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这一点,三皇子自己也是知晓。
“这辆马车,若我没记错,应是瑾郡王府上的。”他轻咳一声,指出疑点。
闻胤瑾调转视线看他,无视晋绍陵的瞎扯:“三殿下马车路上坏了,就过来搭我的顺风车。现在既然人已成功送到,我便先行告辞。”
说罢,闻胤瑾便向晋绍陵行了一礼,就准备转身离开。
却在下一刻被晋绍陵拦住:“你急什么急,反正云安食肆离这边也不远,前面拐个弯就能到。你不是还想去沈家提亲吗?今儿个沈家那三位堂兄弟可都在马大儒府上,你何不趁此机会去试试他们的深浅。”
闻胤瑾的目光闪了闪,没有做声。
“试完深浅以后再去也不迟。”晋绍陵不遗余力地游说,“而且,今日的优质俊杰都在这边,那边的云安食肆里最多就是些落魄书生,你即便去得再晚,也不会有人抢了你的风头。”
闻胤瑾闻言,却抬头看他:“殿下如此想让我留下,是否还有其他事需要用谨一办?”
晋绍陵叹息一声,正待说些什么,就见大皇子晋绍杭已经带着仆从走了过来:“哟,三弟,瑾郡王,真是好久不见。”
第35章 战绩
一月不见, 大皇子不仅面色白皙了许多,就连面部弧度也显出一丝圆润。
“见过大殿下。”
晋绍陵笑眯眯抬眼:“大哥,瞧你这脸色, 就知你最近把身体将养得不错,如此弟弟我也就放心了。”
在府上好吃好喝地将养着,府上的女人还少了, 可不就养得好了吗。
晋绍陵与晋绍杭一向不对付, 这样一句反讽可谓说得驾轻就熟,听得左丘俊绰和苏海盛极力忍笑。
而闻胤瑾则只是在与晋绍杭行过礼后, 便继续侧过头面无表情。
晋绍杭面色一沉,看向晋绍陵皮笑肉不笑:“三弟这脸色最近也将养得不错, 一看就知最近过得不知有多逍遥。”
晋绍陵沉重摆手:“功课繁重, 公务繁忙, 哪里比得上大哥自在逍遥?!”
他虽是无奈笑着,面上却一副倍感自豪的模样, 生怕晋绍杭忘记, 他早已入朝领了差事, 最近正忙得脚不沾地。
晋绍杭:……
他简直要被晋绍陵的厚脸皮给气歪了嘴,这一句捅一下心口,是正常兄弟会说的话吗。
他想要反呛,但是想想晋绍陵自从丧母后, 就在他的两个伴读带领下, 脸皮越来越厚, 行事也越来越让人难以琢磨透章法,又恨恨地闭上了嘴。
他这次栽倒, 表面上是大理寺温大人动的手脚, 但这背后肯定还有其他几个兄弟的影子。
否则查谁不好, 非要拿他第一个开刀?!
最好不要让他发现,这背后的人是谁,否则,不论是他的这位先后嫡子三弟,那是那位继后之子五弟,他都会提前计划,将人给彻底扯下来。
回身,晋绍杭对身后一直跟着他的绝色婢女道:“去将我为马大儒准备的礼物先送过去,看看马大儒喜不喜欢?”
一身鹅黄云缎裙的端庄婢女眉目沉凝,恭敬地向晋绍杭福身行礼:“奴婢遵命。”
她回身从身旁的小厮手中拿过一枚精致的木盒,走至马宅门外的引领婢女处,在与对方交谈了几句,便跟着对方一起向马家后宅方向而去。
晋绍陵皱了皱眉:“礼品这东西,直接交给门房即可。大哥你这到底送的是什么金贵物事,还非要亲手送至于马家内宅?”
晋绍杭眉梢舒展,却不肯多言。
只是看着不远处飞身下马的晋绍元,笑道:“二弟也到了,咱们进去再说。”
晋绍陵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反驳:“也好,咱们走吧。”
一行人表面上言笑晏晏地被引入马府,甫一被带到聚客处,就看到早已早这里与文人学子打成一片的四皇子与五皇子。
三位皇子中,除了二皇子晋绍元外,表情均微妙了一下。
此时四五两位皇子也看到了三人,他们笑吟吟地起身走过来行礼:“弟弟见过大皇兄、二皇兄、三皇兄。”
晋绍杭眯起眼睛,做出儒雅模样,笑得意味深长:“两位弟弟不用多礼,你们今日来得倒是很早。”
四皇子和五皇子对视一眼,笑道:“我二人早就对马大儒闻名已久,此番难得有机会结识,自是比往常都要更加兴奋些。”
“今晨我们早早就醒了难以入眠,兴奋之情难以自抑,故而就来得早了些,让三位兄长见笑了。”
晋绍元对他们几个私下里的暗潮汹涌全无兴趣,平静摆手:“哦,没什么可笑的。”
正准备再讥讽两句的晋绍杭一噎。
他看着对眼前文士氛围兴致缺缺的晋绍元,到底将到口的话咽了下去,对着四五两位皇子轻嗤一声:“那便当没有什么可笑的吧。”
四五两位皇子:……
晋绍陵左右张望了一番,询问:“马大儒呢?”
四皇子回道:“刚刚还在这边与几位大儒谈及苗地的风俗人情,说着说着,好似想起了什么,让大家稍等一下,说要回书房取一样物事……”
闻胤瑾的目光在这其中逡巡,很快就发现了沈家兄弟的所在,他待几位皇子交流完,向几人歉意拱手:“偶遇熟人,在下暂且失陪。”
晋绍陵当即明了他的意思,随意摆手:“你自去吧,有事我们再去那边寻你。”
闻胤瑾又向几人道了声恼,便抬脚向沈弛所在方向走去。
“怎么就你们两个在这里,弘哥儿呢?”闻胤瑾一过去,便出声询问。
沈弛与沈强一愣,忙起身,向闻胤瑾行礼:“瑾郡王。”
闻胤瑾摆手:“无需多礼。”之后他又问了一遍,“弘哥儿呢?”
沈弛与沈强对视了一眼,开口:“弘哥儿他刚刚出去外面寻人去了,可需我们将人寻回?”
闻胤瑾往门口的方向多看了几眼,摇头:“那倒不用,我来是想与你们掰个腕子,不知你们现在可还方便?”
沈弛与沈强:……
关于祖父许诺出去的要求,他们早已从父亲/大伯那边得到过通知。
他们看看闻胤瑾略显瘦削的身板,又想了想他们沈家儿郎每日从未缺勤过的早课,不禁在心中为闻胤瑾点了根蜡。
“瑾郡王,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请祖父换一个方式,证明自己的身体康健。”最终沈强如此委婉地说道。
闻胤瑾却眼睛眨也不眨地撩起袖子:“无碍,先试试,万一不行,我再想办法。”
两人略一沉吟,到底是应了声。
另一边,马宅外。
沈弘站在石狮子旁,看向正站在门口,与怀倩柔四目相对、却久久不能移开视线的张元良,简直快要被气笑。
他已经在他身边站了足足一盏茶时间,张元良却始终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可见他的存在,在他眼底到底是何其渺小。
他轻嗤一声,到底是放弃了与他单独交谈的念头,抬脚从石狮旁绕至台阶上,缓慢地布上台阶。
他虽然现在腿脚已经无碍,但因刚刚恢复康健,走起路来还有些不习惯,因此步速缓慢。
但即便如此,张元良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当走上台阶最高处,沈弘又回头看了门外那对四目相视的“野鸳鸯”,心知张沈两家的婚事是绝对不能成了。
即便父亲与母亲不愿退婚,这次的婚事,他也是要为自家胞妹退定了。
最后看了眼站在车马旁,楚楚纤弱的怀倩柔一眼,沈弘平静转身,在一众看热闹的学子文人打趣的目光下,镇静地走进门内。
他的面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却莫名让人寒凉。
待他走回沈家兄弟身边时,便看到闻胤瑾正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与沈弛沈强两人面面相觑,气氛沉寂且尴尬。
他奇怪开口:“怎么了这是?”
沈弛与沈强面色奇异地抬头看他,而后一齐将人拉着坐下:“弘哥儿你来得正好,瑾郡王要掰腕子,你要不要也试试?”
沈弘笑:“那我可能就有些困难了,毕竟我近几个月因为养伤,已经许久没有锻炼过身体了。”
虽然说是这样说着,但他还是大大方方地撩开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与闻胤瑾的手交握在一起。
在沈弛的开始声中,两人一齐使力,而后沈弘的手臂被闻胤瑾狠狠压下。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闻胤瑾一眼,出声称赞:“郡王好臂力。”
闻胤瑾面上现出一丝因为用力过度而现出的潮红,勾唇笑道:“体力太差,其实我也只是先期爆发力尚可,至于别的,是肯定比你们所不及的。”
他的这一点爆发力,还是数年如一日的锻炼下来的,只能爆发,却全无体力。
一旦不能一击制胜,那么接下来等待他的,就将是他的死期。
沈弘活动了下手腕,这才转头询问身边的两人:“你们的结果怎样?”
沈强嘿嘿笑道:“我们两个都赢了。”
沈弘颔首,心里对闻胤瑾的臂力有了个数,心中不免惋惜:“因为我身体才刚刚康复,可能之后的掰腕,祖父不会让我上。”
“没错,”沈弛点头,“届时上的应是弢哥儿。”
沈弢本就体力好,最近跟着沈钟海手下的一些老兵训练,更是有了长足的长进,实力早已在沈弛与沈强之上。
如此,即便闻胤瑾能赢沈弘,胜算依旧渺茫。
闻胤瑾看着三人眼底的隐隐同情,心中就大概有了谱。
那位今天没有出现在马宅的沈弢,才是这四人里面的硬茬。
之后闻胤瑾又与三人稍微闲聊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等周遭暂且无人打扰,沈弛才看向沈弘询问:“怎样了?”
沈弘面色一沉,在两人面前没有掩饰自己情绪的糟糕:“我去时,他正与怀家姑娘在外面递送秋波呢,我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他硬是没有看到我,即便我与他擦肩而过。”
“哦?”沈弛眸光微闪,面色微沉,“看来张家的这位小公子,倒是个情深的。”
只是这情深到不识时务,倒是让人感觉可笑。
“那你……”
沈弘拧眉:“退是肯定要退的,我就这一个妹子,我不愿她嫁给那样一个心有所属的男子,最终受尽委屈。”
“三伯三婶会同意?”沈强出口。
他虽然进京的时日尙短,但自从上次张元良的事情爆发出来后,就从三伯与三婶的态度中看出了个大概。
嘴上叹息念叨着,真涉及到退亲,又绝对舍不得。
在他看来,张沈两家的亲,不好退。
沈弘不轻不重地在桌上扣了扣,眯起眼睛:“无碍,三房的脑子都长在我这里,我说能退,就一定能退。”
闻胤瑾离开沈家兄弟后,便心满意足地回到晋绍陵身边。
“战绩如何?”
“自然是……全无胜算。”
第36章 死亡
如果沈家的几位兄弟的实力真的那般孱弱, 不堪一掰,当初沈钟海就不会将人选指定为沈家小一辈,还胸有成竹。
晋绍陵见他神态轻松, 并没有如何烦恼,也松出一口气:“你这是要离开了?”
闻胤瑾颔首:“我本也没有邀请函,就连礼品都忘记携带, 是搭着三殿下的东风进来的。在下感觉这很是不妥, 准备离开,让人赶紧去准备份礼物, 回送过来以表歉意。”
至于他的人,便是不会再回来了。
听一个无甚兴趣的发书宴, 哪里有去与未婚妻见面重要。
晋绍陵噗嗤一声:“随你, 今日多谢你的马车, 可帮了我大忙。”
闻胤瑾眉梢舒展,正待拱手, 最后道声告辞, 就听马家后宅陡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吵闹和喧哗。
几人拧眉, 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马家嫡长子马芮樊迅速起身,向诸位宾客致歉,抬脚便往后门走去。
路上,他随手抓住一个从二门内飞奔出来的婆子, 低喝:“发生了何事?!这般吵吵嚷嚷的, 成何体统!”
“啊!大少爷!老爷他、老爷他……”
马芮樊眼皮子一跳, 看着婆子发白的脸色和抖索的嘴唇,心中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急切追问:“我父亲他怎么了?”
婆子在众多视线的盯视下, 明显有些怯, 但此时二门内的喧哗声却不仅没有停止,反倒声音越来越大,遮是肯定遮不住了。
她颤抖着声音,涩声道:“老爷他、他去了!”
马芮樊身形一晃,他紧紧揪住婆子的衣领,怒目圆睁,咬牙大喝:“你说什么?!”
那婆子被吓得身形越发瑟缩岣嵝。
没等她再次开口,又有几位小厮从内宅方向跑了出来。
他们没有注意到一旁怔住的马芮樊,一看到相对而立的五位皇子,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先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大呼:“请五位皇子为我家主子做主,我家主子方才被人割喉毙命。”
现场气氛霎时一寂,不少人被惊地当即站起身来。
“什么?!”
晋绍陵当即反应过来,对身后的潮生潮平道:“去让人守住前门和后门,从现在开始,所有人都不许离开。”
“是,殿下。”
左丘俊绰也从这巨大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对身边的小厮连声道:“快去通知京兆府,让京兆府过来封锁,为马大儒搜寻凶手。”
“是,主子。”
此时,宅院中的学子们乍闻噩耗,情绪激动,均不能接受。
“马大儒竟然死了?!不!我不相信!”一直将马大儒视为偶像的学子,此时紧紧抱着马大儒生前所著的最后一本书籍,沉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