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早做哪怕一天准备,情况也会好上许多。
然而在古代,对于龙椅上那位来讲,若是有臣子突然跑上前去说什么快要有大灾发生,还能不隔应吗?遇上个脾气不好的,怕是直接小命都没了。
何况古代不比现代,许多自然知识已经普及,且拥有极强的公信力。
他一个无名小官,何德何能让对方对此笃信不疑。
再说尽管沈煊心中已然大致确定,但世事无绝对,若是最终证明是一场乌龙,那他的下场简直不言而喻。
不用说,等待他的,便是帝王无尽的怒火。
欺君之罪,九族尽诛。
其二:便是他死守秘密,从现在起当做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的样子。
可是今后这一辈子,他当真能心安理得的过下去吗?
沈煊坐在椅子上沉沉的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各种各样的场景一闪而过。
他初中童生时老爹的狂喜,爷爷颤抖着手目光殷切,还有他娘此时一定再说。
“唉,天冷了,这儿子这儿也不知道记不记得添衣服?”
大宝嘟着嘴睡着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也没忘记顾茹方才欲言又止的目光。
还有那个大雪纷飞的冬日。
再度睁开眼睛,沈煊面上已是一片平静。
第127章
心思百转间,也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沈煊终归还是迈起步子大步走出了门外。
离开前,沈煊还是放心不下,再三叮嘱管家,这两日不管发生什么,都得以母子二人安全为主。
老管家神色凝重,嘴上连忙应是。
沈家的大门缓缓关闭。
门外的沈煊这才刚走下台阶,却见老管家早早的已经候在了门外。
“顾叔?您怎么过来了?”
沈煊微微惊了一瞬。
“是老爷让老奴过来的,说是少爷您待会儿必然会出来,让老奴在这外头候着。”
老管家笑的一脸慈和,眼神中却不乏忧虑之意。一边说着还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匣子。
沈煊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上面。
沉木色的匣子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匣间连半点纹路都无。可以说跟贵重二字没有任何联系。
然而老管家却是小心翼翼的将其捧在手心,恭敬的递了上去。
沈煊不敢大意,连忙双手接过。
一旁的老管家将匣子交到沈煊手中,才复又开口道:
“您且拿着这个,进那里面儿会容易许多,老爷刚刚说了。”
“臭小子想做什么就去吧,索性还有我这老师傅在一旁擦着屁股。”老管家怪模怪样的模仿着顾笙的语调。
沈煊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不用想,就能知晓老师说这句话时候是怎么个表情。
沈煊嘴角控制不住抽了抽。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明明该感动的,怎么这会子他却觉得有点子心塞呢?
马车上,沈煊小心翼翼的将匣子打开,入目之下却是一块儿清透无暇的美玉。沈煊轻轻将其捏在手中,触手温润。明明在盒子里躺了这么些时候,入手间却无一丝凉意。其价值自不必说。
只是更令沈煊在意的是,这玉佩上的图案,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今身上好似也有一块儿。
也不知其中有何缘由。
亮出玉佩,沈煊果然以!以极快的速度被放进了宫门。
天成帝此时正与几位心腹商议着什么。
“陛下,臣听说宁王妃前些日子频频与吴王家眷接触。这司马昭之心,可见一般啊。”
“是啊,陛下,吴王殿下如今虽已失了兵权,然其在兵部经营多年,势力仍是不可小觑。陛下该早做准备才是。”
“陛下,江南那头儿往京中送来的“贺礼”愈发的重了几分,尤其以勋贵为主。”
“………当今之际,还是追查那百万两银子的流处为主。”
………
众心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没完,究其原因,不过是时隔一月,江南那头风声愈发的紧了起来。
听到那至今也曾找到的百万白银,天成帝眼中风暴更甚。
然而就在此时,下头内侍前来禀报,说是沈煊沈编修求见。
这种时候,天成帝哪里有心思去见一个小编修,哪怕对沈煊确实是印象极佳。也只是挥挥手便让一旁的内侍打发下去。
一位面冠如玉的青年见此赶忙为沈煊开口道:
“陛下,沈煊此人,下官还是颇有些了解的,若无大事,觉计是不会在这时候登门的。”
一声清润的声音响起,这位面冠如玉的青年自是苏云起无疑。
然而话音刚落,一旁的长胡子老头冷哼一声:“小小编修,对陛下还能有什么大事儿不成?大惊小怪!”
其他几位大臣也并未吭声,显然是同意了长胡子官员的说法。他们可不认为一个芝麻大小的小官儿还能有什么大事儿。
而这时,报信的内侍悄悄走上前来,对着天成帝的不知说了什么。
只见对方眉头一皱,眼中有一抹凝重之色闪过。
“让他进来吧!”
底下的内侍急忙领命离开,一旁的官员们眼观鼻鼻观心,心中自有一番思量。就连苏云起都诧异了一瞬,随即便又恢复了平常。
沈煊这普一进门儿,便感觉到几道隐晦的视线从他身上飘过。被人这么瞧着,不舒服是一定的,只是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个。!。
照常行礼过后,沈煊迫不及待的开了口,脸上焦急之色尽显。
“陛下,微臣有要事禀告。”
“说吧,到底何事值得沈卿今日这般大动干戈?”
天成帝坐在最高处,目光森严从沈煊身上扫过。待看到对方额头上渗出的些许汗意时,这才放松了些许。
此时其他官员也好整以暇的瞧着这位新起之秀,何德何能,能得当今陛下这般重视?
其身后,到底又是哪方势力?
感受到众人如有实质的目光,沈煊定了定神。深深的闭了下眼睛,而后语气沉重道:
话音一出,大殿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而罪魁祸首沈煊说完便直直的站在那里。许是沈煊所说太过惊人,一时间大家都没能回过神儿来。天成帝脸色更是漆黑一片。
还是长胡子最先跳出来:
“无知小儿,莫要信口胡言。地龙之事,钦天监都未曾说过什么,哪里轮得到你一个黄口小儿开口?”
随后又朝着天成帝的方向拱手道:
“陛下,您切莫要相信这等荒唐之事,陛下仁德无双,百姓安居乐业,上天如何又能降下这等祸事?”
其他官员也微微摇头,迄今为止,他们还从未有人能预见地龙之事。地龙若是能提前得知,也不会次次伤亡惨重。
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沈煊依旧直挺挺的站着。
在皇帝的威严眼神儿之下,沈煊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村中一系列场景罗列出来。见众人面上不以为意。
沈煊又将手中资料一一拿出。
北魏太和三年(479年)三月戊辰,平州地震,有声如雷,野雉皆雊。
《晋书》卷29《五行志下》:晋穆帝永和十年正月丁卯,地震,声如雷,鸡雉皆鸣呴。
《大唐开元占经》:鼠聚朝廷市衢中而鸣,地方屠裂。
“陛下,除此之外,臣曾在游历一年!之余,查阅诸多县志资料。”
“臣发觉,每逢地龙翻身之前,鸡犬动物均是暴躁异常。且还有村民曾见井水异常。或混浊不堪,或烟气升起,种种异像不一而足。”
说完,沈煊直对着天成帝,扑通一声,重重跪下。
“陛下,若仅有其一,或是巧合多已。然多种征兆均能与实例相对。
沈煊额头贴着地面,很快便闭上了眼睛。他如今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剩下的,便要看这位九五至尊的抉择了。
上首,很快便有机灵的内侍将资料呈上,天成帝亲手将书籍资料一一翻阅,肉眼可见,这位脸色愈发的凝重了起来。
其他几位大臣也颇有些半信半疑。能走到这一步的,真正迂腐不化的自是少有。再加之,沈煊所说有理有据。他们不由得信上了两分。
当然更重要的事,这位年纪轻轻,便有了探花的名头。说假话对对方有什么好处吗?说不得立时便有杀身之祸。何苦来载!
还是苏云起率先站起来到: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其他官员仍旧默不作声,唯独那位大胡子仍旧皱着眉头。
“荒谬,因一小儿之语,便要浪费诸多人力物力。陛下,宁王殿下可还是虎视眈眈想要找陛下的错处呢?”
“这位沈编修出自哪方还有待考究!陛下决不可亲信对方,落入了奸人的轨迹啊!”
“诸位同僚,你们看呢?”
大胡子说话间还特意漏掉了苏云起,环视一周后,这才开口问道。
众同僚“………”
众同僚压根不想说话,甚至想打死这个棒槌。这没脑子的大老粗,若不是当初替当今挡了箭去,就这脑子,呵呵……
这位难道就不知晓,今儿个一旦因着他们反对,这救灾准备没能实施开来。若是有个万一,这小编修说的成了!了真……
他们几个就是天下万民的罪人。
但若是相反,他们赞成,然而地龙却并未翻身。这浪费这些个人力物力,陛下指不定还会迁怒他们。归根结底,众人仍旧还是不大相信对方所言。
当然,今儿个这件事若是换了个德高望重的大臣,他们说不得能接受的更好一些。
可惜偏偏,遇上了这么个棒槌,没瞧见陛下眼神儿已经往他们这边瞧了吗?
哪怕心中此时恨不得骂人,但终归,两权相较取其轻。众人这时候也只能站出来表态到:
“臣赞同苏大人,此事终归还要防范于未然。”
“臣附议”
见一众心腹都赞同此事,天成帝不明意味的目光便又落入了沈煊身上。
“沈卿,你可知若是事情未如你之所言,你当如何?”
“臣知晓。欺君之罪,罪无可恕,只是还望陛下能饶过家中妻儿。”
地上一阵儿冰凉之意袭来,沈煊莫名的打了个寒战。感受到怀里东西,沈煊这才感觉踏实了些许。
而此话话一出,就连方才义愤填膺的大胡子都没声儿了。几位大臣更是暗自叹息不已。
推及已人,若是换成他们,他们真的敢说出来,去承担这份儿责任吗?
答案连他们自个儿都说不清。
忠于圣上是真,但家族亲眷也是真。
因此见陛下迟迟不曾开口,已经有臣子开始出面儿劝道,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前为沈煊说情。
最后天成帝还是拍板允了沈煊请求。
沈煊见此不由大舒了一口气,家人没事儿就好。
看来陛下还是颇有理智的,没有特别迁怒于他的意思。这说明,无论如何,自个儿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这对此时的他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了。沈煊紧紧的揣着怀中之物,心中缓缓松了一口气。
第128章
天成帝依旧端高坐于高台之上,只是微沉起的眉头更显出了几分威严,此时正沉声朝着底下吩咐着什么,很快便有内侍领命而出。随后更是召来几名侍卫值守在此。
沈煊瞬间一颗心思便放下了大半,陛下既然肯在这时候找人调查,这事儿也就成了一半儿了。
在等待结果的时间里,大殿之上一片寂静无声。
沈煊也同一众大臣列成一排,眉目低垂。
这时候,突然又有内侍通传,说是谢郡马在殿外求见。
谢兄来了。
沈煊眉目微动,这么快,照这速度,谢兄怕是收到消息便往宫里赶了。
想到这里,心中感动的同时,沈煊也不由苦笑,他平日里看起来便是这般舍己为人的人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跟算准他会来宫里了似的。
而与此同时,高台上的天成帝视线也很快在沈煊身上划过。
随即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让那小子进来吧!”
内侍很快领命而去。
谢瑾瑜一走进殿中,便下意识的搜寻着沈煊的身影,见对方安然无恙。又瞧着上首的当今脸上并无怒色,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随后连忙快步上前恭敬拜道:
“微臣谢瑾瑜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你小子这时候不在家里陪着安华,跑宫里做甚?”
天成帝明知故问,语气颇有些刁难的味道。
好在谢瑾瑜已经被“为难”惯了的,这时候也半点不怂。面上嘻嘻哈哈,似乎完全不觉得自个儿被为难了一般。
台上的天成帝微斜过眼神,只觉得不忍直视。也不知道安华到底看中了这小子哪一点?蠢吗?
殿下的谢瑾瑜仿若无觉,依旧笑呵呵说到:
“嘻嘻,回禀陛下,微臣来之前早已经跟郡主商议过了。”
“郡主殿下也是极为赞成的。来之前,还再三叮嘱微臣,务必要看好陛下,寸步不离。”
听到安华,天成帝表情和缓了些许,想着即将到来的消息,也没心思在为难对方。
谢瑾瑜偷偷的松了口气,随后退下去躲在了一个老大人身后,眨了眨眼睛,给沈煊使了个眼色。
意思很明显,咱们出去在谈。
这便是要秋后算账的意思了。
沈煊悄悄挪步到身形高大的长胡子之后,趁着没人看到,给对方递了个讨饶的眼神。
!
谢瑾瑜不为所动,沈煊便知晓这事儿绝对是大发了。
两人这番动作倒是颇为隐蔽,然而方才这位跟当今的熟稔却是骗不了人的。众位臣子不由颇多思量。
听说陛下前头十几年均未有长成了的千金,因而对那位安华郡主可以说视若亲女。
如今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