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画棠有些无奈地瞅了秋水一眼:“你别听她胡说,名字是父母所赐,又怎能随意更改。”
甄蕊却是一脸坚决:“奴婢既跟了夫人,便是开启了新的生命,以前的名字奴婢也不想用了,求夫人赐名。”
话已至此,沈画棠只好说:“既然是新生,我自然希望你以后一生葱郁茂盛,那你便叫甄芊吧。”
甄蕊忙伏下身子,只是马车狭小她伏了一半便伏不下去了,便只能讪讪起身道:“谢过夫人。”
沈画棠此时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据我所知,那平阳侯虽然年纪大了点可家世雄厚,你便是给他做妾,也比你现在的日子要好上很多吧。再说你跟着我做奴婢,又怎的比去侯府里要好了?”
甄蕊,哦不,现在应该是甄芊了,此时将头摇得像破浪股一般连连道:“夫人你有所不知,那平阳侯他...”
看着甄芊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秋水的好奇心立马被引燃了:“怎么怎么,那平阳侯他怎么了!”
“姐姐你有所不知,我家医馆虽小,可因我爹去世后便一直是我后娘带着几个姐妹经营,所以来瞧病的都是些女客,其中就不乏那平阳侯府上的夫人姨娘什么的。”甄芊眼神躲闪,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然后呢!”秋水却兴致勃勃地追问起来,“那平阳侯夫人也来瞧病啊,她整日阴阳怪气的,能出什么事!”
“不是瞧病,是瞧伤...”甄芊飞快地看了沈画棠一眼,一张脸都憋得通红,“不论是那平阳侯夫人还是平阳侯的那些妾室,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满是伤痕,有的...有的还伤在私、处,瞧起来可怕人了!”
这下连秋水都吓到了:“此话当真?”
甄芊点点头:“奴婢怎么会拿这种事来骗人,本来这事儿我们医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抖落出去的,可是有一次那平阳侯心情好,来接他妾室回去竟叫他瞧见了我...我后娘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还要拿我去讨好他!我便是死了都不能入了那个虎狼窝,我还偶尔听见我后娘和她闺女嚼舌根,说头位平阳侯府夫人就是被平阳侯活生生虐待死的。所以平阳侯一直以来的夫人虽出身好但都不算身份太高,大抵就是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秋水横了她一眼,凶巴巴地说:“你说谁身份不高呢!”
甄芊不知自己又哪儿开罪这位姐姐了,睁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不知如何是好。
沈画棠也很是震惊,原本只是觉得平阳侯好色,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倾向!这般一想更是细思极恐,幸好当初三姐姐没有嫁过去...
“咳,那平阳侯夫人还算是我家奶奶的姐姐呢,”秋水哼了一声,“不过她也是活该,当初自己一门心思求来这样的亲事,现在可算是知道后果了吧!”
甄芊有些震惊地看向沈画棠:“我听闻那平阳侯夫人的妹妹...难道您是王妃娘娘?”
秋水满意地点点头,若是甄芊将沈画棠认成沈画蕊她才是真的要恼了:“正是,所以才能将你从那两个泼皮手里抢过来。”
甄芊忙又要谢恩,被沈画棠抬手阻拦了,甄芊看着沈画棠的神色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缩着脑袋说:“娘娘,刚才奴婢不是故意的,那两个人追奴婢追得紧,奴婢脚下一滑才撞在了娘娘身上。要不要奴婢帮你瞧瞧伤?”
“等回了王府再瞧吧。”沈画棠疼得实在不愿多说话,但还是安慰她说,“不碍事的。”
没多久便回到了王府里,沈画棠生怕陈嘉琰知晓了她受伤的事,一回去便拿了伤药匆匆关上了门。秋水帮沈画棠将衣裳掀起来一看顿时大惊,只见那玉白的腰间此刻已是一片青紫,不但肿得高高的里面还有淤血渗透着。甄芊也未曾想到沈画棠竟伤这般重,一看见那狰狞的伤口便差点要哭了出来。
沈画棠却没她那闲情逸致:“快帮我上药,别待会让王爷瞧见了。”
甄芊也反应过来,止住眼泪手法熟练地替沈画棠清理了一下伤处上好药,沈画棠看着她的手法暗自点了点头。秋水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的腰伤,嘴里又忍不住训斥了甄芊几句。
待裹好伤,沈画棠便换上了一件绯红五彩通袖妆花缎子袍,虽然身上疲乏得很,却还是不敢去沐浴,万一触到伤口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刚收拾好,突然“咯吱”一声推门声响起,沈画棠忙鲤鱼打挺似的站起身来,神色窘迫地朝门口看去。
陈嘉琰穿着见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走了进来,他的目光淡淡在沈画棠身上巡视而过,又看向了显然没见过的甄芊,轻轻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这是谁?”
“回头我再向你解释,秋水,你带甄芊下去吧。”沈画棠看着陈嘉琰说道。
秋水点点头,甄芊也不敢多瞧,紧随着秋水走了出去。
“王爷今儿个回来的倒早啊。”沈画棠有些讪讪地说道。
“王爷?”陈嘉琰挑挑眉,“不是说过不要这么叫我吗?”
屋里没掌灯,天色又暗了下去,沈画棠一时瞧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略微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去。
“我今儿个回来的早,本想等着你一起用晚膳,可你迟迟不回来。”
“我...”沈画棠抬起头来,“我有些事情耽搁了。”
“你弟弟那边我已经吩咐送过膳食了,你还没用饭吧?待会我叫下人们送来。”陈嘉琰又说道。
“没...不过我不太饿,若是你用过了不必再为我单独准备了。”
陈嘉琰淡淡地“哦”了一声,突然朝她走近了两步,沈画棠一愣间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他的手不经意擦过她腰间的伤口,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陈嘉琰敏锐地注意到了她的反应:“怎么了?”
“没...”沈画棠还没说完,就发觉他已经抱着自己坐在了床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成心的,他将她两腿分开,让她跨坐在他大腿上。
沈画棠受不了这个略显屈辱的姿势,推了陈嘉琰一把说:“你干嘛呢?”
他却搂紧她,防止她跌下去,弧线冷峻的下巴停靠在她肩上轻轻问:“你今儿个去干嘛了?”
沈画棠迟疑了一下,心想反正都处置妥当了又何必让他知道,他每天的事已经够多的了。
“是铺子那边的事,便出去了一趟。”
他似乎是低低应了一声,沈画棠却又推了推他满脸羞红地说:“你快放我下来,现在这算什么样子。”
他却凑近她耳边,低沉动听的嗓音轻轻撩拨着她的神经:“我想要你。”
沈画棠一怔,芳唇便被他猛地吻住,他不待她反应过来便伸手去解她衣裳上的盘扣,冰凉的手带着几丝急迫探进她的衣襟里。
沈画棠被胸前的冰凉激得猛地醒转过来,又一想自己腰间还包裹的像粽子一样,怎么能叫他瞧见?她忙推开他急急出声:“我又有些饿了想吃东西!”
他却抱着她站起来又猛地将她压在床榻上,急急吻着她说:“做完正事再吃。”
她腰上的伤口被他压得火辣辣生疼,她艰难地避开他的吻,一只手挡在两人的唇前,急中生智道:“不行!我月事来了,做不得这个的!”
陈嘉琰终于停了下来,平常清澈若水的眼睛此刻看起来带着几分幽深:“做不得?”
沈画棠瞧着他的神情有些心虚,再转念一想反正他又不知自己葵水几时来,便理直气壮道:“是的!”
“行,”陈嘉琰从她身上起来坐起身子,“那我去吩咐她们传膳食,你早些歇息吧。”
沈画棠立马察觉到了这话里头的不对,坐起来说:“那你呢?”
“你身子不舒服,我起的早会吵了你,”陈嘉琰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我去偏房睡。”
沈画棠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正好他看不到自己腰上那青青紫紫的一大片了,等过几天伤处好些没那么严重了,便是他瞧见也没什么了,总之不能叫他担心就是了。
“那你一定要她们摆好暖炉什么的,切莫要冻着了。”沈画棠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他一句。
“嗯。”陈嘉琰点点头,没再看她推门离去。
沈画棠觉得有些奇怪,但腰上的疼痛让她实在没什么闲心思深想,有些吃痛地揉了揉腰,在心里盘算着过年的人情往来来。
接下来的几日陈嘉琰都在偏房里睡的,他天天披星戴月的沈画棠也没时间问他什么,便是她自己也是忙得足不点地。过年时应该准备的东西,还有各府要送的礼,她都仔仔细细盘算过了,生怕有什么遗漏或者不对的地方。
至于那个刚进府来的甄芊,沈画棠自然也没有那么轻信,嘱咐着杏枝好生观察了她几日,倒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这转眼便到了除夕那一日,依据规矩她和陈嘉琰要一起进宫赴宫宴的。当然北胡公主那边的人也要去。沈画棠知晓这个事儿大,一早便吩咐人备好了马车和正服,本以为陈嘉琰在宫中当差不会专程回来了,没想到陈嘉琰却在下午的时候回来了。
沈画棠已经换上了金丝织锦祥云礼服,头上戴了整套的东珠头面,耳上配了赤金垂珠耳坠,见陈嘉琰回来她略略有些吃惊:“你怎的还回来了?反正我要先去拜见太后,咱们在宫里碰面不就得了。”
陈嘉琰神情柔和地拍拍她的背:“无妨,我同你一起去比较好。”
沈画棠知晓他这是怕在别人那,自个的面子上挂不住,这几日他虽对自己态度冷淡了点,可毕竟还是关心自个的。沈画棠这么一想心里甜蜜了起来,有些害羞地牵住他的手说:“那咱们走吧。”
第61章 .侧妃
陈嘉琰点点头,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们和北胡公主那边也是一家,于是便一起出了门。北胡公主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大概是前些日子沈画棠将她得罪的紧了, 见了沈画棠她只是狠狠朝这边一瞪。倒是陈婉怡冲沈画棠点了点头, 陈嘉泽看见沈画棠目光一滞, 陈嘉琰瞥见他的目光立马不动声色地用身子将沈画棠给挡住。
沈画棠可没发现他们的这些小动作,她的腰上虽还有点疼痛但已是好了很多,此次进宫她带了秋水和莲藕,妙语身子重不方便她便把杏枝留下了帮妙语管家。
王府离皇宫不远,用了没多久就到了,因是除夕佳节的缘故, 皇宫的布置也张灯结彩, 焕然一新,可那喜气却没映亮那高楼殿宇, 那一座座巍峨的宫殿反而显得更加危冷庄重。
陈嘉琰穿着玄色阔袖蟒袍,大手牵住沈画棠的手在浩大的皇宫里穿行。刚入了宫门,一排手捧绢花身着浅绯小袄的宫女嬉笑着自转角拐出来,鲜活娇嫩, 明艳生动, 给这神秘萧冷的大殿瞬间添上了几丝生气。她们见着景王一行人, 忙噤声朝他们行礼。陈嘉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也未看她们一眼牵着沈画棠的手继续前行。
沈画棠突然就理解了皇上的心情, 在这孤冷的皇宫里, 想寻找一个真正信任贴心之人确实不容易。在这个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地方, 多少人都是带着面、具过活的,在纸醉金迷里行的久了,怕是连自己真正想要什么都记不清楚了。
那自己的那个嫡姐呢?听闻沈画鸢自大病一场后就一直在养病,今日的宫宴大抵就能见到了吧。
陈嘉琰瞧着沈画棠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眼里不禁流过一丝暗色,连带着握住沈画棠的手也猛地一紧,沈画棠吃痛之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咛。
走在他们后面的北胡公主忍不住冷哼一声:“瞧瞧瞧瞧这俩人感情好的,这新婚夫妇啊也就浓情蜜意这两天,只要是男人便都有厌烦了家里头的时候。”
陈嘉泽似乎没有听到母妃的话,只愣愣看着前面那两只牵在一起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究竟着了什么魔。这世间的女子他见过千千万万,可大抵她是第一个这么鲜活贴近地出现在他身周的女子,他们同住在一个宅院里,虽隔着厚厚的高墙却仍让他忍不住去遐想绮思。
虽然她一直同他刻意保持着距离,可他仍旧觉得只要同在王府,即使隔着再远他都能嗅见她身上的那股清甜芳香。她这样的女子,安静时贤淑温柔,刚烈起来又毫不相让,这矛盾神秘,刚柔相济的性格,让他像坠进了一壶美酒里,明明知道不该沉溺还忍不住沉溺。
人人皆知,景王二子,长子文武双全,洁身自好。而景王次子确实个纨绔,镇日流连花街柳巷不务正业,常常一两个月都见不到踪影。他自小便对那些功名利禄嗤之以鼻,尤其是人人都拿他和大哥作比较之后,他便愈发地想要逃离王府要给予的一切。尽管大哥对他很好,可他仍旧很怕面对他,甚至打从心底厌恶他。他有时候甚至想,若不是陈嘉琰那么优秀也不会衬得他这么没用。
后来连父王都渐渐地对他失望了,他禁不住父王那些狠厉坚硬的磨练,一点跌打损伤都忍不住想要哭鼻子,父王最讨厌他这个样子,觉得他娘里娘气的丢人。他开始自暴自弃地想,自己确实不如陈嘉琰,也不知道陈嘉琰是怎么从父王的那些残酷的锻炼中熬过来的。
他还记得大哥安慰他,帮幼小的他裹伤,可大哥愈是对他这个样子他就愈害怕,愈加的想逃开他。后来他开始流连江湖,天天结交一些江湖散客,醉酒弄剑,江流飘游。他十二岁的时候便尝过了女人的滋味,自从那时候起便经历了数不清的醉里梦温柔乡,每当他享受着那世间至高的欢愉的时候,总是不无得意地想,自己这日子又过得哪里不好,像陈嘉琰那般整日过得像苦行僧一样才可怕。
可如今现实再一次将他狠狠挫败,他心底一直暗暗嫉妒,又逼着自个自我麻木的那个大哥,终于娶到了他永远也娶不到的女人。母妃镇日嘲笑大哥的新王妃身份低微,说大哥脑子是被粪糊了才要娶那样一个女子。
可他知道不是的,他感受过无数鲜嫩曼妙的肉体,却始终没感受过一个全心全意待他的人。而他的新王嫂,姝色倾城,温柔聪慧,却又不同于这些大宅院里女人的短浅琐碎。她愿意陪着他王兄一起成长,眼里只有他王兄一个人。
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这大抵就是岁月的模样。
这一转眼就走到了懿祥宫,依照惯例,女子需得先去向太后请安再去往永安殿参加宫宴。陈嘉琰松开沈画棠的手,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说:“你别害怕,太后她老人家性子和淡,不会为难你的。”
说实话沈画棠还是有些害怕的,这位太后非出身高门,如今却身居太后高位,儿子还成了皇帝。当年先帝非但在一众世家大族女子之中独独选了太后作为正妻,且这么些年太后地位也一直稳固若山,沈画棠觉得她绝对是个厉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