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 她也答应任南逸等十天后全剧杀青之时, 她会再回来,陪他一起出席杀青宴。
夜晚, 她在酒店房间内拨动了玉佩机关,走入了白雾之中。
等白雾散去,容汐重新回到毓秀馆的屋子里, 却感觉不对。
她这次一共在现代待了四日,按理说南温只过了两个时辰, 现在该是夜半丑时左右, 可现在窗外的天却是大亮的。
她急忙看了眼漏刻,发现竟然已经是辰时了。
门外传来很大声响,似乎围了很多人, 其中有落云的声音传来。
容汐心道不好。
“成公公, 容汐姑姑今日身体不适, 现在还下不来床,你们不能硬闯进去!”
落云用身体抵着门, 挡在想要闯进屋子的侍卫面前, 红着眼眶向成公公苦苦哀求。
“她下不来床, 我可以让人抬着她去见陛下!”成公公沉了脸色,睨着落云高声道:“快让开!你难道想违抗陛下旨意?脑袋不想要了?”
落云瘦弱的身子抖了抖, 但她咬紧嘴唇, 还是死死挡在门前不让。
成公公皱眉,刚要抬手命侍卫将落云抬走,落云身后的房门便打开了。
落云一愣, 忙回身看去,只见容汐走了出来。
像是吓坏的孩子终于见着亲人,落云的红眼眶瞬间就滑下泪来。
容汐将落云拉到身后,面色冷静地看向屋外围着的一圈侍卫和首当其冲的成公公,道:“敢问成公公,陛下有何吩咐?”
“有人向陛下告发司宫令以巫术祸乱宫闱,陛下传你去问话,你倒躲在屋里不开门。”
成公公打量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哼笑道:“你的婢女说你生病下不来床,我瞧着,这不好好的吗?”
容汐面不改色道:“奴婢今日确实身体不适,原本正在屋中静养,但听到门外有成公公的声音,以为陛下有事吩咐,便强撑着起身,急忙换衣出来,但还是耽搁了些功夫,请公公见谅。”
“老奴等会儿不要紧,让陛下等人才是罪过,司宫令还是快快跟随老奴去见陛下,看看陛下见不见谅吧。”
成公公冲侍卫一扬手,“带走!”
今日休沐,百官放假,盛文帝不用早朝,容汐便被带去御书房附近的清心殿。
盛文帝近些日子旧疾反复,一直没有大好,便很少去妃嫔宫中夜宿,大多是歇在清心殿。
一进殿,倒是热闹,除了坐在主位上的盛文帝,皇后和贵妃各坐一边,甚至连大殿下和二殿下也在。
除此之外,容汐也一眼扫见了跪在地上的唐丽儿,看来向陛下告发之人就是她了。
因为今日不上朝,皇后便一早来清心殿陪陛下用早膳,李庭绪也一同前来请安。
皇后自从上次病愈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不再忧愁哀怨,反而日日在盛文帝面前笑脸相迎,殷勤了许多。
贵妃自然也察觉出皇后的变化,再加上盛文帝这阵子对她不冷不热,贵妃就格外敏感。
今早一听皇后母子去清心殿陪陛下用膳,贵妃便坐不住了,赶紧拉上自己的儿子也跑来给盛文帝请安,生怕让皇后母子独占了风头。
唐丽儿早上来给盛文帝上早膳,原本她心里还打鼓,琢磨着什么时机向陛下告发容汐最好,结果进殿后一见李庭绪也在,她心里瞬间有了勇气,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告发。
当着李庭绪的面,让他好好看清容汐那老妖婆的恶毒面目。
容汐跪在唐丽儿旁边,向一屋子主子磕头请了安。
盛文帝未将她请起,而是用喜怒不辨的语气问道:“唐尚食称你擅妖术邪法,并以此法咒害前任尚仪,以致其疯癫而死,你可有辩解?”
容汐跪伏在地上,声音却不卑不亢:“回陛下,唐尚食所言皆为无稽之谈,是其个人恶意揣测臆想,无凭无证,望陛下明察。”
“陛下!奴婢是亲眼看见的!”
唐丽儿义愤填膺地望向盛文帝,指着容汐道,“她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凭空出现!这不是妖术是什么!反锁的密室都困不住她!”
容汐心中一紧,听唐丽儿这话,她像是见过她穿越时的模样。
容汐皱眉,她自认小心,从来都是夜深人静时,才关门堵窗在自己屋子里穿越,唐丽儿又是如何看见的?
唯一可能就是唐丽儿曾在半夜偷偷溜进过毓秀馆。
她一介女官半夜在宫中做些偷摸的勾当,肯定是见不得人的坏事,可容汐此刻又无法开口质问。
如果唐丽儿当真是在半夜见过她穿越,她越质问此事,唐丽儿吐露的细节越多,反而会把她真的会“妖术”锤实。
“还有!”唐丽儿继续道:“程尚仪一直好好的,怎会偏偏被鬼魅缠身,突发疯症?再说这皇宫有陛下龙威庇佑,鬼魅之物如何能进来?只能是有人操纵妖术,做出鬼魅缠身的假象!”
盛文帝不语,只用威严的目光看向容汐,等她给出辩解。
容汐跪在冷眼的地砖上,虽仍是面不改色,但后背却起了一层薄汗。
她道:“陛下,奴婢不会妖术,也没有害过程尚仪,至于程尚仪为何突发疯症,奴婢不知情。唐尚食所言皆是臆测,没有证据,陛下圣明,想必不会轻易冤枉无辜之人。”
面对唐丽儿的指控,容汐除了矢口否认,也无法说出什么有力的反驳。
唐丽儿没有证据证明指控,同样,她也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
她确实可以凭空消失,也确实用来自现代的“妖术”惩治了程清茵。
一时进退不得,两方就只能这样僵持着。
唐丽儿急了,眼中含着泪开始打感情牌,“陛下,奴婢也是为主子们的安危着急担忧!若是纵容这妖女继续留在宫中,还不知她会如何作乱!恳请陛下将这妖女就地正法,驱逐邪祟!”
贵妃坐在一旁看戏,她虽心知程清茵是被她所杀,与妖术无关,但她真心实意地希望唐丽儿能说动盛文帝。
容汐若是被处死,那她可太开心了,皇后这条走狗坏了她多少好事!
只可惜她现在在陛下面前要装乖,时刻谨言慎行,否则她定然开口帮腔。
不过,李庭昭才不管什么谨言慎行,他一见唐丽儿要流泪,心一揪,立马站起身帮腔。
“父皇,唐尚食性情正直,不会空口诬人的!何况一个司宫令罢了,没了就再任命个新的,这宫中奴才那么多,不差她一个!可她若真是妖女,一旦留下来就是后患无穷!儿子也觉得该将她直接处死!”
盛文帝没有回应,他闭眼沉默,似是在权衡考虑。
可容汐心却沉了。
皇家遇妖邪之事,历来是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
盛文帝既然没有马上否决而是权衡考虑,容汐心里就立刻清楚,这样下去,她恐怕凶多吉少。
皇后面上不显,但心中也着了急,她与李庭绪对视一眼,李庭绪微微冲她点点头,他眸中虽有紧张担忧但并不惊慌,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李庭昭出来说话后,唐丽儿就殷切盼望李庭绪也能帮她说话。
她刚把目光楚楚地投向李庭绪,就见他真的起身开口了。
“父皇,儿臣有一个建议。”李庭绪向盛文帝揖道。
盛文帝睁开眼,“说。”
“唐尚食称容司宫令可以凭空消失、凭空出现,陛下若想知真伪,不妨命人以刃掷之,她若当真会妖术,自然会在被匕刃击中之前消失保命,可她若当场被击中,没有消失,就证明她不会妖术,也算以死自证清白,到时候陛下以厚礼葬之作为补偿便是。”
“如此一来,既能弄清事实,也能以绝后患,陛下觉得如何?”李庭绪看向盛文帝。
盛文帝斟酌半晌,点了点头。
“可。”
第47章 刑罚
盛文帝决定于午后申时, 在演武场按李庭绪的办法施刑容汐。
容汐从清心殿被带走,申时之前暂时关押在刑正司,她在刑正司里也见到落云, 她也被带来一同关押。
容汐心中明白, 她一旦有妖女嫌疑,落云身为她的贴身婢女一定会受牵连, 更何况落云今日挡门不让赵公公抓人,差点算违抗圣旨。
落云原本可怜巴巴地缩着角落里,牢房门打开, 她一见着容汐进来,便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跑到她身边, 拉着她紧张问道:“姑姑没事吧?陛下不会治姑姑的罪吧?”
带容汐进来的侍卫一听这话, 便道:“不剩几个时辰了,趁还活着,你们之间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吧!”
落云一愣, 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眼泪瞬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怎么可能……陛下一向英明的, 怎么能……怎么能……”
牢房门被关上,最后一束光也被挡在了门外, 牢房里被阴暗吞没。
容汐将落云揽在怀里, 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别害怕, 我会想办法,不会让你受到牵连。”
落云趴在容汐肩头使劲摇头道:“奴婢不怕死, 姑姑若是不在了, 奴婢就和姑姑一起。”
肩头的衣裳被落云的泪水沾湿,滚烫一片,容汐的心被牵动。
她扶起落云满是泪痕的脸, 轻声问道:“你看见了吧?房间反锁着,我却不在屋中。”
容汐穿回来的时候,看见屋里一地木屑,她的门闩被撞坏了。
落云抽噎了几下,点了点头。
容汐问:“既然看见了,赵公公来抓人的时候,你为何还护着我?说不定我真的会妖术。”
落云擦擦脸上泪水,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容汐道:“因为奴婢相信姑姑,奴婢知道姑姑是好人,这就足够了。”
落云十四岁入宫为婢,刚入宫时她脑子简单,性子天真,不会讨好嬷嬷,又常受其他宫女欺负。
那时候落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熬不出头,或许没几年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宫里吧。
能被容汐选去做贴身婢女,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这一年时间容汐教会她许多事情,也对她很好,落云在宫中的生活开始变得有希望了。
虽然宫人总是说容司宫令苛责狠厉,但落云就固执地觉得容汐姑姑是最最温柔善良的人。
所以,她猜到姑姑或许有些难言之隐,但这都不重要。
她知道姑姑是好人,就足够了。
看着她清澈真诚的眼睛,容汐低下头,心中突然感觉愧疚。
在现代的日子太过美好,让她有些忘乎所以,忘记这份美好本来就是危险的,她沉溺其中,才会落到今日局面。
若只是她一人落难,咎由自取,倒也罢了。可让落云遭受无妄之灾,是她辜负了她全心全意的信任。
容汐擦干落云的眼泪,搂着她一遍遍安抚。
“会没事的,谁都不会死。”
容汐向来说到做到,可这一次,她嘴上如是说,心里却没有多少把握。
她不认为皇后娘娘和二殿下会害她,但二殿下在清心殿提出的建议,她一时也摸不清他究竟想如何操作,又是否一定能成功。
考虑最坏的情况,如果她真的会被匕刃击中,她确实可以立刻穿越保命,但也意味着坐实了妖女的头衔。
她可以穿越偷生,而只能留在南温的落云则凶多吉少。
并且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历史会再度发生改变,又不知对现代世界有何影响。
所以,这不是个好办法。
时间一点点流逝,容汐想找机会和皇后娘娘取得联络,到时万一情况不妙,至少要让皇后保落云一命。
可牢房外一个人都没有,她怎么都喊不来人,完全断了她的念头。
直到午时之后,终于有个刑正嬷嬷来给她送饭。
“最后一顿了,别饿着上路,多吃点馒头。”
刑正嬷嬷语气冷淡,眼睛却盯着容汐,悄悄使了个眼色。
容汐心下明了,待牢房外再度没人,她将食盒里的馒头一一掰开,发现了一张纸条。
她展开,纸条上是皇后娘娘熟悉的字迹。
“勿忧,一切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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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容汐被押上演武场,前方看台已经坐满了人,除了盛文帝和今早在清心殿的几位,其他听闻此事的娘娘们也都来凑热闹。
毕竟凭空消失的妖术谁都没见过,大家心里虽然有点害怕,但实在好奇难抑。
为了提防妖女的术法,演武场四周围了好几圈禁军侍卫保护主子们的安全,容汐被四名精干禁卫绑到演武场中央木桩上,像斗兽场里即将被凶兽撕裂的奴隶,被一圈看客围观。
这下好了,她手脚都被五花大绑,一丝动弹不得,胸口的玉佩根本摸不到,也不可能穿越保命了。
禁军都尉陈远带着一名身携匕刃的禁卫走上演武场,陈远在中央站定,向看台方向躬身一揖,高声道:“臣陈远拜见陛下、殿下和各位娘娘!臣已将施刑手带到,只等陛下发令!”
盛文帝威严抬手,“准。”
“是!”
禁卫在隔着容汐几米远的地方站定,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尖锐的黑铁匕刃,举刃,瞄准——
一时间全场都睁大眼睛,屏住了呼吸,只等奇事发生的一刻。
容汐在这诡异的安静中干脆闭上了眼睛,事到如今,除了相信皇后的纸条,也别无他法。
坚定了信念,心中就冷静沉着了不少,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急促的风声贴着耳边呼啸而过,一声铁刃撞击的闷响之后,容汐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她微微睁开眼,侧目,看见那把铁刃与她脖颈只相差毫厘,直直插进了她身后的木桩中,因为十足的力量,刃片还在微微震动。
人没消失,匕刃也没击中。
看台上的众人原本提着的一口气都松了下来,有失望无聊,有愤怒不解,也有终于踏实的安心。
禁卫见打偏了,一脸惶恐向看台躬身告罪。
“是小人之过!望陛下恕罪,再给小人一次机会,下次一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