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澜馨与苏若琳两拨人坐的地方并不远,她们例行地向对方撂下了狠话,就开始比赛钓鱼。
作为死对头,她们两个小团体自从杠上以后,就是事事都可比。
蹴鞠比,吃饭比,就连现在钓鱼,那也是必须比。
与身边人的兴致勃勃、聚精会神不同,苏若琳自从坐下后就一直比较静默。
原本她还在想着,应该怎样将话题转到崔家姐姐身上,多问几句,了解一下情况,就见坐在不远处的崔澜馨突然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几位骑着马匹路过的公子。
“前面那几个是谁?”
其他姑娘们怔了一下,纷纷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小路上,那一队飞驰而过的公子与侍卫。
“那个好像是冯家的大公子。”
“冯家的大公子?!”崔澜馨的表情好似有些微妙,却又马上掩饰下去,“这位冯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若琳猛地抬头看向崔澜馨,她抿了抿唇:“你打听他做什么,长得也一般,学识也只能算凑合,个头还就那样。”
其他人:……
“没有啊,冯家大公子长得也还不错,个子也不算矮,学识虽说不到左丘公子那般学富五车,却也能称得上一句佳公子。”
“我也感觉这种清秀斯文的公子,看起来很舒服,没有哪里丑啊。”
苏若琳身边的姑娘们,虽然也感觉这位冯大公子不丑,但自家老大都撂下这话来了,她们作为捧哏,自然得全票赞成。
“那是你们觉得,就冯晋安那样的,完全入不得我们老大的眼。”
“我们老大的眼光高着呢。”
崔澜馨歪了歪嘴,也不与她们争执,只小声嘀咕了一句:“人不怎么样,眼光倒是挑。”
她也没有将苏若琳的话放在心里。反正如果有一天苏若琳不和自己唱反调,那才真的是太阳从西边从来。
崔澜馨身边的姑娘们却是越听越不像话,跟着反唇相讥了几句:
“冯晋安可是嫡长子,学问不错,为人谦和,在外少有与人红脸的时候,这你们都看不上,那还能看上哪样的。”
“就是说啊,我就喜欢冯大公子那种斯文调调的。”
崔澜馨听着身边几位小姐妹的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你们了解他吗?”
“澜馨,你怎么想起打听这个了?”其中一人好奇问道。
“就是之前没怎么了解过,你们还知道什么其他的,说点出来我听听。你们感觉他这人好吗?”
苏若琳:……
她看着崔澜馨那副认真打听的模样,心中不好的预感愈浓。
她第一时间想到,会不会是崔家在为崔澜芝相看对象,这位冯大公子就是人选,或者只是其中一位人选。
冯大公子冯晋安,是大皇子晋绍杭的陪读。
现在众所周知,晋绍杭已经失却了圣心,已经没了继位的机会。
那么冯家也就是从皇位争夺的漩涡中提前走了出来,再无卷进去的可能。
如此来说,外表风度翩翩,家世尚可的冯晋安,确是一位大家族联姻的好人选。
苏若琳突然转头,看向崔澜芝一行人垂钓的方向,发现崔澜芝身边的几位姑娘,此时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都正在看着崔澜芝的方向笑,她的心情一下子就焦灼起来。
“其实想要知道冯晋安好不好,只要再等过两天,看看观荷节当夜他在花魁斗艳中的表现就能知晓。如果他是那种为了博花魁一笑、最后砸银两成为入幕之宾的男人,就铁定不行。”
苏若琳沉思间,不远处有一位姑娘开口说道。
观莲节当晚,不仅有各大花楼合起来搞的花魁斗艳,还有各大牌位上花娘的入幕之宾拍卖活动。
也是因为京城这边的观荷节与各大花楼的活动挂钩,所以,京城还有观莲节当日有艳鬼出没的香艳传说。
崔澜馨歪头想了想,点头:“你这想法也对!”
“那咱们观莲节那天就约起来?!”
“约约约!”
“花魁斗艳!花魁斗艳!”
苏若琳吞咽了一口唾沫:“那我们也去。”
“你们去干什么?”
“当然是……”苏若琳说到这里有些卡壳。
索性,她没有想出来,她身边的姑娘们倒是想到了:“当然是比赛看谁的眼光准,押的花娘会勇得第一。”
十几位姑娘面面相觑。
这样的比斗项目她们倒是没玩过,不过不得不说,这还有些刺激。
“行!”
“就比这个!”
时间眨眼间过得很快,蹴鞠比赛后姑娘们歇息了没两日,倍受京城年轻人们期待的夏日盛会观莲节,便如期而至。
六月二十四,观莲节。
因为有闻胤瑾的邀约,沈精羽一大早就对镜梳妆,仔细斟酌打扮起来。
作为未婚妻的基本素养,便是在见面之前,好好地捯饬一番。
沈精羽今日梳着的是云近香髻,头上斜斜簪着的是为今日观荷节特意准备的红珊瑚番莲花钗,她穿着一身霞彩的雪白绣纹纱裙,就拿上柄六菱纱扇,走出了蕙桐院去与母亲请安。
沈母今日起床,感觉气温没有昨日那般炎热,心情正爽利着呢,就见到依次走进来的几位长相娇美的孙女和身材挺拔的孙子,不由地便觉得心情舒爽,乐得合不拢嘴。
沈父今日也难得沐休,他坐在上首看着这一屋子的孙子孙女,心情也是不错。
大概对于老人而言,看着下面的子孙开枝散叶,就是最让他们欣慰的事。
沈精羽到来时稍晚,却也不是最晚。
沈母一见她今日打扮,就眼前一亮:“还是丫头你会打扮,我当时还说这匹霞彩的布有些太艳丽了,但是现在看来,你这样一穿,却是刚刚好。”
沈精羽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哎呀,娘。”
一行人就笑。
等众人集合后,就一起出了门坐上马车,去千水湖边,那边有他们租借的大船。
沈家人上了马车,沈大夫人对沈崴道:“夫君,我看你最近头发好像没怎么掉了。”
沈崴抬手摸了摸头:“当真?!可能是我最近吃小妹给我调制的芝麻丸吧,据说是九蒸九晒出来的,效果不知道,但是偶尔吃上一颗,还真是挺顶饿。”
说着,他就从袖袋里取出几个小纸包,递给沈大夫人一颗。
沈大夫人轻轻拨开外面的油纸,放入口中含了一颗:“味道还算可以,稍微有些腻。”
“但是顶饿,如果它能顺便解决掉我的头发问题,就更好了。”
沈大夫人闻言,不由地侧头看着身边沈崴头顶上发冠。
一段时间未见,这发冠还顽强的在他头顶顶着,没有松旷,没有晃动,看来短时间内,应是不用再换上更小的了。
“应该是有用的,夫君放心好了。”
沈三夫人则一上马车就拉着沈云婉的手:“我家云婉真漂亮,今儿个一定能让不少公子看花了眼。”
沈云婉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娘。”
沈三夫人看着自家这宽敞的马车,又看看前面大房和二房那挤挤挨挨坐了一马车的侄子侄女,轻笑了一声:“还是咱家的马车宽敞,云婉你等着,娘之后一定给你挑个最好的,最好也像是娘这般,夫妻一世一双人的,至于张元良,哼!那就是个酸菜篓子,放弃了你也千万不要可惜。”
“我知道的娘。”
在母女两人的轻声交谈中,沈府门口,出来得比较晚的沈三老爷已经从奶娘手中抱起小儿子,和大儿子沈弘一起,上了最后的那辆马车。
直至沈府一行人走远,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才从街道拐角探出头来。
她眯起眼睛看着前方,看着沈三老爷刚才消失的方向,眼底神色复杂难辨,“爹。”
第73章
如果沈精羽在这里, 就会认出,这位小姑娘就是之前她曾经在药铺外偶遇的那位,之后还在她们抓绑架卢静姝的绑匪时, 帮忙给那绑匪用石头砸过脑袋。
沈绮直至沈家马车完全消失, 才郁郁转身,向着街道内走去。
在回到家门口时, 她远远地看向几个在自家屋宅附近晃悠的混子, 拧起眉梢, 眼底现出坚毅之色:“不能再等了。”
沈家人抵达千水湖时,湖边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
小摊小贩们早早地就在千水湖周围寻好位置, 或推着个推车, 或在地上摆着草席, 挤挤攘攘的, 让整个千水湖周围热闹非常。
沈精羽等人下了马车, 很快就有瑾郡王府的小厮上前,对着苏母一阵作揖:“小的乃瑾郡王府的管事,郡王让小的在此等候多时。”
沈钟海自从与闻家走完前三礼后,心情就有些不痛快。现在一见到闻府的小厮,当即便没有好气地哼出一声。
“你家郡王现在何处?”
“回大人, 我家郡王一开始是在这里等着的。只是适才被三殿下派人叫走, 他叮嘱小的在此等候, 询问大人们一会儿歇息的位置,他好稍后前去拜见。”
沈父这才满意一些:“既如此, 我们先去东侧的芳草亭,等你家郡王回来, 再让他过去就是。”
自古以来, 都是女婿来拜见岳父, 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岳父在这里等着女婿的。
管事当即点头:“是,小的稍会自会转告郡王,沈大人慢走。”
沈父嗯了一声,抬脚便带着身后的妻女儿孙一起,向着沈家早就预定好的赏荷亭行去。
千水湖中由于种满了荷花和睡莲,不适合泛大船,只能用小舟穿行。
世家贵族们大都早早就在千水湖旁预定好赏荷亭,或者湖心酒楼,以此欣赏美景。
沈家一行定的是赏荷亭,在此之前,早早就有小厮过来装好了纱帐和竹帘,既能为主子们遮挡蚊虫,还能遮挡阳光,在其中纳凉。
众人在亭中略站了站,认了认位置,就开始等着沈父和沈母发话。
沈父笑道:“行啦,你们都各去玩吧,只是都小心些,带好身边的仆从。不要落了水再等人救,丢人。”
众人忙笑嘻嘻地应了是,又与亭中的几位长辈行过礼,就嬉笑一声,四散走开。
沈精羽坐在沈母的身边,看着在亭子外等她的沈云昭几个,也有些蠢蠢欲动,转头询问:“爹,娘。”
沈父好笑摆手:“想去就去,瑾郡王这次是来拜见我和你母亲的,与你无关。”
沈精羽就勾唇笑。
她觉得,胤瑾弟弟此次前来拜会,还真就是过来寻她的。不过既然自家父亲调皮,她便也先偷玩一会儿,过会儿再过来寻胤瑾弟弟也不迟。
这样想着,沈精羽离去得就全无负担,小声地欢呼一声,就拎起裙角,带着婢女向亭外小跑而去。
沈母一直等到小女儿离开后,才轻哼一声:“什么与黛娇无关,人家过来就是来看女儿的。”
“真想看,就待会儿让他自己找去,哪里用得着行那许多方便。”沈父哼了一声,“再说,拜见未来岳父,难道不比见未婚妻重要吗?”
沈母:……
她看着老夫面上那满脸的褶儿,撇了撇嘴:“感情你年轻去我家时,最想见的是我父亲,不是我啊。”
沈钟海被她一噎:“那能一样吗?你别瞎扯。”
沈母见他开始吹胡子瞪眼,也不与他争辩。别看沈父平日里看起来一个威严的大老粗,然而,但凡沈精羽凑上前来笑上一笑,他自己就能先将自己的心给笑软了。
要说这家里最宠着沈精羽,那第一就是沈父,第二就是她在边关的二哥和二嫂。
也幸好这孩子随她,这才没有在这群人的宠爱下把性子养歪了。
如此想着,沈母面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
沈崴和沈峦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反正父母对小妹的宠爱,他们早在之前和二老的通信中就可见一斑,现在这段时间的相处,更是得到了印证。
几人并未等多久,闻胤瑾便在松山的带领下,远远走来。
一进入亭中,他便给上首的沈父、沈母行礼问安。
沈父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又是重重哼出一声。
“上次寿宴时人多,我也没有详细问。你再与我详细说说,你之前被柳家小丫头给哭晕过去了是怎么回事?”
闻胤瑾:……
一开口就是绝杀,闻胤瑾再次感受到了未来老丈人身上气场的不友好。
他眉宇低垂,展颜浅笑:“那是外界以讹传讹,其实小侄是在保护三殿下,免受刺客袭击时,一不小心脚抽筋了而已。”
要说当时都是自己造假、想要坑柳沛岚一把,他是不可能承认的。
当时三殿下也说了,太医也来检查过了,这如果说自己没事,那是给谁没脸呢。
所以,这脸,就只能自己昧下。
“最近我也听过外界传言,还有人说我踢人将自己踢出了内伤,这怎么可能呢?”
这件事,沈钟海也能大概猜出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也没有深究。只是以此引出话题,说出重点:“年轻人,身子骨太弱可不是好事。”
闻胤瑾颔首受教:“伯父教导得是,下次小侄争取注意。”
沈钟海又挑剔地将人打量了一番,没过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
这女婿做到这里,已经是超出自己的预期。剩下的,只要他不是个早夭的命,他便对女儿和老伙计的孙子履行婚约没什么异议。
等闻胤瑾终于脱离沈父等人的盘问,时间已经几乎上午过半。
他一离开凉亭,就看向松海。
松海忙上前一步低语:“沈姑娘在南湖边上,刚刚上岸,现在估计正在周遭摊贩处闲逛。”
闻胤瑾松开眉梢:“那就走。”
想起方才沈钟海身上对他传来的代表认可的气场,他边走,边忍不住眉眼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