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看着自个儿的童年羞耻还静静的躺在媳妇儿手里,任是沈煊多么厚的脸皮,此刻都有些支撑不住了。不由轻咳了两声。生硬的转移话题道:
“家里最近都可还好吧!”
“爹娘都好着呢,那,这是爹写给相公的。”顾茹说着从一旁的枕头下拿出一封厚厚的书信来。
沈煊迫不及待的拆了开来,哎,还别说老爹的字迹还真是愈发的有模样了。
只见好几页厚的书信中,只在开头简单的说了些家中常事,后面那些都是在委婉的劝说他不要有什么压力。他还年轻,时间还多的很,还身体最是要紧等等。
就这说来说去的几句话,愣是被老爹用掉了三页多的纸。
老爹这唠叨的,都能跟他娘媲美了。话是这么说,沈煊心中一阵儿暖意席来。
周遭寒冷的空气似乎也跟着暖和了些许。
三月份的城,冷风吹在脸上还是颇有些刺人的。尤其是今年,一场春雪过后,这个冬天便显得格外的冷些。
跪在夫子庙中,沈煊心里暗暗吐槽,这古代该死的繁文缛节。这一个个的都冻成dog了,还能有什么虔诚之心。
孔夫子能让他们暖和起来吗!?答案是不能。
最糟心的是,那边儿被冻了一波,这边儿。为了防止夹带,进入贡院大门之时,学子需得去除身上厚重的衣物。
脱掉身上大貉的那一瞬间,沈煊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前面几位仁兄也不断传来抽气声。
不过一会儿,陆续便已有考生面色发白。
对方瞬时便松了口气,还冲沈煊友好一笑。
沈煊还是有些懵的样子,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礼貌回应。那位仁兄顷刻间笑意更为真诚了一些。
沈煊:今天的演技他给自己打满分。
不过还没等他得意多久,突然间感觉鼻子之中,仿佛有某些流动的液体。
说实话,虽然情有可原,可惜这项政策着实对士子们不甚友好。
“文弱书生”这几个词虽有些偏颇,可这确实是文人圈里的常态了。更甚者仿佛你不文弱,便不是个文人似的。
现代有个肌肉那就叫型男,偏偏搁这里,你要真弄个浑身肌肉,那叫有辱斯文。
还好沈煊如今这副身子,是典型的清瘦俊逸类,哪怕经年锻炼,也没有显出多少粗壮来。
现实版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典型案例。
在一个个下饺子途中,沈煊大致瞅了一眼前面的那群“白斩鸡”,突然发现自个儿还是挺有料的。
还是有点小骄傲呐!!
沈煊也是跳进去才猛然发觉,这水温度还是蛮热乎的,甚至里面还加了些许姜片。看来朝廷还是有一些人性化的。
搜查完毕,沈煊众人这才逐一走进号舍,不知是不是沈煊的错觉,他只觉得此次的考试愈发的严格,几位考差连他的几件单衣都前前后后搜了好些遍。
不过,沈煊心中对此还是有些预料的,甚至连师傅也曾隐晦的提醒过他。新帝初初登基,正值权利不稳之时,有什么能比恩科一事更能打击对方的威信呢?
只是哪怕如此,沈煊还是决议参加此次科考。不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可等,即便他能等的,爷!爷爷怕也难等。
再则朝局这回事儿,啥时候真的平稳过了,焉知三年之后,不会比之今日更为遭糕。今时,新皇刚刚继位,跟太上的关系应该还正处在蜜月期。三年之后,若是太上尚在,那就太不好说了。
届时两代帝王隔空交手,那才是最容易炮灰的时候呢。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沈煊这些日子除了老师家中可是哪里都没去过。愣是整整宅了三个多月。
真可谓小心到了牙齿,丝毫不给任何人以攀咬的机会。
坐在分好的号房之中,沈煊环顾一周最先检查了房中各种物什。
听师傅所说,曾经便有位倒霉蛋儿,封门了之后才发觉自个儿的恭桶漏了个大洞。
按照本朝的规矩,会试三场,每场三日,封门之后只会在结束之日开启。或是主动放弃考试机会,方可请求考差开门。
走到这一步,若非身子实在支撑不住,谁会想着放弃。可想而知,那位仁兄那是有多么的悲催。
哪怕是大冬天,那股子气味儿也是经久不散的,更别说对方还要在房间里吃饭洗漱。想想简直绝望。
沈煊当日还曾经问过师傅,那位考生结果如何。只见师傅微微一笑:
“阿煊觉得呢?”
阿煊觉得怕是要凉~~
想想那位的前车之鉴,沈煊检察的愈发仔细了,甚至水桶中的水都要再三确认没有什么异物脏污。这才罢休。
一番检查完毕之后,沈煊便迫不及待的生火点燃了两个炭盆。
是,两个没错。本来按规定每个号房只能配有一个炭盆。但今年毕竟偏冷一些。
上皇体恤莘莘学子之不易,特意下喻增加房内炭盆的数量。至于煤炭中毒?这种四处漏风的号房,可能性实在可以忽略。
即便沈煊并未出门,仍是听闻京中考生多大赞上皇之仁义,体恤学子。说来也可笑,明明是为彰显新帝仁德,所广为开设的恩科。最后反而成了太上的政治秀。
也不知当今心中是何想法!
沈煊不由叹息,哪怕尘埃落定,依旧纷争不息。
这便是权利。
第96章
沈煊的叹息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有考差将试卷发下,有着两次乡试的经历,沈煊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
毕竟比起寒冷,还是燥热更为考验人的定力。
更何况人,总是越来越耐受的。
九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出去贡院那一瞬间,哪怕正值初春,沈煊依旧觉得外头的日头极为刺眼。
许是习惯性的原因,沈煊下意识的扫过人群,却没能瞧见那自家老爹的身影。
反倒守在外头的老管家小跑着奔过来了,沈煊这时才想起来。
哦,老爹此时还在家里头呢。
心里有一瞬间的空落落的,也没看清底下的路。沈煊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此时又正值人潮涌动的时候,沈煊就这样直直砸向了前头那位。
倒下那一瞬间,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沈煊脑子里突然被现代的各种踩踏事故给刷了屏。
沈煊下意识用双手的抱住了脑袋。毫无疑问,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玩意儿了。
还好两家的小厮手脚麻利,在尚未酿成交通事故之前,堪堪的扶住了两人。
“少爷,您没事儿吧!”前面那位蓝衣小厮紧紧的拖着自家少爷。而另一位书童模样的少年此时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猛地转过身,看见着便要发火。
“你们这有………”话还没说出口,便见一旁的沈煊抬起来头,书童嘴里的话突然就噎在了那里。脸上的怒容也稍稍褪下。
“沈公子?”
“书砚?”沈煊此时只觉得这世界可真小。既然书砚再这儿。那前头那位岂不就是……
“案……瑾瑜兄?”
“沈兄?”
二人突然异口同声道,此时谢瑾瑜也在下人的搀扶下回过身来。
论久别重逢的老友,最该干的是什么?
文艺版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现实版的:酒楼饭馆走起来~~
而现在,两人站的极近,看到对方几乎仿佛便看到了现在的自个儿。
脸色发白,胡子拉碴,衣服袖子皱在一起,上面还沾染着各种污渍。且两人身上各种异味儿混杂,真真正正做到了臭味相投。
气氛突然便安静了下来,只见‘臭味相!相投’的二人大眼对小眼了片刻,突然就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沈兄(谢兄)哈哈哈哈…………”
真没想到两人时隔一年之后的再次相遇居然这么的喜剧话。认识这么久,互争高下也有许多年了,啥时候看过对方这般狼狈的时候。
二人也顾不得身处贡院门口了,径自笑的欢畅,仿佛这场考试的压力,还有对于结果的忐忑都随着笑声慢慢消散了去。
丝毫没瞧见此时路人们那隐约同情的眼神儿。
见二人还没个消停,终于有位老大爷忍不住了。上来便颇为语重心长道:
“兄弟俩还这么年轻呐,以后考试机会多的是,何必要这般想不开啊!”
‘’想不开”的沈煊“…………”
‘’想不开”+1的谢瑾瑜“……………”
尽管一旁下人再三解释,老大爷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离开了。走之前还再三强调:
‘小伙砸,’别看这两天已经暖和了许多,这护城河里头的水可还是冷的很!”
“以前这时节可是生生冻死过人呐!”说着还猛点了点头。
沈煊(谢瑾瑜)‘’………‘’
时间不对,场合不对,再加上这么长时间的劳心劳力,两人也没了叙旧的心思。互相留了住址便被各自的下人们给扶上了马车。
回去后,沈煊更是一沾枕头便直接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时,突然感觉有人在一旁给他细细的擦过身子。沈煊下意识的喊了声:“爹!”
然后就感觉背上那只手突然停了下来,之后他便彻底的睡了过去,在无知觉。
沈煊这一睡,一直到第二日午后才清醒过来。
床边的顾茹眼眶红红。
一旁的老大夫掉书袋的说了一大堆,沈煊就听懂了一句。
“心神过度损耗,只需休养一阵儿便可。”
这句话在沈煊看来,那就是没啥事儿的意思了。可是家里其他人却是不这么认为的,尤其是站在一旁神色紧张的顾茹。
短短几日,沈煊便被一堆子的补品摧残的不成样子。连本来忐忑的心情都没了踪影。本想弃在一旁,可看媳妇儿下一秒便眼眶微红的模样,想着这些日子,对方大着肚子还要整日为他担心。
算了,就权当安对方的心了。沈煊眼睛一闭,壮士断腕的将一大碗补汤!一饮而尽。
万分怀念罗大娘那化“补品”为“美食”的技能。
此时,酒楼包厢之中,沈煊夹了一大口麻辣小黄鱼,简直幸福的要落下泪来。感觉自个儿封闭的味觉终于活了回来。
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确认过眼神,这是能当难友的人。
只是对方可能比沈煊还要更惨一些,因为下一筷子,谢兄便被一旁的书砚给拦了下来。
只见对方扑腾一下的跪在地上。
沈煊下意识的看了下一旁的小厮,只见对方讪讪一笑,在沈煊动第二筷子的时候,神色明显纠结了一瞬。只是到底没敢真的阻拦。
看到这一幕的谢瑾瑜,又看着自家那没出息的书童,只觉气都不打一处来。不顾书砚的哭求,直接夹了块红彤彤的炸肉就要往碗里放。
一旁的书砚简直要哭出声来,谁知道这时,酒楼掌柜匆匆跑来。
“郡马爷,沈公子,真是对不住了,咱们这几样菜今个儿做的不甚精心,小的这马上去给您换上一桌。”
说着还推了一把一旁的小二,可怜的小二哥那是战战兢兢的将几道“口味重”的菜给拿了下去。随即便有几道养生的汤品奉上。
一旁的沈煊那是看的目瞪口呆。
现实版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掌柜的那是一脸的抱歉,走之前还朝着他俩,准确的说是谢兄鞠了好几个躬。这才带着小二哥麻溜的退了下去。
谢瑾瑜随手又把书砚给打发了出去,沈煊紧跟着也让阿墨退了下去。
待房间里只剩他们二人之时,谢瑾瑜终于憋不住了,气的手中折扇都快摇散了都没发觉。
“最狠不过妇人心,古人诚不欺吾!”
沈煊:什么仇,什么怨,不就一口小辣椒嘛!他这个被伤及的无辜还没吱声呢!”
可能因为沈煊一贯的嘴严,也可能是这些实在憋的太久了。沈煊又已经看到了自个儿的窘态。谢瑾瑜此时也不再避讳什么。
从那位小时候闯祸是怎么往他身上扔锅,武力值怎么怎么彪悍,长大了是怎么坏他的桃花。
林林总总,简直!罄竹难书。
谢瑾瑜说的义愤填膺,沈煊却仿佛觉得被喂了一大口狗粮。
一个人能把对方的事情从小到大记得这般清楚,本身就很有问题了好吗?尤其这俩人还是夫妻,这就更有问题了好吗?
沈煊哪怕来京不久,该知道的却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长公主身为太上皇早逝元后留下的唯一血脉,其受宠程度可想而知。怕是连几位王爷都要礼让三分。
而安华郡主更是长相肖似其祖母,三岁便得以获封郡主,甚至享有封巳。要知道宫里好多上皇的亲女儿还没有这等待遇。可见其地位如何。
这位肯花大量心思在谢兄身上,还能圣旨赐婚,其心意简直昭然若揭。
“还有这次,你说自小在宫里长大的人儿了,难道还不知晓那些太医的话,从来都是往最严重的说。怎么今个儿偏偏就这么较呢?”
从外头走近一位身着玄色长袍的青年男子,身后书砚和另一位面色苍白的老人深弓着腰,毕恭毕敬。
谢瑾瑜嘴边所有的话都卡了壳去。脸色更是一白,立时便要下跪请罪。
很快便被那位青年给拦了下来。
沈煊虽不知此人是谁,但能让谢兄这般对待的又怎么会是普通人。便也跟着站起身来。
“瑾瑜跟舅舅这般客气做什么?,坐着吧!”
那位说完后自顾自的坐在一旁,折扇轻摇,仿若闲聊般的谈起:
“方才看在外面看到阿鸾身边儿人,稍稍一想,就知晓你小子定是在这里头窝着呢?”
“还能想着就来玩,可见是考的不错了!”
“让三舅舅见笑了。”不知是不是沈煊的错觉,总感觉这句话不像是跟那位说的,反而像故意对他说的。
等等,不对,亲舅舅会这么叫外甥儿媳妇儿的吗?本朝男女大防这般严重,世家之中更为如此了。这般也未免太过不合规矩。不过如果是女方那边儿的亲戚那就说的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