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沈煊真是时也命也了。
按理来说,男子嘛,二三十岁的年纪。只要身材保养得宜,着装合适。再加上经年累月读书所养成的气质。
在稍稍收拾一下,大多也能称上一句是风流美郎君。
然而这届的三人。
江澄,身材纤长,妥妥的文弱书生模样,偏偏长相稍有些不足,尤其是眼睛。虽然小眼睛据说聚光,但这太小也着实影响美观。
张行俭:脸到没什么,却是身材问题了。腿短是每个男人的痛,若是在稍胖上一些………
总之,这两人每一个能担得起“探花郎”这个美誉的。
每逢踏马游街,探花郎一人便能分走众人大半目光。
那是什么,那是朝廷的门面儿啊!
三人之间,也就那位年至二十的沈小郎面容俊逸………
太上皇心中微微叹道。
第103章
种种心思不过是一瞬, 表面上永昌帝却是不动声色,还颇为温和的叫了声起。
当然,这份温和完全是上皇自个儿以为的。
发号施令的上位者当的久了, 哪怕是一声轻笑都能给人带来难以描述的威严。
至少沈煊现在感觉自个儿更为紧张了。起身之时更是好几次深呼吸才稍稍平静些许。
当然其余两位也没好到哪里去。三人并排而立,沈煊就站在中间,占据个高的优势, 余光很容易便扫到了对方。
只见那位大才子江澄腰背挺的笔直,极力做出一副君子之姿,然而好似用力过猛, 从他的角度, 只觉得这位胸挺的有些太过了。
而另一旁的张行俭要好上一些,只是一张胖胖的脸上崩的极紧,看上去并不严肃, 反而颇有些喜感。
也不怪他们三人这般“没出息”,照沈煊看来,人家古人也是深谙心理控制之王道。
“重檐翠瓦缀天绫,砌玉楼栏嵌彩龙”
这般雄伟庄严, 气势迫人的地界儿,初初置身其中, 便有一种噤若寒噤之感, 人下意识的便会感到自身的渺小。而皇帝则是高若九天云端, 令人仰望。
甚至不自觉的便想要臣服其下。传说中的下马威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在看到另外两位仁兄紧张之情较他更甚之时,沈煊突然之间便放松了许多。
独惶惶自然元不如众惶惶。
而此时, 太上已经开始逐个儿的找人谈话了,当今在一旁时不时的也问两句, 沈煊眉目微垂, 仔细听着。
第一个被问到的便是会元江澄。
这年头, 能被称为大才子的,多数都精通诗赋。这位江大才子显然也不例外。在太上问起,平日喜好之时,这位不出意外的回答了颇好诗词。
甚至当场效仿曹植,来了个七步成诗。可谓是出尽了风头。连一旁的几位翰林都慕露欣赏之色。
沈煊“………”
古代有能耐的诗人还真是不少,感觉回回考试都能遇上一位,不想承认,他着实有些心塞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时间原因,沈煊倒觉得,这位诗才确实极高,但距离李兄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小李白”之称绝不是白叫的。
沈煊这时候不由庆幸,自个儿这些年这般紧张的学业,却还是坚持把特长给提上了日程。
要不然遇到此等问题,那可真成熊瞎子一个了,两眼懵了。
轮到到张行俭之时,太上语气更为温和了一些,甚至还问候了几句张父的近况。
最后还神来一句:
“有子如此,思远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张行俭登时激动的脸都有些发红了
沈煊分明瞧见,方才还大出风头,踌躇满志的江大才子此时看对方的眼神儿都有些不对了。不过也就一瞬间的事儿,很快便收了回去。
只是表情终归不如方才自然。
几十年勤奋苦学比不得人家有个好爹,总是让人倍感心塞的。
总共没多长时间,很快便轮到了沈煊。
“听闻沈卿乃桂阳郡人,可朕观卿之文章,似乎对江南种种颇为熟悉。”
“陛下圣明,臣确实曾经一路游学至江南,并曾于琅琊书院求学过一年。”
沈煊上前一步,躬身一拜后,这才不卑不亢的回到。
直视龙颜便是僭越,沈煊更是丝毫不敢抬头,只听到太上皇浑厚的声音响起。
而太上皇仿佛对此事颇有兴趣,甚至还追问起细节来。沈煊挑着有趣的地方讲了两个,因为言语幽默,见识不俗倒是让永昌帝又愈发的高看了一眼。
况且人总是喜欢美好的事物,沈煊长相本就不错,再加之腹有诗书气自华,自个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整日面对一帮老菜帮子,此时见到一俊秀少年,太上皇表示心情还可。
而一旁的天成帝没有错过父皇眼中的欣赏之意,复又看了一眼年轻学子俊秀的面容。
心里暗道一声可惜了。
果然,“面试”过后,太上当即便与天成帝私语了一番。
随后由天成帝钦定,新任一甲三人便很快出炉了。
“江澄,才华出众,人品具佳可当榜首,赐为状元。”
“张行俭,系出名门,学识过人,可为榜眼。”
“沈煊,远见卓识,素有见地,赐为探花。”
三人连忙跪下行礼。
“学生沈煊(江澄)(张行俭)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煊哪怕不回头,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身后那浓浓艳羡的目光。即使早有预料,沈煊心里此时依旧要炸开了了一般。
哪怕是一甲倒数,那也是一甲啊。这意味着他可以完美的跳过了“馆选”。在别人还苦哈哈的为考试而担忧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悠哉悠哉的坐在翰林院喝茶了。
馆选毕竟不是科考,里面可以操作的余地实在太多,要是万一没选上。能分到六部尚好,若是外放出去,那可实在太糟心了。不说其他,媳妇如今可还怀着孕呢。
而且现成的正七品官员,意味着他家老娘和娘子很快便能有诰命加身了。有了这个身份,媳妇儿以后出门交际腰板也能挺起许多。而老娘,怕是能乐的蹦起来吧。
想到这里,沈煊只觉得神清气爽。
随后又几名进士进殿,这应该是二甲前七位了吧。
第四名居然还就是谢瑾瑜。
此时对方站在他身后,起身过去时还丢给沈煊一个“死亡凝视”。
沈煊:“…………”
这事儿它怎么就能这么存。
名次确定之后,接下来便是传胪大典了。
当一众内侍手捧着一身红色的衣物与乌纱帽而来之时,众人脸上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激动之色。
那顶象征着官员身份的乌纱帽,终于也要戴在他们身上了。
他们寒窗苦读十几年为的是什么,还不都是今日。
黄金屋和颜如玉从何而来,还不都有赖这顶帽子。
众学子小心的换上衣物,其中有些人摸着乌纱帽都手都在颤抖。
在这庄严肃穆,象征着极至权利的宫廷之中,听着自个儿的名字一次,两次的回荡在宫苑之中。
这种感觉,说实话,连沈煊都有些醺醺然了。
众人脸上也都是与有荣焉的表情。得志的喜悦充斥在每个人的脸上。
唱名结束,众进士退出大殿,谢瑾瑜此时也终于回归了队伍。沈煊觉得对方的脸都憋的通红,估计是唱名累的太狠的缘故。
不过此时对方心情怕也不甚美丽。
沈煊还记得对方曾经说过,他宁愿去二甲倒数,也不想当什么劳什子的第四名。
传胪那就是纯纯的吃力不讨好,还真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要不是当初就只他二人在此,他都以为今上是故意的了。
皇家的人,尤其是皇帝,从来心眼都没大过。尤其是据说今上幼年失母,在宫中颇得大长公主照拂。
陛下登基之后,更是屡有恩赏,这点连同养在贤妃娘娘身下的永乐长公主都比不得。可见其圣心如何。
这不,连谢兄估计也都是皇宫里的常客了。谢兄这才有些清了下嗓子,很快便有机灵的小太监捧了盏茶水过来。
“传胪公,您真是辛苦了!”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传胪两字,谢瑾瑜本来稍加平复的心情便又不美丽了起来。
可怜 一旁的小太监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脸色登时便有些发白。站在那里想动都不敢动的模样。
可见那位郡主的威力如何。
沈煊见状适实过来打过圆场道:“谢兄,咱们马上就要跨马游街了,你这总得给赏个好脸才是。”
“不知郡主今日可还会过来?”
可能是想到了什么,谢兄的臭脸总算是收了起来。一旁的小太监见此向沈煊投来感激的眼神儿,随及便赶紧告退离去。
“安华她早早便定下了席位,本来为兄还想着………”随后看了眼沈煊,心塞的叹了口气。
这颗歪脖子树,自个儿是真吊死在里头了。
歪脖子树沈煊“…………”
原来谢兄一早便瞄准了探花之位,沈煊不由瞅了一眼对方,听说探花历来都是形貌昳丽的少年郎,难道谢兄也是想拼一回颜值。
沈煊颇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咳,按照前头这几位的颜值,要是没了他,说不得谢兄的想法还真能实现。
他怎么就长的这么俊,还这般有才华呢!唉~~烦恼。
***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并列为人生四大乐趣之一。可见其魅力。
身边两侧威风凛凛的御林军开道,一众进士则并列两排,各自戴着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在中间慢慢走着。
所到之处,人潮涌动,欢呼声更是经久不散。
甚至还有各种各样的暗器呼啸而来,沈煊和谢瑾瑜这两处更是重灾区。
“好俊的探花郎!”
“旁边那个才更好看!”
“探花郎也好看啊!”
然后便是各种各样手帕,荷包扑面而来。
甚至沈煊还一个闪身,好险的躲过了大白梨一个。
呼~好险。
一旁的军士见此,立马出声喝止。一位小娘子尴尬的红了脸,不停在跟对方解释着什么。
而这时,一直在闪避着的谢瑾瑜突然在马背上直立而起,一个璇身,伸手在外侧捉住了一个香囊。完了后还冲着一旁的窗子那里得意一笑。
沈煊清楚的听到了一阵尖叫声。
拜谢兄方才潇洒的动作所赐 人群中愈发的喧闹了起来。
沈煊此时也在一旁的窗台处瞧见了自家老师还有媳妇儿。
“夫人,您看老爷正在瞧您呐!老爷如今可是探花郎了!”一旁的丫鬟喜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扶着顾茹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顾茹则轻轻摸着肚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队伍中的一处。
“爹爹可真威风,是不是啊,大宝!”
隔着厚厚的衣物,顾茹肚子微微的鼓起了一块儿。
而另一座窗前的顾笙也是嘴角微勾。
臭小子,还算没给他丢人。
第104章
相较于其他进士,他们这一甲三人的待遇明显颇为不同。
沈煊几乎是前脚回到家门儿,后脚宫内便有任命下达。
看着眼前这些笑意盈盈的内侍们,沈煊不由感慨,怪不得一甲的名头那般吸引人呢!
光是这官职亲授便足以让人激动不已了。
本朝照例来说一甲三人的官职都是定下来的。
状元明显更为特殊一筹,任从六品翰林院编撰。而榜眼,探花均为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而沈煊所任,正是翰林院编修无疑。
待传旨的内侍离开之后,沈家登时便陷入了一片欢腾之中。
管家那是激动的脸都红了,有眼力见儿的下人们争先恐后的前来道贺。
顾茹更是挺着大肚子亲自发话:“吩咐下去,家里所有人,这月都领上三份儿的月银。”
此话一出,下头人脸上明显喜色更浓。
沈煊的报到时间就定在两天之后,而就在这这短短的两天时间,沈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几乎都意识到了自个儿身份的转变。
不说街坊邻居们纷纷来贺,就连顾茹都接到了好些份邀请,这在以往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沈煊此时所住的这个胡同名为万卷胡同,位于皇城西南方向。
古人普遍讲究东尊西卑”和“南尊北卑”,就如承恩伯顾家便坐落于皇城正东方向。顾名思义,此地所居,多是一些职位不高的小官员们。或是如黄家那般家道中落的言情书网。
可以说整体房价并不高到哪去。要不然,他们当时初到京城也不能这般轻易的拿下这所房子。
至于商户,反正沈煊来这里这么久,是没见过有商户居于此地的。
古人在房屋买卖一道也是限制颇多。
西汉时朝廷便有规定:“欲益买宅,不比其宅,勿许。”也就是说买房子只能买挨着自己现有住房的房子,房子只能在相邻的邻居之间交易。
而至五代以后,政策稍稍放!放宽了些许:“有货卖宅舍,仍先问见居人。若不买,次问四邻。不买,方许众人收买。”
意思是要卖房子,首先要考虑亲戚邻居,只有在两方都不愿接手的条件下才可买卖他人。
此番种种,虽然看似不近人情,但这也跟古代户籍政策有关。古代政府人力有限,倘若人员流动过于频繁,于人口管理方面着实不便。
而至本朝政策更为放宽了许多,但为防邻里纠纷也曾明令:
户主在买卖房屋之前,还需经由邻里众人同意,衙门届时还会有专门儿的差役前来询问记录。
你能想象一群子清贵的读书人家会同意一家子商户跟自个儿成为邻里吗?
孟母尚且为子三迁,何况这些读书人了呢?若非沈煊年纪轻轻便有举人的功名,怕是想在这儿买个房子都艰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