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的科举之路——花开缓缓归
时间:2021-01-10 00:14:52

  “外甥能有这几年开开眼界就已经知足了。”
  看着一辆辆车子缓缓驶出村子,长生直直的站在原地。秋日里,按理来说当是没什么烈阳的,然而此刻,长生却觉得两眼涩涩,几乎落下泪来。
  ****
  码头处,阔别了前来送行的众位同僚好友,沈煊扶着二老慢慢走上甲板。众人上的还是来时包下的那艘船,说来那位原姓商户也是个奇人了,不晓得从哪里听得他对此船只颇为满意,竟是早在一月之前,便将这艘船停在了此处。
  说来磐安这等小地方,想找来一艘速度平稳度都同这艘相媲美的轮渡几乎没有,想着自家爹娘还有船上的几个孩子,沈煊到底没拒了这份儿奉承。
  高高的船只耸立海中,李氏这一辈子可以说连县城的大门儿都没出过。骤然离开原本还有些伤感,再看到这么个庞然大物之后便只剩下震惊了。
  “这船咋还有这样的?”
  在小丫鬟的搀扶下,李氏来来回回将整艘船逛了个遍儿,那腿脚利索的,丝毫不显得疲惫。
  沈煊微默,他娘这般精神抖擞的模样,临行前托冯御医制好晕船丸子倒是派不上用场了。末了,李氏还心疼的叹了口气。
  “哎呀,这么大的船肯定老贵了,就咱们一家子多不值当啊!”
  他们这几口人能占多大的地儿,方才她瞧着这船上很多房间都还是空着的,这费的都是银子啊!哪怕家里比之以往富裕了不知多少,但李氏一辈子精打细算惯了,见状直捂着心口心疼不已。
  沈煊扶额一笑,这么多年了,他娘还是这般可爱。
  顾茹见状刚想说些什么,一旁的坐着的沈爹就已经摆手道:“老婆子不懂,别瞎指挥,什么身份就得干什么事儿,没得让旁人笑话。”
  “儿子有这能耐,咱耳边也清净一些。”沈爹携着大宝坐在甲班处,一老一小手上各自拿着一只鱼竿儿。
  不过一会儿,一条盘口大的大肥鱼便躺在了鱼桶里。
  “哇,爷爷好厉害啊!比爹爹还厉害!”大宝见罢惊叹不已,老爷子面上不动,嘴边小胡子却不自觉翘了翘。
  “大宝,这钓鱼啊,可是有技巧的………别看你爹能得很,论起这个啊,可是连你爷爷我半成功夫都没!”
  “嗯嗯,爷爷懂得真多,爷爷看…是这样吗?”
  “嗯,不错,咱家大宝真聪明……”
  在一旁默默听完全程的沈煊“………”
  得,爹您高兴就好。
  随后这些日子,老爷子不是带着大宝霍霍水里的鱼儿,就是在正午十分,日头最好的时候,躺在椅子上吹着江风晒着太阳。
  这份儿惬意便是沈煊都有所不及,连李氏私下里都吐槽老头子真会享受。话是如此,船只每每停到个新地方,待管家等人下去采买之时,李氏也会兴致勃勃的带着儿子媳妇儿过去逛上个一圈儿。
  二老这般活跃,倒让沈煊两口子早前的准备一应没了用处。转眼间,诺大的京城码头便已近在眼前。
  知晓这两日主家归来,管家早早便派人侯在此处。马车驶过人声鼎沸的街道。透着车帘,高高的阁楼,整洁有序的街区,两边琳琅满目的饰物,还有一路上各色行人。
  “这天子脚下就是不同,光是瞧着精气神儿都跟咱们那儿不一样。”
  没过多久,便听沈爹轻声叹道,一旁的李氏连声附和。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瞧着人家京里人比之他们总是多了什么。
  沈煊听罢不由莞尔一笑:“今个儿大家一路上都累了,改明儿儿子带你们过去好好逛上一逛。”
  二老听罢,面上笑意果真更多了些。
  “娘,您不是最喜欢听戏的吗?京里头有个梨香园,听过的都说唱的不错,明天儿媳陪您去看看。”
  “还有大宝,大宝也陪您玩儿!”
  “好好好,咱们到时候都去……”李氏直笑的合不拢嘴。几人说笑间,裕圣侯府便已近在眼前。
  哪怕二老一早便有了准备,还是被眼前这个气势恢宏,富贵逼人的侯府惊的失了言语。
  曲曲折折,一眼望不到头的回廊,桥边各种没见过的花儿,草儿的,还有几人高的大柱子,李氏只觉得便是神仙住的地方也莫不过如此了。便是沈爹一时间也有些怔愣。
  其实这还是沈煊接手之后,已经全方位大改过的,原先那位正儿八经的勋贵做法,那才是要多铺张便有多铺张。只是底子如此,再大改也不能把原有的东西尽数都丢了吧!那才是正儿八经的暴殄天物呢。
  见沈爹看过来,沈煊马上上前解释了一番,他们家这个其实在京里众勋贵里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沈爹听罢,这才点了点头。他就知道,儿子不是那般得势便轻狂的人。
  “请老太爷,老夫人安!”几人普一进门儿,管家便带着众下人前来行礼问安。瞬间近百个人齐齐跪下,要不是李氏这两年好歹也算见过场面的,怕早就被吓的拔地而起了吧。震惊过后,心里到底觉得。这侯府下人实在太多了些。
  然而这点想法在逛完一圈儿后,气喘吁吁之余,李氏再也不这么想了。无他,这么大的府邸,逛个一圈儿都得这般久,没这么些人怕是连打扫都是问题。
  “爹娘,您二老要不先回院里歇上一会儿。”见两人体力不支,顾茹适时上前道。
  “二老的院子,夫君分府之时便已经安置好了,这些年就等您二老过来呢!”
  闻言,不拘是沈爹还是李氏不由心上又欢喜了几分。儿子这是心里有他们呢!”
  待众人一应安置下来已经天色已晚。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吃了顿饭,累了一天众人这才各自歇下。
  回到房里,沈家二老才赫然发现,这房间里的一应规制竟与家中甚是相似,不过更为精细贵气些罢了。不由感慨儿子媳妇有心,本以为初到侯府第一夜,定然会难以入睡,谁成想二人却是早早入了梦里。
  第二日正午,沈煊见二老休息过后面上已无疲色,还想着要不要带着二老到附近转转,消消食也熟悉下周围。
  谁成想,几人这厢还没走到门口,便见前头管家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老爷,前头宫里来人了,说让您收拾一番赶紧入宫!”
  完了还凑在沈煊耳边小声道:“老奴瞧着那公公好似很是着急样子!”
 
 
第218章 
  听出管家的意思, 沈煊没敢耽搁,安抚了自家爹娘,又对着夫人交代了几句,到内室换好衣裳便大步走了出去。
  眼见自家儿子来去匆匆, 又是皇宫那种地方。哪怕说的再好, 沈家二老也不免忧心忡忡,坐立不安。
  倒是沈爹留心扫了眼厅中众人, 还有儿媳妇脸上并太大异色, 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一旁的顾茹也适时解释道:
  “朝中事多, 相公又得陛下看中,如今日这般也不是头一回儿了, 爹娘大可不必担忧。”
  话虽这般说,如今日这般着急, 也不晓得究竟出了何事。顾茹到底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敢问公公,陛下这般着急宣召于我,究竟出了何事?” 沈煊普一出门便开口询问道。
  “哎呀,小的也不瞒沈侯爷。”小内侍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意, 这才继续道:“打从今个儿早上自从大殿下离开后, 陛下便一直呆在书房里,连午膳都未用上几口。”
  说话间,内侍脸上不由更白了几分, 瞧了眼一旁眉目微动的沈煊,心中只盼着这位沈侯爷能劝上几句。也让他们这些无根之人少遭些池鱼之殃。
  而一旁的沈煊已经开始思量开了, 大殿下同陛下感情一向极好, 这不仅在皇室,便是普通大臣家里也难得的很。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若是因着大殿下,陛下这般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不晓得对方到底做了什么,竟是惹得陛下气怒至此。
  这般想着,沈煊心中不由更谨慎了几分,怎么着人家也是亲生父子,跟他们这些外臣终归是不同的。
  心思百转间,御书房已然近在眼前。书房外,众宫人具都整整齐齐的守在外头,沈煊心头一跳,李总管却是眼前一亮,如同瞧见救星一般,连忙恭恭敬敬的将人请了进去。
  一室茶香,御案前天成帝单手撑着头,双目微阖。书房内一时间安静的吓人。
  沈煊小心绕过脚底下散落的瓷器碎片,只身上前来打破了殿内的沉默。司马睿微微抬头,面色疲惫道:
  “沈卿来了,过来坐吧!”
  因着不知发生了何事,见此情形,沈煊也只得轻言劝道:
  “陛下,龙体为重。”
  “呵,连你们都晓得让朕龙体为重,偏偏有人竟是晓不得!” 御案之上,天成帝拳头紧握,眼眶隐隐发黑。
  沈煊微默。得,人在生气时,果然啥话都能踩雷。
  室内转瞬间又是一片寂静,半响,才听得上首一声轻喟:“沈卿,你说是不是太容易得到总是不那么让人珍惜?”
  “朕这么些年,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最后一句轻不可闻,若非沈煊离的近,怕是也难得真意。
  然而只这一句,沈煊便已经明白了大概:
  “陛下何出此言,您这也是为了朝中安宁,避免无谓的争斗,累及社稷民生。”
  上皇期间,因着诸皇子斗的厉害,朝中被无辜累及的臣子可谓数不胜数,若非上皇手段高超,始终能够掌控全局。否则朝纲败坏,民生怨言不过早晚之事。及至本朝,当今虽未明言,然而对于大殿下的倾力培养有眼睛的都看的出来。大殿下早早便随着陛下参政议事,然底下那的几位至今尚未沾染实权,甚至连王位都尚未册封。
  其中种种,虽有陛下私心偏爱之故,但最重要的必然还是为社稷民生所计。
  “是啊,都晓得党争,夺嫡一事于社稷弊大于利,然历朝历代,哪怕圣明如太宗,清明如上皇均未出手制止此事。”
  天成帝双目微阖,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
  “说起前朝嘉明帝,谁人不道一句雄韬伟略,可谓当世之人杰。然继任者魄力却未有其十中之一。”
  谁能想到呢,怕是天成帝本人也想不到,当时诸臣夸赞,秉节持重的瑞成太子最终却逃不过为臣下所制庸庸一生,嘉明帝在位期间诸多心血付之一炬。
  司马睿双拳紧握,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手上依稀可见青筋暴起。
  沈煊垂下头并未开口,心中却也不由微微一叹。据史书所考,嘉明帝除了以雄才伟略,眼光独到闻名之外,还以其“重情,重礼”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爱重发妻,一心培养嫡长子,对于余下诸子早早排好了道路,瑞成太子继位几乎可以说无甚波澜。
  可通晓朝事,处政全备不代表能掌控的了全局,压的下诸般新贵世家,依沈煊看来,这也跟嘉明帝早早逝去,朝中各方势力错杂有关,加之嘉明帝诸般改革却是触动了豪门世家的利益。
  继任者的难为几乎是板上定了钉的,若是嘉明帝再晚个几年,说不得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但古往今来,猪狼环伺之下,依旧隐忍蛰伏,最终一击必中的圣明君主从不在少数。不说康熙帝八岁登基,朝臣后族当真没一个省心的,但最后朝局不也牢牢握在了手里几十年。汉武帝之时外戚权利何等之盛,据传连兵符都牢牢握在窦太后掌中。最后不也成了一世明君,万古流芳。
  瑞成太子之败,外在者许是有之,但何尝没有自个儿经不得风雨雷霆之故。对方可以是康平盛世下端正贤明,诸臣公爱戴的磊落太子,却做不得动乱之中权掌天下苍生,智压四方朝臣的威严君主。
  于君主来讲,“贤”与“能”看似相同,实则不同。
  沈煊垂眸沉思之际,殿上天成帝却已然再度开口:“今日,衡儿过来,跟朕求了承恩公庄家之女,朕已经应下了。”
  哪怕圣人之尊,也有数不尽的无奈之时。
  沈煊瞳孔微缩,承恩公庄家?那不是先皇后还有当今皇后母家吗?怪不得陛下这般气怒,庄家已经出了两任皇后,一任几乎板上订钉儿了的太子殿下。这两年势力扩张的如此之快,竟还不准备收手吗?
  要知道,大殿下至今还未有嫡子出世。而庄家的姑娘,沈煊去岁便听自家夫人提过,年过十七却迟迟未曾定下人家。司马昭之心,可谓是人尽皆知了。
  只是………沈煊微微有些犹疑道:“庄家有此心已然时日不小,然大殿下时至今日才提起此事,会不会其中还有旁的因由?”
  不是沈煊要为对方说好话,只是此事着实蹊跷了一些,对方今年算起来已经年近十八,若是铁定要纳,早在前两年便该定下来了。若是因为陛下反对,那时既然已经放弃,今日又为何这般执意。
  沈煊心中疑惑,天成帝却是冷冷一笑,“因由?”早在太上之时,他们几人斗的多厉害,这点子手段他还不看在眼里。谁成想,就是这点子小手段,便让他倾心培养的继承人栽了跟头。
  沈煊微微阖眼,看来此事确实不那么简单。只是依着陛下的性子,若是当时一力回绝了,对大皇子来说才是好事,但偏偏下了圣旨,这事儿怕是不那么容易过去了。
  想到这里,沈煊不由微微抬首看向御案前沉默无声的当今,殿前微微闪烁的烛光将对方影子拉的极长。
  沈煊明白,陛下此时必然已经做下了决定,而这个决定………终是要让对方走上那条看不尽的孤寡之路。
  父终不再是父,而子也再非为子。权谋利益,还有那高高在上的王位。终会化作一把巨刃。
  人有时候总是会冲动一把的,至少此时的他便是如此。
  沈煊重重跪在地上,
  “不论陛下圣裁如何,臣等必当一力卫之。”
  话音刚落,室内一瞬间静的可怕,其实出口的那一瞬间,沈煊便明白他此举着实有些僭越了。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数年的君臣相得,哪怕沈煊将君臣本分四字牢牢刻在心上。但面对这样一位以公忘私,心怀天下民生的有为君主,那一瞬间沈煊究竟还是多了份恻隐之心。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能力有之,但不可否认,对方的信任也占了绝大多数。
  在对方不掩惊诧的目光之中,沈煊深深颔首。
  君臣多年,两人光下过的棋局就有数百之多,正如沈煊了解天成帝,而天成帝何尝不了解对方,方才所言,不可否认司马睿也着实吃了一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