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追妻日常——和二萌
时间:2021-01-09 09:41:36

  半晌,她落寞道:“一介罪人。罪人之死,不会引起什么风浪的。阿妩,我算是明白了,今日这场宴,原就是陛下想发落皇叔的一个由头,即便皇叔没有他说的这些种种罪过,他也能编造出多的来。”
  姜妩道:“你知道侯爷说什么吗?他说,皇叔这一步走得极妙,反客为主,拿了主动权。否则叫陛下捏皇叔的罪过,最容易下手的,便是步家马草一案。皇叔这么做,某种程度上也是围魏救赵,救了步家。”
  此话如冬日冷酒,在姜嬉肺腑里穿肠过肚,冻得她全身寒凉。
  竟然是这样!
  她实在不该,竟只想到眼下京城的权谋争斗。
  姜妩继续说道:“我最佩服皇叔的也是在这儿,我能想到的,永远不及他们的一半。”
  姜嬉忙问:“那皇叔可留了什么后招没有?他如何从黑水城出来?”
  姜妩脸上容色微微凝滞。
  “没有。”最后,她还是狠了狠心,告诉姜嬉这句话。
 
 
第39章 婚事
  早秋的雏菊总带着点苦涩的香气,肆无忌惮地往人鼻腔里钻。
  姜嬉双眸没有什么神采,面色也很不好看。
  姜妩嘴唇动了动,道:“嬉儿,要不,你去求求太后吧?”
  眼下,能翻转局面的,也唯太后一人了。
  照着太后宠姜嬉的程度,加之皇叔本来地位就高崇不可轻动,或许太后会答应饶过皇叔也未可知。
  姜嬉却轻缓摇了摇头。
  “阿妩,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得宠吗?”
  未等姜妩回答,她兀自说道:“因为我识趣。我这一生看人脸色,不该我过问的我便当看不见听不见,该我当耳报神的,我耳朵便灵通千里。太后正是看中了我的识趣,才把我留在身边,常常接见。”
  “我孤独无依,你知道,你们姜家也是容不下我的。从前我很是需要太后这份恩宠,所以处处小心翼翼。我缩在那安逸的龟壳里,从不肯迈出一步。”姜嬉低下头,看着自己莹白的指尖,神色落寞而坚毅。
  “但是现在,”她抬起头,转看向姜妩,“阿妩,我想试一试。”
  姜妩不知道她想试什么,却觉得姜嬉的确同从前大不一样了。
  从前的她怯懦,恭顺,就如她所说的,一直缩在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的姜嬉,勇敢、洒脱、豁得出去。
  “我想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姜嬉说。
  上一世,她想保护自己,最后自己惨死于乱军之中。
  这一世,她想保护步家,最后还是靠了皇叔的力量。
  今天,她要保护皇叔。
  这句话大抵是触及姜妩的内心。
  姜妩何尝不也是这样,为了李舒景,她已经全然豁出去了。
  爱情真的可以生养出无限勇气。
  姜嬉目光犹自坚定。
  姜妩拉过她的手,欲言又止。
  嬉儿她对皇叔,也应当是爱情吧。
  两人回到殿中,众位官员贵眷已经酒过三巡,微有醉意。
  丝竹声声悦耳。
  中间的百蝠万花毯子上,仍有歌舞美姬高扬红袖,跳着霓裳羽衣。
  姜嬉从众人座后绕过,回到太后下首坐着。
  她脸色已然好了许多,还有几分苍白,被胭脂挡了去。
  太后见她身子纤弱,走近时还带着一股凉风,忙叫贴身的嬷嬷给她披件袍子保暖。
  又过半晌,太后拉过她的手,垂头来问。
  “今日吓着你了吧?”
  姜嬉点点头,在太后的目光注视下,很快又摇了摇头。
  只听太后轻叹一声,拉过她的手,拍了又拍:“难为你了。”
  在太后看来,从小养在深宫的女子,饶是见惯宫中尔虞我诈,真正见血的时候却也少。
  她今日没亲眼去瞧,可也知道,顾煊出手的血腥场面,大抵是最吓人的。
  “老祖宗,”姜嬉突然轻唤一声,“老祖宗今日说,若我今日挑了夫婿,便应允我一事,可还算数吗?”
  她眸里盛装着认真,语气也全无戏谑。
  太后心里一愣,迟疑地点了点头:“自然算数。”
  说罢,她又高声道:“自然是算数的。哀家早前便说过,若你今日能挑得夫婿,便允一事。”
  这下,殿内众人都听了个清楚明白。
  声乐歌舞也尽停了,只有几个上菜斟酒的宫婢垂着头,动作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响声。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太后处。
  姜嬉浅浅吸了口气,起身提着裙摆,来到太后席前跪下。
  她先磕了三个响头,纤瘦身段随着她动作起伏,尽显袅娜。
  “臣女已有了意中人,请太后应允。”
  太后一挑眉,与边上的嬷嬷对视一眼,“说给哀家听听,是哪家好儿郎?”
  顾涟衡也来了兴致,搁下金樽,转头往这里看来。
  殿中突然被一阵诡异的静谧笼罩。
  随之而来的,是股莫名的压力。
  姜妩定定看着姜嬉,她知道,今日嬉儿这话一出口,她就回不了头了。
  从此什么安生日子,只怕都要与她无关。
  “是,”姜嬉一顿,抬头直视太后,“是厌夜王顾煊。”
  她心里涌起对未知的恐惧,今日走这一步,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死马当活马医,她声音中带着细密的颤抖,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她的声音洪亮而坚定,“臣女,与厌夜王顾煊两心相许,请太后成全。”
  “胡闹!”太后怫然大怒。
  众人惊惧,纷纷出席列位,跪倒在地,“请太后保重贵体!”
  姜嬉也伏在地上,双手放在额前,“请太后成全!”
  她喊得大声,似乎这样,恐惧就不会那么深重。
  顾涟衡声音幽沉如渊:“荣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姜嬉又重复一遍:“臣女,与厌夜王顾煊两心相许,请太后成全。”
  刚刚太后还金口玉言,说只要姜嬉选了夫婿,便能应允她一个请求。
  顾涟衡已经知道她要请求什么,不过是将顾煊完璧归赵罢了。
  自来从没人从黑水牢里出来还能毫发无伤的,顾煊也不能。
  “朕如果不允呢?”顾涟衡捏着金樽,看着里面的琼浆玉液,幽幽问道。
  姜嬉眼角有些酸涩,道:“自古以来,孝字为先。太后允臣女一诺,陛下若毁诺,天下人又要如何看待天家?天家又该如何叫人信服?”
  她说完,转向太后,磕了三个响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臣女,与厌夜王顾煊两心相许,请太后成全。”
  她再三拜道:“臣女姜嬉,与厌夜王顾煊两心相许,请太后成全。”
  “臣女姜嬉,与厌夜王顾煊两心相许,请太后成全。”
  ……
  殿中只有她柔婉的声音回荡,倔强得像开弓的利箭。
  太后摇着头,凹陷的眼中泪光闪烁,仿佛突然老去了十岁。
  “你在逼哀家,你在逼哀家!”
  她怒不可遏,抄起桌上的金盏朝姜嬉掷了过去。
  从前她有多宠姜嬉,如今她就又多失望,故而这一下也使了十足的力气。
  金盏掷过来的时候,姜嬉正欲再拜。
  忽见一抹金色的影子飞来,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得一道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滑落。
  姜嬉被砸得头破血流。
  可她似乎麻木了一般,继续磕头再拜。
  “臣女姜嬉,与厌夜王顾煊两心相许,请太后成全。”
  字字声声,如利剑入喉,割痛所有人的肺腑。
  所有人都避顾煊而远之,为了撇开干系都要佯装开怀畅饮欢度中秋,可仍有人逆流而上,在顾煊身前张开臂膀,将他护于身后。
  闵英几乎就要冲上去,把姜嬉拉离。
  就在这时,姜嬉的声声循环之中,太后终于闭上眼,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
  “母后!”顾涟衡愤然起身。
  太后头也不回:“皇帝,自打你亲政以来,哀家从未过问你朝堂之事,也未对你有所要求。你也做得很好,祖宗基业万里江山,你如履薄冰守到了如今。但今日,哀家要同你说的,不是朝事,而是家事。”
  她叹了口气:“厌夜王是你叔父,当初反王之乱,救你我母子之命的是他,宗亲之乱,征伐浴血的也是他。你们年岁相仿,你安坐庙堂,他在外饮风沙,也是时候好好看看这镐京城的繁华了。”
  闵英一听,心里暗道不好。
  果然,太后说:“嬉儿,哀家成全你。也知道你想求什么。厌夜王不会有皮肉之苦,更不会有性命之忧。哀家会着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让你们成婚。只有一点——”
  她转过头来,看起来似乎极其平静:“厌夜王上交帅印,当个闲散王爷,厌夜军收归皇帝手中,由皇帝调配。”
  这就相当于用兵权换命。
  姜嬉僵着脊背,心中不停地权衡着。
  顾涟衡缓步走出,道:“不想上交帅印也可以,太后照旧成全你。只不过——”
  他俯身到姜嬉耳边:“成全的方式有许多,多的是像你父亲和你母亲那样的成全。”
  姜嬉内心狠狠震颤。
  她转眸,不可置信地盯着顾涟衡。
  她的父亲和母亲死后同穴,正是得了天家的恩赐和成全。
  看她表情,顾涟衡便知她最后的选择是什么。
  他回身拱首,“母后,儿臣看您也乏了,不若今日之宴就到此吧。”
  太后点了点头,又深看了姜嬉一眼:“余下的,皇帝处理吧。”
  她走了两步,又道:“只一点,哀家答应了的事,还望皇帝不要悖逆,务必保证顾煊毫发无伤。”
  散席的磬声响起,太后和顾涟衡接连离席,姜嬉终于身子骨一软,坐在地上。
  她眼角酸涩,咬住手臂,大哭起来。
  姜妩快步上来,低声诱哄,“嬉儿,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回家吧。”
  “阿妩,”姜嬉抬起一双哭红了的眼,哽咽道,“皇叔他什么都没有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着又要哭。
  可皇宫大内,哭声是大为不吉利的。
  眼下她不能出哪怕一点点错,只能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呜声。
  姜妩看她这样,心下动容,也流出了眼泪来。
  姐妹二人在这空荡荡的殿中相拥而泣。
  外头收拾残席的宫婢内侍进来都埋着头,全然不敢往这边看一眼。
  宫巷伸长,凉风肆虐。
  太后弃了步辇,徒步而行。
  许嬷嬷侍奉在她身侧,“老奴不太明白,打从郡主重提选婿一事开始,太后就知道她要说谁,可为何……”
  “为何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太后斜看她一眼。
  “绿雾,你跟了我几年了。”
  “老奴自打太后未出阁就在太后身边了,满打满算,三十七年。”
  “已经过去三十七年了啊。”太后把目光投向宫墙之外的天空,“绿雾,要变天了。能顾好她的,只有顾煊。”
  “原来太后是为了郡主着想。可……”
  “可为何哀家要收了顾煊的帅印?绿雾,皇帝长大了,许多事,哀家做不了主了。”
 
 
第40章 交流
  姜嬉哭得累了,回到郡主府歇了一觉。
  朦胧之间,她似乎又看见了上一世。
  可与上一世有很大不同,她身穿凤冠霞帔从宫里出嫁,嫁娶队伍穿过最热闹的朱雀街。
  她坐在花轿中,透过轿帘,隐约能看见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背影。那背影悍利挺拔,腰间挎着黑色长刀,姜嬉心中大喜,知道皇叔并未陷在黑水牢中,正安然无恙地迎娶她。
  可那人回转过头来,赫然不是皇叔那张俊逸的脸,竟是衍王那伪君子的面目!
  “不!!”
  姜嬉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她惊魂未定,胸脯上下起伏着,额头满是汗珠。
  陶嬷嬷原本在外间吩咐着什么事,听见声响忙入内来。
  “郡主,怎么了?魇着了么?”
  她说着,忙拟起帕子,在姜嬉额角来回擦拭。
  姜嬉忙抓住她的手问:“皇叔如何了?”
  陶嬷嬷动作一顿,手垂了下来,眼神满是怜惜。
  “厌夜王没事,已经回了王府了,宫里也来了诏书,三日后成亲。”
  陶嬷嬷欲言又止,眼神晦朔。
  姜嬉道:“嬷嬷有话但说无妨。”
  陶嬷嬷道:“宫里的事,我老婆子也听说了,按说此事不该我过问。只是姐儿,厌夜王城府深沉,按说不会那样莽撞,这事是不是还另有隐情?”
  姜嬉闻言,点了点头。
  “虽不知道皇叔要做什么,可此事确实同他平时作风不同。我猜想着,他许是怕树大招风,才自己卸下权力吧。”
  “这就是了,”陶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和蔼,缓缓道,“眼下你们要成亲了,有些事从前我不敢说,现在不得不说了。”
  姜嬉道:“嬷嬷但说无妨。”
  “郡主,你方才说不知道皇叔要做什么,若他心上有你,就会主动来和你说,你就会知道他要做什么。而不是靠你去猜。日后你们成了夫妻,夫妻之间,更是最忌猜疑。他不说,你不问,关系就不会和睦。”
  她长长舒了口气,“我原是不看好这门亲事的,现在也是,打从交州回来一路上,我就怕郡主与厌夜王有什么牵扯。没想到如今还是要进同一家门。既如此,郡主便要改改性子,多关心多问,男人的心才能在你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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