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遇上土匪还有能些防范, 遇上这些人,恐怕在自个儿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成了人家嘴里的肥肉。
想到这些人面兽心的畜牲们居然跟他们离得这么近, 真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外头的谩骂声愈发的大了起来,而村中剩下的那些基本上都是些老弱妇孺,此时看着众人的阵仗,都紧紧的缩在那里, 眼中充满恐慌, 生怕被人发现自个儿的身份。
里头众人更是心如死灰。
而其后在章大人宣布所有参与杀人者皆判处死刑之时,外头更是瞬间响起了一众欢呼声。
而村中那些“幸存者”在这般情景之下, 更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好几个都紧紧捂住自个儿的嘴巴, 生怕露出什么行迹。
沈煊看到这一幕, 不禁心生叹息。这些死刑者未必是最不幸的。反而村中留下的那些人,日后恐怕日子也是难过的很。
想到村中大树下那些肆意玩闹的小童,恐怕今生都要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杀人犯的孩子,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外头有色的眼睛也绝对少不了。读书进学的路子更是被一下子堵死了。
且一村子的老弱妇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被欺辱的对象。更何况还有了这般绝佳的理由。
不知现在还在堂上跪着求饶的那些人,
是否真的会为当初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
判决过后,这件案子在县里的热度依旧经久不息。沈煊出去几次都能听到百姓们四处议论的声音。
这天,沈煊和燕云长两人正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之时,院外却迎来了一位身形单薄的青年。
青年不过二十余岁,脸色却极为苍白,眼底下青黑一片。
这位一进来便向着沈煊二人深深一拜,两人起初还有些疑惑,沈煊更是翻遍记忆都没有这位的影子。
不过很快便听到这位开口道:
“多谢两位仗义,才使得贼人能被绳之以法。”
两人这才明白缘由,不过沈煊心中也是微微一惊。
毕竟从口供上看。那些人针对的都是有外来口音的过往行人。而现在距离案件告破这才几天啊,这位居然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看出沈煊的疑惑,这位青年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神中登时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不满沈兄,父亲当年为了我这个不孝儿子,千里迢迢出来寻医,没想到却是一去不回。”
当初父亲曾听人说,江南有位齐御医,刚刚告老还乡,医术极为高明,尤其是针对他这胎里带来的弱症。
当时他情况已经颇为严重,父亲本就为他这个没用的儿子操碎了心,听到这些,又哪里能坐的住。
当即便从几位家丁中挑选了几位好手,哪怕是希望甚微,却还是带着大半身家匆匆南下。即便他多番阻拦,也依旧无济于事。
“小子也算命大,前几年偶遇良医,身子总算是有所好转。”
“这些年来,小子也是四处追查,更是沿途将家中商铺铺展了开来,就是为了探听父亲的下落。”
“不瞒二位,在下早就对此地有所怀疑,更曾多次拜访当地县尊,只是……”
说到这里,青年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
翡山县这些年案件频发,他有能力之后,便将重点放到了此处。可那些个官员,白花花的银子收了不少,偏偏尸位素餐,丁点消息都没有。
这次听闻来了位颇有能力的县尊大人,就算没有收到消息,他也是要过来一趟的。
沈煊自也明白少年的讽刺为何意,明明无缘无故没了这么些人,那些家属也曾过来寻过,偏偏县衙里头的档案上比脸都来的干净。指望他们寻人,怕是做梦比较快些。
“请问令尊是?”
“家父姓叶,六年前便在此地遇害。”说起这个,青年双手紧握,指尖更是微微发白。
六年前,带着几位仆从的老爷,还身怀巨款……
恐怕就是这件案子的第一位受害人了吧,沈煊心中微微一叹。
想到口供中所说,那位老爷当时愿意舍掉全部钱财,可惜仍旧没能保住性命。
没能给家中重病的儿子请回神医,恐怕连死都闭不上眼睛。
看到青年此时极度沉郁的样子,沈煊不由出声劝道:
“伯父倘若在天有灵,看到公子身子有所好转,定是极为高兴的。”
“还要多谢公子,否则连家父的尸骨也难以寻到。”
想到父亲这些年就被草草的埋在这荒郊野外,若是没有眼前这两位,怕是至今连祖坟都进不得。
叶商眼眶微红,对着二人真诚到:
“两位恩人,这是在下的一番心意,还请两位务必收着。”
沈煊看着青年捧在手中的两枚玉佩,这很明显是信物之类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信物,他们俩不过是恰逢其会,这些都过于贵重了一些。
沈煊刚想推拒,便听到青年开口说到:“两位恩人还请不要嫌弃,在下虽身无长物,但在经商一道却也有些天分,产业不说遍布全国,但也是分布各地。
若是恩公日后有什么难处,可携带信物前去带有此般标识的地方。”
“在下若有能力,必当全力相帮。”
见青年这般郑重其是,沈煊反而不好推拒。不过看着玉佩上的标识,沈煊却是微微一惊,这般标识他这一路走来可是见过不少。
这哪里是有些天分啊,这简直可以说是奇才了。
六年前,这位家中也不过小富,如今不过几年时间,便可将生意扩张至此。
要知道,这可是古代社会啊,没有权利很多事情根本是玩儿不开的。各地地头蛇,还有那些贪婪的官员们可是那般好打发的?
可这种情况下,这位居然还能做到这般地步,可不得让人心惊不已。
这位若是生在现代,说不得又是一个马爸爸了。
“既然叶兄诚心相赠,在下也就却之不恭了。”
沈煊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接过了玉佩。
日后他倘若不用,这也就是个普通玉佩。倘若真用了,也必是遇到了难处。毕竟这位不说别的,这消息定然是极为灵通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需要人家的帮助呢?
燕云长也是这般想法,便伸手将玉佩接过。
见两人接过信物,叶商这才有些展颜。后又听说两位即将南下,便开口提起:“此地不远处有个漓江码头,在下在那里也有一二船只。若两位不嫌弃,可以乘此船南下。”
“毕竟,这陆路上头,还是危险颇多。”说到这里,叶商不由想到自家爹爹,眼神暗淡了一瞬。
绕是沈煊,也被对方的豪气着实震了一震。
能南下的船只,可见规模定不会小到哪里,就跟现代的游轮一个样了。这随便一个码头都停有人家的船只。
贫穷果真限制了我的想像。
不过沈煊还是忍痛拒绝道:
“多谢叶兄好意,只是在下原本就想在各地多多游览一番。为此还是走陆路的好。且燕兄武功极为高明,一路上我们二人安全还是有所保障的。”
明明可以悠哉悠哉的躺在船上直接南下,偏偏还要坐着马车艰难前行。
他这“沈高僧”为了求取真经也是颇为不易啊!心疼自己一秒钟。
听沈煊这般说道,叶商下意识的看了眼“弱不禁风”的燕云长,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到底是见多识广,神情很快恢复了过来。
暗暗告诫自个儿不要以貌取人。怪不得两人能逃脱魔爪,他当初还以为两人是凭着智力取胜呢?
沈煊:靠智力我们也是可以的。
叶商也没留多久,表达过谢意之后很快便告辞离去。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父亲的遗骨。父亲已经早早离世,其遗骨总要早些葬入祖地才是。
爹爹定然是极想要回家看看的。
看着青年单薄的身影,沈煊对那些人的恶感不由又加深了一些。倘若青年父亲还在,恐怕定是父慈子孝,极为和乐的一家子。
这位叶兄也定然不是这般早经风霜的模样。
六年前,这位恐怕还是个孱弱的少年郎,既要撑起家业,又得各处寻找父亲,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第74章
一年后, 江南琅琊书院。
沈煊此时正在书阁中整理这些天的笔记内容。
转眼间,他来到这里也有小一年了,当年他拿着老师的荐信来到琅琊书院, 因为举人的身份外加上老师的情分,很快便被允许在这里借读。
琅琊书院可以说是江南最有名气的书院,没有之一。
光是名满天下的大儒都有好几位,偏偏院内弟子极少,怪不得那么些人为了个名额挤破了头。
要不是沾着老师的光,他如今怕也是被拒之门外份儿。
江南这地界儿, 最不缺的便是少年才子。他这北边儿的亚元,虽然年轻,但也未必能让人高看一眼。沈煊一向颇有自知之明。
不过这效果却也不是盖的, 虽然那些个大儒们一个月都不一定见着一位。但大儒之所以被称为大儒, 哪怕他们在实策方面略有不及,但其对经义的见解却是极为高深的, 一年下来, 沈煊可谓收益匪浅。
当然这也跟他脸皮够厚,锲而不舍的前去拜访有关。
“沈兄又在这里用功,可是叫小弟好找!”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十分,书阁里几乎也都没什么人了, 少年清脆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十分醒耳。
沈煊的思绪勿得被拉回现实。
抬头看了一眼, 果然是“案首君”无疑,此刻对方就立在跟前, 单手背在身后后,折扇轻摇,配合着对方俊秀的面容,端的是风流潇洒。
说出口的抱怨都仿佛平添几分慵懒。
只是沈煊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对方轻摇着的扇子上, 这五月份儿的傍晚,天可还是有些凉的。
对方又穿的这般单薄,这样扇来扇去的,难道就不冷的慌吗?沈煊下意识的搓了搓自个儿的手臂。
书阁里没什么保暖措施,房间里又空的很,沈煊这一坐好几个时辰,这猛地回过神儿来可不是冷的紧。
“谢兄晚上过来,可有什么要事?”
这大晚上的,对方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怪沈煊这般想法,实在是从在这里初遇这天,这位已经连续好几次莫名其妙的挑他的刺了。
虽然对方做的很是隐晦,但到底年纪还小,总有些不成熟的地
方,因此几次之后成功被沈煊发现了些许端倪。
这回看对方这大晚上的,沈煊不由想,这位这回又是找他去想吟诗对对呢,还是想来讨教策论?或者来“请教书法”的?
不过说实话,至今为止,他都不清楚自个儿哪里得罪了人家。上次在他问了之后反而对方更为生气了。
沈煊“…………”莫名其妙被挑刺的感觉真是酸爽极了。
不过他也看得出对方并无恶意,且大都不痛不痒,要不然现在也不能这般相处。
而这边谢瑾瑜看对方一脸的稀松平常,眼中却明明白白写着“你这又要做什么呢?”
谢瑾瑜“………”明明他这回事诚心来邀请对方出去的,怎么弄的跟想干坏事儿似的。
好吧,他起初态度是有些不好,这不是一时生气,想小小的出口气嘛!
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敏锐,他觉得自个儿做的够隐蔽了,还是被发现了端倪。
果然父亲大人说的对,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瞧了别人。
“这次小弟发现了个好地方,特来邀沈兄同行。”
看着对方颇有诚意的邀请,沈煊心中半信半疑,只是人家特意找了那位久,他也不好不给面子。
“不知是什么样的好地方,才能令谢兄这般推崇?”
沈煊也有些好奇,谢兄常年呆在京城,还有什么新奇玩意儿没见过?江南虽富庶,但很多地方跟京城也是没法比的。
对方能够千里迢迢过来江南书院求学,已经让他颇为吃惊了。毕竟这京城也是颇多大儒,以对方的身份背景,及自身的天分,被收入门下在简单不过。
面对沈煊的疑问,谢瑾瑜不过眨了眨眼睛,颇为神秘道:“沈兄去了自会知晓,定能让沈兄不虚此行。”
沈煊“………”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谢兄可能稍等片刻,在下这里还有些东西需要整理。”
考虑再三,沈煊还是决定过去一趟,否则怕是对方不肯罢休。
说不定今儿还能弄清楚,自个儿到底是哪里惹到了对方。总不能这般不明不白的就被针对了。
不过这份决断在看到眼前这些临立的画舫时,听到这吴侬软语的小调时,沈煊囧了囧。
果然不能对其抱有希望。
来都
来了,自是不能转头就走。
不过话说,夜晚的秦淮河岸,果然颇为独到。两人坐在窗边,看着两岸万家灯火,酌着小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倘若一旁没有这位眼神哀怨的“美人”,那就更好了。
这好不容易遇上了两位年轻俊朗,气度不凡的少年郎。偏偏两位一个个儿的一个劲儿往外头看。想她无双姑娘名扬秦淮后,哪回遇到过这般冷遇。
眼见这位琴声越发的幽怨,谢瑾瑜这才将目光放到对方身上。
“无双姑娘今个儿这是怎么了,这美人蹙眉,可是让我等心疼的紧啊!”
话是这样说,这位脸上却带着三分笑意,七分轻佻。一双桃花眼更是含着万般柔情。
哪怕心中知晓这位公子只是调笑一番,心中并无半分情谊。可在这位的注视下,姑娘还是止不住的羞红了脸。眉毛轻垂,却还忍不住的瞧了对方一眼。
沈煊“…………”
这可是教科书级别的撩妹啊!这谢兄难不成就是带他来看这个。
接下来琴音愈发的婉转缠绵,弹琴的姑娘更是时不时的眉目含情。
沈煊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下来了,他着实不喜欢这般缠绵的曲调。
再者这位的琴音也绝没有吹捧的那般动人,只能说盛名之下,其实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