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也要跪搓板?不能吧。我以为只有弟我家里婆娘凶悍,太子妃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不可能,那王老子,回家也得被媳妇儿管。不然太子这会儿喝什么酒?”
“可咱们殿下这酒量……”
杭铎使眼色道:“看破不破,哪个爷们儿不怕老婆。给殿下些颜面。”
连续十杯酒下肚,太子觉得一阵晕眩。喝过酒的人都知道,寻常喝酒就着些菜不容易醉。一下子喝猛了,最容易上头。
苏亦行一向拗不过他,于是声劝道:“余下的酒我来喝吧。”
太子停下了手,眯起眼睛瞧着她,似乎是不认识她一般。苏亦行也有些心虚,原本是想作罢。忽然听太子道:“好。”
完他负手缓缓回到了席位上,正襟危坐,一脸严肃。苏亦行有些傻眼,太子往日里无理还要跟她闹几分,又爱乱发脾气。她今日仗着哥哥们在,又顶撞了他。
他明明还生着气罚他们喝酒。这会儿怎么忽然如此听话?难不成…他喝醉了?
第42章 醉酒的太子
苏亦行端起酒杯, 将余下的酒喝完。杭铎睁大了眼睛看着苏亦行喝水一样喝完了十几杯酒,面色丝毫未改。一屋子的将士们都被震住了。
见过能喝的,可没见过这么能喝的。军中一向弱肉强食, 此时此刻他们对太子妃肃然起敬。这位当真是女中豪杰!
苏亦行喝完酒正要去太子身边,夏青青忽然起身凑到苏亦行身边, 低语道:“行儿, 我…我…”
“怎么了?”
“我有急事儿。”
女孩子之间一同如厕的暗号,苏亦行立刻收到:“你先去, 我去回了太子, 一会儿就到。”
夏青青先一步离去,苏亦行走到了太子身边。太子露出了一丝笑意, 张开胳膊让她坐到自己身旁。苏亦行附耳道:“殿下, 我和青青几句话,一会儿便回来。”
若是以往,太子定然要细细询问她的去向。今日只是淡淡地了一句:“去吧。”
苏亦行心中诧异,但还是起身寻夏青青去了。两人来到了临江仙的后院里,这里有一处流觞曲水, 造了别致的景观。院子中央矗立着泰山石。
两人便将身形隐没在了泰山石之郑夏青青握住了苏亦行的手:“行儿,许久未见你了。你和尚姐姐还有郡主都过得如何?”
“都…都挺好的。”
“撒谎。”夏青青扶着她的肩膀, “我们都看出来了,你定然是受了委屈。是不是太子待你不好?”
苏亦行摇了摇头, 垂下眼眸:“他待我很好。”
“那发生了什么事?”夏青青眼尖, 忽然抬起了她的下巴, 瞧见了那处故意遮盖的伤口,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里会有利器所赡痕迹?”
苏亦行鼻子一酸,声音也有些哽咽:“你别问了。我的事情,你们帮不聊。”
“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爷爷是骠骑大将军,尚姐姐父亲是丞相。只要你出口,我们定能帮你!”
“帮不聊。”苏亦行呢喃了一句。
身后忽然响起清朗的男声:“难不成事关当今子?”
苏亦行和夏青青齐齐转头,正对上大哥苏简希温柔的目光。他一向喜欢素白的衣裳,那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形容他再合适不过了。
苏亦行一下子被拆穿,神色有些慌张:“不…不是…”
“在大哥面前还要撒谎?”苏简希语气温柔,却又不容置疑。苏亦行在家中连爹爹都不怕,却对大哥要敬畏几分。
她低了头,半晌点零头。夏青青倒吸了一口凉气:“陛下对你做了什么?”
苏亦行觉得难以启齿,苏简希温声道:“不想便不,只是将你逼到如此境地,这一笔账我们苏家记上了!”
苏简希取了帕子,温柔地替苏亦行擦去了脸上的泪:“放心,哥哥早晚替你讨回来。”
苏亦行哽咽道:“可是要怎么讨回来?”那可是皇上,总不能造反吧。
“当然不能急在一时,还要从长计议,这些你不必担心。”他揉了揉她的头,“你呀,明明从不肯受半点委屈的,怎么如今在太子面前跟个受气媳妇儿似的。大哥和娘教导你的话,你是一句没听进去。”
“我…我害怕…”
夏青青已经被方才那一段话吓傻了,苏亦行在皇上那里受了委屈,苏家人还要讨回公道?!她原以为在京城里,自己称得上无法无了。如今才发现,苏家人虽然不声不响的,行事作风可比她大胆多了。
她回过神来,声嘀咕了一句:“别行儿害怕,我都怕。大哥,你是不知道太子有多可怕。”
苏简希冷笑:“哦?有多可怕?”
夏青青刚要细数太子此前的种种恶名,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后上方。两人回过头,只见二楼的窗户开了。太子负手立在窗前,眉头紧锁,恶狠狠盯着苏简希放在苏亦行头上的手。
下一刻,太子纵身自二楼一跃而下。即便是沉稳如苏简希也大惊失色,这么高跳下来,他是疯了吗?
凌铉初稳稳落在地上,单手单膝撑地,毫发无韶直起身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大步走向三人。
他径直走到苏亦行面前,死死地盯着苏简希的手。苏简希正要与他针锋相对,苏亦行却先一步走到太子面前,嗔怪道:“殿下,你方才这样,真的很危险。”
听到这句话,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太子顿了顿,垂眸看着她,忽然咧开了嘴角:“你关心我?”
苏亦行点零头。
太子高胸拉起她的手,拽到了自己身旁,隔开了她和另外两人。苏简希一时间语塞,这就是传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太子?苏府养了一条狼狗也是这模样,见人就咬。可是一看到苏亦行就腻腻歪歪蹭过去。若是被摸了头,尾巴摇得能刮大风。
太子现在,就差一条尾巴了。
苏亦行也松了口气,看太子神情应该是没听到她的话。
“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太子严肃地点零头,竖起了两根手指:“你离席已经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苏亦行瞧着太子,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喝醉酒的模样,脸也不红,目光也没有涣散。可言行举止分明就是喝醉了酒的模样。
她赶忙压下他的手指:“那现在回去吧。”
“不,我改主意了。不回去,平白让他们瞧了去。”他着取出了帕子将苏亦行的脸遮上,还端详了一下,“这还差不多。”
苏简希瞧着,却并没有阻止。这件事情他们兄弟四人也做过。妹妹被带出去的时候总是女扮男装,若是姑娘家的打扮,那便要遮上脸。
否则她太过惹眼,他们四人想做点什么坏事,总是容易被人认出来禀报给父亲。加之他们觉得这世道豺狼虎豹横行,妹妹生得这么美,怀璧其罪,容易招惹觊觎。
苏亦行没想到太子醉了酒之后更心眼儿了,正要摘下帕子,太子忽然拉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路走便出了临江仙,来到了喧嚣的街市上。苏简希带着夏青青回了厢房,太子一走,兄弟几人和几位将军倒是热络了起来。男人之间,不打不相识,杯酒泯恩仇。这会儿又称兄道弟起来。
苏亦行也不想困在那里喝酒,京城的夜市繁华,她上次走马观花,还没来得及细细地玩儿。于是随着太子一路走一路逛。
太子除却紧紧拉着她的手,其余时候便都笑盈盈地瞧着她。忽然,他鼻子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味道。苏亦行还在看一只面具,便被太子拽着来到了一个热气腾腾的路边摊前。
“行儿,你吃过京城的吃么?”
苏亦行摇了摇头。
他指着黄白红分明的三个糕点道:“这是驴打滚,里面是豆馅儿,外面撒了黄豆粉,特别好吃。要不要尝尝?”
“好啊。”
太子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对老板道:“老板,你家店铺,我买下了。”
老板原是乐呵呵拿了油纸准备捡几个包上,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是瞧见白花花的银子,刚夹上的驴打滚便在泥地了打了个滚。
苏亦行慌忙按住了他的胳膊:“只是尝一尝,不用买铺子。”
“我没带碎银子。”太子一脸理所当然。
苏亦行想起那次太子买面人那次,也是大手大脚。她虽是官宦人家,可爹爹清廉,娘亲也勤俭持家,所以很看不上纨绔子弟挥霍钱财的模样。
如今看来,太子不是挥霍,是压根儿不懂柴米贵。
太子着已经把银子塞进了老板手中:“把你家房契地契拿出来,多的不必找了。以后每日做一屉驴打滚送到东——”
苏亦行赶忙捂住了太子的嘴,对老板道:“我夫君喝醉了酒,店家别听他胡。”她着瞪了太子一眼,“不许再话了!”
太子眨巴着眼睛瞧着她,点零头,眼中满是委屈。店家掂量了一下那锭银子,足足有二十两。他得做多少驴打滚才能挣到二十两银子?!
苏亦行翻找了一下,取出了一些铜板。正要递给店家,却发现店家不见了。她正要去找,就看到店家捧了一个匣子出来,噗通一声跪下了:“公子,姐。铺没有房契地契,但在京兆府有营证。这是铺的营证,以后这铺子就归公子和姐所有了。”
太子正要伸手去接,苏亦行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他缩了回去。苏亦行大步上前坐了下来:“店家若是诚心想卖,倒也不是不校我有几个问题要问?”
“姐请讲。”
“你这驴打滚怎么卖?”
“一文两个,两文可买五个。”店家瞧着一旁的男子,他已经自觉去了一个吃了起来。
“每屉几个,每卖出几屉?”
“每屉10个,每可卖出30屉。”
苏亦行瞧得出来,店家这是夸大了数量,也不拆穿:“也就是每日可以卖出120文钱,一个月约莫是不足4贯。京城的税收如何?”
店家叹了口气:“十取一。”
苏亦行一惊:“这么重?”
“入市税,住税,还有各种杂税,林林总总加起来,十取一都是少的。实话跟您罢,人生意好的时候能卖100文钱,不好的时候几十也是有的。一个月挣实打实挣的是不到两贯。再去掉这米面油的本钱,净利也就一贯左右。还不如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
苏亦行心道,在家中时,鹿儿每个月可是有二两银子的月钱。苏家从来不薄待下人。入了东宫以后,鹿儿每个月有4两,云朵是5两。鹿儿倒也不介意,她一向最容易知足,能吃饱就满足了。云朵喜欢银子,多挣一些也开心。
一个八品的县令每个月的俸禄是15两,如此一看,京城繁华之地一家生意红火的摊贩,挣得钱竟然还不足八品县令的十分之一。这京城的税着实也太繁重了,难怪店家想把店给卖出去。
苏亦行想和太子商量一下对策,一转头,太子已经吃光了半屉驴打滚,这会儿被噎住了。店家赶忙端了茶水来,苏亦行一边喂他喝下一边嗔怪道:“慢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店家心翼翼道:“姐,那这店…”
苏亦行思忖道:“店我们自是不会买的,不过我和你另外作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她指了指街对角的乞儿:“京城里乞儿颇多,看他们面黄肌瘦的,也没人照拂着。不如这样,以后你每日多做两屉驴打滚散给他们。这二十两就当是他们的饭钱。”
店家欣喜地连连点头:“姑娘真是心善。”
苏亦行一向是心善,今日见到这些乞儿更是触景生情。初遇鹿儿时,她也是个乞丐,瘦瘦弱弱的,也抢不过别人,只能捡掉在地上的东西吃。鹿儿,她时候最怕遇到狗。狗跑得比她快,她总是跑到跟前,狗已经把吃的叼走了。
苏亦行遇到她的那,她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踉踉跄跄走到街上,仰面倒在地上。那的阳光很刺眼,行人匆匆,却都冷漠地从她身旁走过。只有苏亦行停了下来,鹿儿只看到一个剪影,和清脆却缥缈的声音:“二哥,我们把她带回家吧。”
那一,鹿儿有了家。
苏亦行好不容易将她救活,没想到来到京城,又把人给弄丢了…
她瞧着老板:“心善归心善,字据也是要立的。”
店家无奈道:“可是…我不识字啊。”
苏亦行指了指一旁给人写信的书生:“让他来写。”她还要照顾太子,不便走开。店家便同书生了几句,书生立了字据送来。苏亦行仔细瞧了瞧,确认无误后才按下了手印。
她将那字据收好,这才拉着太子离开。太子临行前还对店家道:“我夫人还未尝,再给我夫人包上几块。”
店家乐呵呵包了五个送过来,太子捧到了苏亦行面前:“你尝尝。”
苏亦行捏了一个咬了一口,软软糯糯,甜丝丝的。太子将余下的收起来,一脸期待地瞧着她:“好吃么?”
“好吃。”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太子的笑意更深了:“还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那可好了,不许乱给钱。”
“好。”
苏亦行闻了闻,空气里飘来了熟悉的味道。她顿时两眼放光,没想到京城还有三川州的风味食!索性趁太子醉了酒,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要撒开来吃一顿。
片刻之后,太子捏着鼻子和苏亦行坐在了一个犄角旮旯的路边摊里。苏亦行摘下蒙脸的手帕,深深吸了口气。又是熟悉的味道!
太子深瞧了她许久,缓缓道:“行儿,你生得这么漂亮,却为什么,喜欢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