路上很是安静,高韶兰又窝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然后被外头的嘈杂声惊醒了。
吴忠的声音在外响起:“陛下,有人拦车。”
谁敢拦皇帝的车驾?
高韶兰怔了怔,坐起身子,就听见吴忠又道:“是……是东仓淮的使臣,要求见皇后殿下。”
萧执眼眸微眯。
高韶兰便整个人都清醒了。
萧执转眸看她,眼底带着些不悦的神色。
高韶兰轻声道:“让我见见吧。”
萧执从来不会当面拒绝她除了离开以外的请求。
他也没想到那梁光誉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胆敢阻拦他的车驾。
萧执冷声道:“让他过来。”
吴忠正要应是,却被高韶兰叫住。高韶兰笑说:“还是我下去见他吧。”
她担心萧执在场,东仓淮的使臣不自在。
高韶兰顶着萧执明显不好看的面色和控诉的目光下了车。
她这才发现,车驾已经进了上都城,这是在一条巷道中被拦住,梁光誉和另外两个使臣正拦在车驾的正前方,拱手作礼。
高韶兰走上前去,把他们叫到了一边的墙根处说话。
“殿下……”梁光誉弯腰一揖,稍稍抬头觑了高韶兰一眼。
“不是让颜玉去宫里寻过我吗?”高韶兰问,“怎么又来拦车?”
梁光誉道:“微臣奉王命出使大周,太子殿下特意吩咐过臣,要亲眼确认您的情况,才好回去复命。因此臣是来问一问,殿下近来可好?”
“我很好。”
高韶兰微微侧目,朝车驾处看了一眼,寒风拂动车帘,隐约能看到萧执的面孔,他也正注视着她。
高韶兰道:“太子送来的那些护卫,你给我留着,其他的不必操心。”
梁光誉抬起头:“既然殿下一切都好,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些护卫?殿下可知,那些护卫是太子为了掩护您离开大周才送来的……”
高韶兰当然知道,从一开始她嫁过来的时候,高鸿就止不住地担心她,怕她过得不好,无数次叮嘱她,如果日子不如意,要告诉他,他无论如何也会接她回东仓淮。
过去的几个月高韶兰一直没和高鸿通信,高鸿一定是担心了,才会在这次把帮手都给她送过来。
梁光誉注视着她,又问:“还有,为什么大周皇帝如此避讳微臣与您相见?您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没说出来?殿下如果想要离开,趁着这次,就是最好的机会。微臣一定会为您安排妥当……”
“梁大人,”高韶兰打断了他的话,“我心中自有决断,你不必太过担忧。你出使的日子已经不短了,尽快启程回去吧。”
梁光誉微怔。
高韶兰目光微敛,说出口的话隐隐透着一股威严气势。
梁光誉恍然明白,她已经是大周的皇后,母仪天下,再也不是曾经那个隐居在仓淮山下,平易近人的公主了。
梁光誉面色一暗,他拱手作礼,应一声是,告辞离去。
高韶兰回到车中,萧执眸色深沉,紧紧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地把她拽到身边,然后侧身抱住了她。
“他与你说了什么?”萧执沉声问道。
高韶兰无奈地看他一眼,“怎么这你也要问?”
“我记得他,”萧执道,“他曾经肖想过你。”
“你也知道那是曾经。”高韶兰懒得理他。
萧执抱紧了她:“我不管,你只能是我的。”
……
太上皇在病榻上折腾了大半个月,萧执每日下午去侍疾,夜里才离开,一直到二十九日,萧执侍疾完没能离开,太上皇先是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然后脉搏减弱,心脏渐渐停止跳动,太医院束手无策,最后钟庆宫的宫人们乌泱泱跪了一地。
太上皇驾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