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不在意地笑笑说:“我知道姐姐姐夫平日里忙,翰林院那又不太忙,整日能陪着溪儿我也高兴。”
“溪儿待明川是再亲近不过的了,”陈嘉琰也笑着说,“便是我这做爹爹的陪她玩一会,她嘴上便要闹着找舅舅呢。”
明川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我儿时也是这么缠姐姐的,甚至比溪儿还过分,我记得我那时都很大了,还整日装病来缠着姐姐睡...”
陈嘉琰笑得面不改色,眼神却很不善地瞥向沈画棠,沈画棠在心里叫苦不迭,明川小兄弟,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这个大醋王的面你提这些作甚!
好在单纯的小明川没有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到了下一个岔口便去取马,同他们两个人告别:“姐姐姐夫,那我就先告辞了。”
沈画棠点点头,望着明川的背影抬头对陈嘉琰勉强挤出一个笑:“他说的这些我真不记得了...”
“没关系,”陈嘉琰爱怜地摸摸她的下巴,“原来装病就可以缠着棠棠睡,那我以后天天装病。”
沈画棠:“...”
第76章 .故技重施
郑煦是威武伯府的三公子,现在正在宫中做着一等侍卫, 其父如今做着礼部尚书, 大哥是兵部右侍郎,也可说是门槛极为光辉显耀。郑煦的母亲和成国公府带点亲戚关系, 因此郑煦打小就没少光顾成国公府。也正因如此,和赵诗茵赵诗婧以及陈嘉琰都是旧识,而且陈嘉琰和郑煦玩儿的还不错。
郑煦自小便喜欢赵诗婧, 虽然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他们彼此熟识的几个却是清楚的。郑煦虽然生性风流,但却对赵诗婧有应必求, 因此上次赵诗婧让他帮着诋毁沈画棠他欣然同意,也因此得罪了陈嘉琰。
可后来不知是赵诗婧老是吊着郑煦让他失望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郑煦突然渐渐转了性子,反倒求娶起了赵诗茵。赵诗茵一向最看不上四处留情的郑煦,对他丝毫不假辞色,可这郑煦也是好耐性,竟一点点收敛了那拈花惹草的性子开始细水长流的磨赵诗茵的过程。赵诗茵性格彪悍, 在京城一向便有恶名, 虽说是个庶出的,却因为得老太太喜爱又和景王府这边亲厚, 谁也不敢小瞧她。但一般男子也碍于她的名号不敢娶她, 所以二十出头了却迟迟未嫁出去。
不过赵诗茵自个也不在意, 她虽年少时对陈嘉琰有些那种心思, 却从没想过要跟陈嘉琰在一起。等陈嘉琰和沈画棠成了婚她更是慢慢释怀了, 左右闲来无事竟还和沈画棠搭伙做起了生意,这两年也是过得风生水起的。而且赵诗茵还很喜欢陈嘉琰和沈画棠的女儿陈予溪,经常带着一堆东西来景王府看她。陈予溪最喜欢的除了明川这个舅舅,就是赵诗茵姑姑了。
现在赵诗茵终于被郑煦磨透了,答应嫁给他。赵诗茵虽是庶出,但性子直利爽快,郑夫人对她也算是知根知底,知道她虽表面强悍了点,实际上性情却比那个嫡出的赵四姑娘好上了许多倍。再说自家儿子都二十四五了,一直未娶也不像话,以前儿子性情风流镇日流连花街柳巷没少让他们夫妇操心。现下好不容易来了个能制住儿子的厉害姑娘,威武伯夫妇高兴还来不及,正所谓一物降一物,郑煦那个性子也只有赵诗茵能治了他了。
所以这门亲事也算是结的顺顺当当。
陈嘉琰和沈画棠到了威武伯府后便有人客客气气地将他们迎了进去。沈画棠嘱咐人送上贺礼,因为男女客要分开坐,沈画棠便由人带着去了女客那边。这在别人家唐云飞也不能跟随着保护,陈嘉琰很不放心地叮嘱秋水和漫雨一定要照顾好王妃。秋水已于去年和唐云飞成了婚,不知是不是受唐云飞影响,整个人都练得粗壮了一圈,听闻此言她立马一脸凶相地撸起胳膊:“王爷你放心,我会保护好王妃的!”
沈画棠笑着拍了她一下:“你瞧瞧你,也不怕别人瞧了笑话。”
说罢转头向陈嘉琰责怪道:“行了你,我就那么让人不省心吗。”
“我...”陈嘉琰口吃了一下,轻声说,“我唯恐你出一点儿事。”
沈画棠脸一红,决定不再与他多说,带着秋水和漫雨就在丫鬟的引领下匆匆离去。
到了那里宴席还要一会儿才开始,宾客一看景王妃来了,都忙着前去巴结奉承,沈画棠一向疲于这种场面,但又不得不在那里温言相迎着。那些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她的头嗡嗡作响。
“王妃姐姐来啦。”
正在沈画棠被围得团团转之际,一道温柔的女声突然劈开人群传了进来,沈画棠传那声音的源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粉色折枝花卉褙子的女子盈盈笑着看向她,那女子长了一张恬静的瓜子脸,笑起来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清然舒服。
那些贵妇也看到了这个女子,都颇有些忌讳地放开身子,那女子笑着走至沈画棠身边握住她的手说:“我有些话想跟王妃姐姐说,不知可否移步?”
沈画棠忙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两人便走到一旁坐下来,沈画棠笑着看向那女子:“多谢岳二奶奶了。”
那女子依旧笑得温雅:“自从上次的事儿之后,一直未找到机会跟王妃致歉,如今可算寻着机会了。”
这女子正是太后的侄女佟语惜,上次太后想指婚给陈嘉琰做侧妃的女子。她去年嫁给了新科状元岳钟琦,岳钟琦出身和满京城勋贵是没法子比拟的,虽也不是什么寒门子弟,可父亲也只做着八品县丞。好在岳钟琦争气,十年寒窗苦读,在二十来岁的年纪就摘得了状元之衔。太后见岳钟琦的相貌人品也都很中意,便作主将佟语惜许配给了他。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的探花郎正是沈画棠的弟弟沈明川。沈画棠为了这事高兴了整整半年,逢人便说自家的弟弟多么多么争气。沈明川的高中也为死气沉沉的沈家又注入了一股生机,沈君阳经过前些日子的一连串打击终于等来了明川的这一桩喜事,这个本来不受器重的庶子顿时被沈君阳看作是了沈家全部的希望。只是沈明川终究只和沈画棠亲近,也只偶尔回去去探望探望沈老太太,沈君阳虽希望明川留在家中,可也没胆子跟景王府抢人,只好趁沈明川回家的时候拼命跟他打感情牌。
而沈明修两年前的丑事后来不知被何人捅了出去,说他抬举妾室迫害自个的妻子,不仅沈明修自个的差事没保住,沈君阳也被人狠狠参了一本,所以沈君阳这么几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于官位上却始终没升上一毫。沈君阳由此更恨刘氏和她的儿女,将刘氏和归家来的沈画蕊严厉地看管起来不准她们出门半步。沈明修也经过这一打击后心灰意冷,镇日借酒浇愁,流连花街柳巷,日子过得混乱不堪。
而朱氏和离后于去年嫁了都转运盐同知姜肖,姜肖三十二三岁的年纪,于三年前妻子因病亡故之后便也一直没有再娶。姜肖和昌意伯府也是旧识,在朱氏小的时候还将她当作小妹妹看待很是爱护,但因两人年龄差距大了点,少时谁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朱氏和离姜肖又成了鳏夫,昌意伯夫妇商计了一番,便在朱氏情绪平整些后朝姜肖透露了这个意思。姜肖得知后受宠若惊,只稍稍思量了一下便欣喜地答应了这门亲事。朱氏嫁过去后待头位夫人留下的两个子女宛若亲生,那两个孩子也都心服口服地接受了朱氏,而姜肖更是比小时候对朱氏更加疼惜爱护。如今朱氏再次有了孕在家养胎,一家人的日子倒是过得和和美美。
“那事都已经过去了,岳二奶奶就不必再提了。”沈画棠笑着看向她说。
佟语惜却很坚决:“这事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疙瘩,因了我的缘故才叫王爷和王妃闹了矛盾。太后她老人家上次那样故意相左王妃的意思也是为了我,还请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的。”沈画棠忙开口说,心想上次陈嘉琰当着众人的面黑脸显然大家也都看到了,不然这佟语惜也不会这般说了,“上次那事也是阴差阳错,不关岳二奶奶的事。”
佟语惜笑笑说:“说出来也不怕王妃笑话,这事其实是我自个的主意。我经常在宫中陪着太后她老人家,便经常能见到景王爷,王妃也知道景王爷那相貌人品,一来二去便叫我上了心。后来太后她老人家问我想嫁谁,我便说了景王,我出身不高能做个侧妃也满足了,而且那时我还笃定了主意以后要和王妃姐姐好好相处,岂料王妃和王爷感情这般好倒被我横加插了一脚。现在我也嫁了人,更是意识到自己当日做的有多过分,试问哪个女子愿意同别人分享自个的夫君呢,我那日却是由太后作主,叫王妃当场为难,真真是极大的罪过。”
沈画棠看她神态语气不似作伪,便也反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我和王爷那时候本就有误会,幸得这一桩子事这事才得以解开,说起来我们还要感谢岳二奶奶呢。而且岳二奶奶本来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无心之失而已,就不要再放在心上折磨自个了。”
佟语惜显然也不是那扭捏矫情之人,听见沈画棠这么说便释然一笑道:“王妃能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沈画棠刚想再与她聊上一会,突然一道略显尖刻的女音自后面传了过来。
“我说怎的到处找王妃妹妹都找不到,原来是躲到这儿来了。”
沈画棠听到这声音面色便是眉头一皱,还没等她说什么,一个身穿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和粉紫下裙的女子便走到了她们跟前。佟语惜看了那女子一眼,浅浅笑着知趣退下:“既然王妃还有事,那语惜便先走了。”
沈画棠笑着点点头,佟语惜便带着丫鬟转身离去。沈画棠脸上笑意消失,转过头看向那一身艳丽的沈画盈:“淑人有何贵干?”
“哟,”沈画盈冷哼一声,恹恹地扶了扶头上的缠丝镶红宝石华胜,“七妹妹这般见外做什么,可也是和别人一样嫌我这寡妇晦气呢?”
“这可不敢,”沈画棠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谁人不知四姐姐巾帼不让须眉,可是为大齐做出了不小贡献呢。”
“听七妹妹这语气,可是还耿介着那老东西调戏你的那档子事呢?”沈画盈语气讥讽地说,“人都死了,七妹妹就别再耿耿于怀了。”
沈画棠还没说什么,一旁的秋水听不下去了说道:“淑人这死了丈夫还穿红抹绿的,真是叫人瞧了就眼睛难受。”
“哟,一个身份低贱的丫鬟都开始指责起我来了,那老匹夫现在可是大齐罪臣,我若为他披麻戴孝岂不是对大齐不忠?”沈画盈表情冷诮地说,“七妹妹这也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可都是做着王妃的人了,这身边的丫鬟也不好好管教管教,这要传出去了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沈画棠却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说道:“秋水的夫君是我们王府的指挥使大人,若仔细论起身份秋水也低不到哪儿去。而且就算别人没资格指责你,我身边的人却是可以的,若是四姐姐想拿此事发作,就尽管冲着我来。只是若再让我听见你骂我的丫鬟低贱,我可就要你好好知晓知晓到底什么是低贱。”
沈画盈听见沈画棠这语气不由得心里一怵,强笑了笑打圆场说:“我就跟七妹妹开个玩笑,七妹妹怎么还当起真来了?说起来我此次是有事要找七妹妹说的。”
沈画棠倒是略带诧异地一挑眉:“哦?四姐姐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沈画盈故作神秘地凑近沈画棠说:“七妹妹也知道,上次我把那老东西给告到圣上那里去了。其实那老东西留下的东西不只那些呢。这有一样呢,就和你们家王爷有些关系。”
“这有东西应尽数交给圣上才是,”沈画棠似乎丝毫不为之所动,“四姐姐这样隐瞒不报,可是要算大罪的。”
沈画盈轻轻横了沈画棠一眼嗔道:“七妹妹这话说的,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七妹妹你吗。这东西,可是叫圣上见不得的,见了对你家王爷不好。”
“哦?”沈画棠故作惊讶道,“我家王爷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又有什么东西能不叫圣上瞧见了?”
“唉,正是这东西叫圣上见了要对王爷生出误会,我才冒着杀头的危险没将其递上去啊,这还不都是为了妹妹你。我也想明白了,妹妹如今可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而我,一个没人敢惹的寡妇。我若不倚仗着妹妹,还能有什么活路啊?”沈画盈看起来一脸灰败地恹恹道,“以前的事儿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做对不起妹妹的事,还望妹妹日后在人前多担待我一些,不然,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不得被别人的吐沫星子给喷死啊!”
沈画棠在心里冷笑,你可不是无依无靠...但她面上却做出了紧张的神态:“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惹得四姐姐如此紧张?”
“妹妹跟我前去一看便知,”沈画盈低声说道,“我知晓那东西重要,特意藏在了这郑家二奶奶那儿。”
这郑家一共有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三都算是年轻有为,朝廷栋梁。可唯有这个二爷是个斗鸡走狗的纨绔,三十多岁了还是一事无成,镇日不务正业吃喝嫖赌。这郑家出了这么一个败类郑老夫妇也很头疼,可不论怎么管教,这郑二就是死性不改。还有他那个媳妇和他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爱慕虚荣喜好珠宝也是一个败家子。幸好郑二媳妇出自富商之家,家里富得流油,因此自小便惯了她这个性子,也因为郑二媳妇带的那些嫁妆,才保的郑二夫妇虽然整日什么都不做,却依旧安享富贵。
但这名声传出去却是极难听的,因此这京城里的贵妇人自持身份也从不愿意和郑二奶奶深交。唯有这个沈画盈和她喜好相同,又都爱逛胭脂珠宝铺子,一来二去,竟引为了知己。这也正是她一个声名尴尬,人人都避退三舍的寡妇今日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所以沈画盈说东西在郑二奶奶那里,逻辑上也是说的通的。只是这沈画盈又像上次一样故技重施,还真把她当傻子一般戏耍不成?
沈画棠看起来更紧张了:“四姐姐,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搞得这么神秘,不会危及到我家王爷的安危吧?”
“本来是会的,这不是姐姐我好心给你拦下来了吗。依我看啊,妹妹你赶紧跟我走一趟,我将那东西交给你,你就明白了。”
沈画盈在心里嘲弄地笑,这沈画棠这么些年来果真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自己三言两语她便轻易上了当。也不知道景王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大概就是那一张狐媚子脸吧。不过,她的好日子今日可就要到头了呢。
沈画棠匆忙点点头:“那就劳烦姐姐带路吧。”
沈画盈犹豫地看了一眼秋水和漫雨:“此事事关重大,妹妹还是别带丫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