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该出发了。”门口,有侍卫敲门恭敬说道。
屋内五人沉默不语,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温归远身上。
温归远脸上僵硬之色越发明显。
“那个面纱遮遮。”路杳杳单机立断,指使绿腰把箱匣里的纱帽拿出来,“没事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你叫……秀娘,红玉救的人。”路杳杳心一横眼一闭,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胡乱地吻了一下安抚道,“破罐子破摔,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喋喋不休地随口安慰着,极为不上心,最后亲自给他带上纱帽的时候,软软说道:“殿下就不想和我坐一起吗。”
“忍忍嘛。”
卷翘睫毛下的大眼睛扑闪着,秀气柳眉下的琥珀双眼显得乖巧可爱。
温归远长叹一口气,最后艰难开口:“哑巴。”
路杳杳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着红玉吩咐道:“哑巴哑巴。”
红玉迷茫地眨眨眼。
等她回神跟出去的时候,就看到路杳杳站在左翊卫府检校翊卫大将军张怀说着:“……红玉路见不平,这就带回来了,可怜容貌艳丽,却是一个哑巴……”
红玉顿时接收到无数视线,一时间被吓得后退一步,却被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旭阳推了一下,被迫站在正中间,不得不讪讪说道:“对对对,就是我,哑巴哑巴。”
“那,还是另外安排一辆马车吧。”张怀也是身经百战,扫了一眼一直站在路杳杳身后的哑女,皱了皱眉,颇为强势地提出建议,神情间都是不赞同之色,“还是要以太子妃安全为重。”
“不碍事的,何必麻烦。”路杳杳没想到张怀性格强硬,额间冒出冷汗,连忙拒绝道,“我一路上也要有人陪我说说话。”
“说话?”张怀两根粗黑的眉毛立马皱了起来。
不是说哑女吗?
他锐利的视线打量着身后的红衣女子,越发觉得可疑。
——太子妃年幼,一直不曾出过远门,路上小心被奸人蛊惑。
他想起领走前圣人和路相的嘱托,脸色越发不好看。
温归远见状,立马拉着路杳杳的袖子,躲到她身后,肩膀抖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模样。
路杳杳一个激灵,立马安抚的挽住她的胳膊,一脸无奈地说道:“秀娘胆小柔弱,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也想有个人陪着,路上开心一点。”
知情人皆是露出难以言表的微妙神色,旭阳更是头也不敢抬起来,不往这边张望着。
张怀还想说话,就被路杳杳板着脸打断了:“就这样吧,不要耽误今天的行程。”
她牵着秀娘的手,朝着停在门口的马车走去。
从背影看,哑女身形极高,脚步姿势格外豪放,露出的一双脚出奇得大,张怀还想说话,却被旭阳斜插而来挡住了去路。
“太子妃年幼,这事不过是一时兴起,时间久了,哑女若是无趣自然就可以换马车了,将军若是一意孤行也落不得好。”
不知何时来的旭阳脸上带笑,说话极为斯文有礼,人畜无害地为他分析利弊。
张怀一听也在理,下意识问道:“那率卫意下如何。”
旭阳嘴角笑意加深,立马不急不缓地说道:“不如让我等派人守着太子妃车辇,也好照看一二。”
他极有眼力见,怕人以为是准备揽功,便又缓缓分析着:“我等乃是东宫出来,太子殿下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出差错,我们定是要先守几日探探虚实的,等确定……哑女无事,再重新轮换。”
张怀眼珠子一转,心思回转迅速。
若是真的出事,也是当日守职之人为大罪,其余人不过牵连,而且太子妃那边都是女子,他们这些左翊卫府终究还是不方便。
现在有人要把事情揽过去,之后功劳苦劳或者坏事好事,责任也就不在他了。
他心思微动,脸上神色微微一松,故作为难道:“这恐怕不合适,东宫率卫也太辛苦了些。”
“能为张将军分忧,不算什么。”旭阳彬彬有礼地奉承着。
张怀一颗巨石落地,人也开怀不少,看这个年轻人越看越满意,脸上的笑也真诚了不少。
旭阳也是一根紧绷的弦松了下来,也暗道这个张怀识时务。
那边风起云涌,这边路杳杳刚一上马车,立刻压低嗓子得意说道:“还不错……唔……”
一把扯下纱帽的温归远把人压在车厢上,双手扣在车璧上,十指交缠缠绵,指尖都泛着白,衬得丹寇越发鲜艳。
他狠狠地堵住这张嚣张的嘴。
马车外喊叫声,车马声,络绎不绝,喧闹之声不绝入耳,车内却是化不开的的唇齿相依的声音,迷乱而**。
白色的纱帽孤零零地落在脚边,蛟纱凌乱而洒落一地,盖住一双精致的小绣花鞋。
“开心了?”他把人困在中间,脸颊相贴,气息交缠地问道。
路杳杳一大早画好的唇妆都花了,大红色的唇脂落在娇嫩雪白的唇角,突兀又刺眼,看上去既可怜又可欲。
她眼角水盈,眼尾泛红,喘着气,瞪着面前之人。
“乖,别这么看着我。”温归远低声说道,很快又温柔缱绻地黏了上来,剩下的一点口脂也都被悉数吃抹干净了。
绿腰进来时还特意敲了一下车内,却见马车内没反应,格外镇定地扭身,和后来的卫风一起坐在车辕上。
“绿腰姑娘怎么不进去。”张怀骑马经过时,随口问道。
“娘娘昨日没睡好,正在休息,不喜人打扰。”绿腰冷静说道。
旭阳远远便看到张怀在太子妃车辇边上徘徊,眼皮子一跳,立马策马走了上来,三言两语就把人带走了。
“我给你按按。”马车内,温归远听人走远了的声音,这才小声出声,哄着怀中之人。
路杳杳坐在他怀中,没了力气,闭上眼不说话。
这回按摩倒是一路上规规矩矩,路杳杳坐在他怀中,马车又走得晃晃悠悠,她意识朦胧,很快便睡了过去。
绿腰第二次敲门,听到温归远的声音,这才小心推门进去,动作利索干净,风都还没来得急飘进来。
“旭阳说今日车队会经过邓州,最后在隋州郊外的树林中驻扎。”绿腰拿出毯子盖在路杳杳身上,低声说道。
温归远冷淡地点点头。
绿腰很有眼色,很快又退了出来。
路杳杳再醒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准备安营了,她颇为震惊:“我睡了这么久。”
温归远动了动僵硬的四肢,无奈说道:“看你晚上还怎么睡,之前叫你醒醒神,你还闹我。”
路杳杳脸色红白交加,突然咬牙切齿:“还不是你!”
温归远眼睛一亮,贴了上去:“晚上我和你一起睡吗。”
“不行!你去江月楼那辆马车。”路杳杳义下意识捂着腰,正言辞地拒绝了。
“我如今是哑女,哪里能上他们的马车。”他压低嗓音,柔柔说道,“娘娘好狠的心啊,把我当了一天的枕头,现在翻脸不认人。”
路杳杳理亏又心虚,失了先机,被人连哄带骗,弄得意乱情迷之后,没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答应下来了。
——美色误人!
路杳杳下马车休息的时候,狠狠拧了一下温归远的手臂。
旭阳和绿腰红玉很快就围了上来,为温归远打掩护。
“殿……秀……”旭阳张了两次嘴都没说出口,最后难得红着一张脸,呐呐地含糊着,“可有什么需要的吗?”
温归远摇了摇头。
路杳杳阴阳怪气说道:“需要一盆冷水。”
温归远笑眯眯地把玩着手中的纤细手指不说话,连带看着自己的手指甲颜色都顺眼了不少,一看便是心情愉悦。
太子妃的马车格外得大,就是为了防止出现夜间休息的问题,等他们回去的时候,马车已经变成了一张温暖的大床。
路杳杳一上床就裹着被子滚到角落里,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夸着说道:“好困啊,困死了。”
她刚躺好姿势就被人拦腰拖了过来。
力气之大,完全无法反抗。
路杳杳气急。
“真的只是想抱着你睡而已。”温归远把人抱在怀中,无奈说道,“我难道这么不值的杳杳信任吗?”
路杳杳从被子中伸出半个脑袋,认真又哀怨地点点头:“你昨天晚上也是这么说的。”
温归远脸上笑容一僵,讪讪说道:“真的,不闹你,睡吧。”
路杳杳见他勉强还有点真诚的样子,这才闭上眼,最后小声嘟囔着:“骗人是小狗。”
她睡得沉,很快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黑暗中的温归远睁开眼,借着车帘外透过来的微光,侧首打量着身旁之人。
琼鼻樱桃唇,柳眉芙蓉面,睡得香甜而天真,让他看了便心软成一团,恨不得把人一直抱在怀中。
“睡吧,杳杳。”他不知不觉盯着她看了许久,越看便越觉得欢喜,连落在脸颊上的碎发都显得格外可爱,把人看得在睡梦中都皱眉,这才在她眉心烙下一个炙热的吻,温柔安抚着。
夜黑风高,月亮早已不见踪影,乌云密布让夜色越发黑沉,树林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篝火烧到最热烈的时候,噼里啪啦声在深夜中也格外清晰。
原本抱剑靠坐在车辕边上小憩的卫风突然睁开眼,目光凝重地看向更远的黑暗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第一次呼声这么高,竟然是女装!
太子:保持微笑jg ,,
第71章
萤孤黑夜深, 万籁俱寂,虫鸣无声,卫风自黑暗中睁开眼, 冷峻锐利的眉眼看向黑暗的树林。
风枝惊暗鹊,露草覆寒蛩, 不经意的一声鸟雀扇动翅膀的轻微声音在黑暗中意外有些清晰。
卫风抱剑依靠的姿势瞬间紧绷,握在乌黑玄铁剑柄上的手瞬间收紧, 指骨紧绷,手背青筋浮现。
只听到一声长剑出鞘, 破开空气的鹤唳声, 宛如石破天惊, 激起的激荡不绝声,瞬间充盈整个安静的营地。
与此同时, 靠在巨石上休息的旭阳也倏地睁开眼。
“敌袭!”旭阳厉声大喝, 一向温和的笑脸在跳动的篝火中格外狠厉严肃。
话音刚落,一直沉寂的树林突然越出数十道手持利剑的漆黑身影, 与此同时, 只见一道蓝色的火焰直冲天上而去, 照亮整个天空, 紧接着左右两侧也隐隐传来马蹄脚步之声。
卫风和旭阳迅速在马车边上站定, 对视一眼, 皆是满脸严肃。
温归远自沉睡中惊醒,侧耳听了一点动静,立马轻轻摇醒路杳杳, 把人抱在怀中,低声问着外面的人:“怎么了?”
“有人夜袭。”旭阳看着外面早已打成一片的战场,目光锐利而煞气, “大约有三十人。”
黑衣人人数众多,分成三队,自上左右三个方向,奇袭而来,其中自树林而来的人武功最是高强,他们持剑在人群中穿梭,手起刀落,鲜血飞溅,好似一把利刃迅速在防御森严的队伍中破开一道裂缝。
两侧蒙面骑兵手持大刀,自两侧快马夹击,单马快刀,所到之处皆是尸横遍野。
嘶喊声和尖叫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尖锐凄惨,无助奔溃。
路杳杳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了?”她强忍着恐惧问道。
“不知道是发现了还是试探。”温归远压低嗓子说道,“不用怕,张怀率领的左翊卫身经百战,黑衣人也并不多。”
此番太子妃去越州祭拜母亲,圣人派出了一整队左翊卫,东宫则是由旭阳带了整个右率为,外加路相也加了一队路家侍卫进来,整个队伍光是护卫便有两百人。
两百个侍卫都是身经百战之人,一开始也许受到突然起来的冲击没有及时反应过来,但是一旦重新开始整队,很快就会扭转局势。
果然很快,就听到张怀一声怒吼:“列阵,以太子妃车辇为中心,列圆阵。”
所有人都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朝着路杳杳的车辇靠近,以三人一组的形势,迅速结对,成圆形之势,把路杳杳的车辇团团围住。
巨大密集的人影在零散的篝火照耀下,投射到两扇小小的窗户布帘上,宛若群魔乱舞,狰狞而混乱。
路杳杳吓得脸色发白,手指紧握着温归远的衣袖。
“别怕,很快就会结束的。”
温归远把人抱在怀中,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声音轻柔而低沉,极大地安抚了路杳杳慌乱跳动的心脏,手指温热而小心,落在单薄的眼皮上,像一簇温热的火驱散走深秋深夜带来的森冷寒意。
路杳杳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吐出,这才镇定下来。含糊又小心地说道:“被发现了吗?”
温归远摇摇头:“不知。”
路杳杳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不解问道:“那为什么有人要杀我啊。”
温归远覆盖住她眼睛的手微微一僵,不由拱了起来,却被路杳杳一把捂住,按在自己的眼皮上。
“别拿走,我害怕。”她紧紧握着温归远的手,委屈又小声地嘟囔着,大眼睛又是眨了几下。
那张小小的脸半数落在自己的手掌中,柔软细腻的皮肤紧贴着手心,那两簇刷子一般的睫毛时不时刷过自己的手心,带来一阵痒痒的战栗。
他笑了笑:“应该不是冲着你来的,你的马车这么明显,他们一共十三几个人,可卫风和旭阳只杀了几个,说明他们的目标不是你。”
“那是谁?”她嘟囔着,“你在这里没几个人知道,可不是绿腰红玉卫风她们说的。”
温归远听得开始不合时宜地吃味:“你就这么信他们?”
路杳杳哼哼两声,颇为无语:“都什么场合了,这醋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