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氧——殊娓
时间:2021-01-12 09:39:30

  张郁青说,这条街都是门店,到了晚上都关店回家休息了,也就冷清些。
  
  没一会儿,罗什锦拎着一大兜烧烤回来了。
  油灼过的孜然辣椒格外香,打包盒一开,铁签子上排着各式食材,满室烟火气,馋得北北眼睛发亮。
  
  桌边的椅子是那种木质长椅,坐久了屁股硌得疼。
  张郁青不知道在哪儿拿了个柔软的小垫子,递给秦晗:“垫着坐。”
  
  “谢谢。”
  
  “青哥!你这是偏心眼!偏心眼!”
  
  张郁青睨罗什锦一眼:“你是小姑娘?”
  
  洗掉妆容的李楠坐在秦晗身边,他张了张嘴,飞快地瞥了一眼张郁青,像是忍不住似的,极小声地问:“秦晗,刚才帮我们的帅哥,是你男朋友吗?”
 
 
 
 
18.  想通   她喜欢张郁青
 
  夜色里只有北北馋烧烤的“呜呜”撒娇声,不知道是谁家关了店门在麻将,麻将牌相碰的声音掺杂在蝉鸣里,附近大概是有河的,偶尔还能听见一声两声的蛙鸣。
  明明还在帝都市,却好像离家几百公里远,一切都让人觉得新鲜且鲜活。
  
  “秦晗,刚才帮我们的帅哥——”
  
  秦晗沉浸在遥南斜街不一样的夜色里,忽然听见李楠的问题。
  
  听完前半句的时候,秦晗以为李楠要问的会是,张郁青是不是她的朋友,她下意识想要回答“是”。
  轻轻吸了一口气,连唇都微微地撅起,“sh”差点从唇齿间发岀音来。
  
  “——是你的男朋友吗?”
  
  听完李楠后半句问题,秦晗猛地咬了下舌尖,止住自己的话,又匆忙抬眸去看张郁青。
  张郁青坐在秦晗对面,左侧是窗,他正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是没注意到这边。
  
  秦晗松了口气,小声又惶然地说:“不是的。”
  
  她说完,心里居然有些莫名的可惜。
  而且耳朵又开始发烫,像是有人在她耳畔纵火,借着晚风,火势大起。
  
  桌上有张郁青倒给他们的冰水,她端起玻璃杯,一口气喝掉一大半。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秦晗一直都没仔细去想,这会儿静下来,她才开始琢磨。
  
  其实她给罗什锦和张郁青讲那个小哥哥的时候,并没有像当年讲给胡可媛那么仔细。
  她和胡可媛说起时,是抱着闺蜜间分享的情绪,但到了给罗什锦和张郁青讲,就好像一边在说服自己,一边又在说服他们——
  你看,我不是对张郁青有意思。
  
  她只是......
  只是什么呢?
  
  搓麻将的那户人家正打到起兴,有人把牌“锵”地拍到桌上,喜滋滋地笑着:“糊了!”
  紧接着是洗牌的声音,柔柔地散在夜里。
  
  有人递过来一串羊肉串,秦晗下意识接过,脑子里还在迷茫——
  只是什么呢?
  
  她没有说遇见小哥哥的具体地点,也没有说那个公园插着的彩旗标志就能看出小哥哥的大学,更没有说小哥哥他们的活动服是白色的。
  而她最开始,就是因为那群男生穿了白色运动服,在阳光下白得晃眼,才吸引了她的目光。
  
  和胡可媛讲时,她是事无巨细地在描述的。
  但今天她没有,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呢?
  
  羊肉入口,孜然和羊肉的鲜香在唇齿间爆开,但秦晗还在凝滞地想:
  在讲小哥哥时,她脑子里好像一直都是张郁青的身影。
  
  这意味着什么?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
  
  秦晗正愣着,忽然听见张郁青的训斥:“北北!放下!”
  其实声音并不大,在愣神的秦晗也还是吓了一跳。
  
  她看过去,张郁青已经把北北从地上拎起来,两只手举着它和自己平视。
  他下颌因为擦伤被罗什锦强制贴了创可贴,徒增了些痞气,有点像小说里桀骜偏执的男主角。
  
  可他的眸色是含笑的,声音也温柔:“乱翻女孩子的包?这位小伙子,你很不绅士啊。”
  
  秦晗这才注意到她的背包被北北翻开了,里面从图书馆借来的书掉出半截,还有一沓写过字的便利贴。
  背包在罗什锦脚边,罗什锦一边拾起书和便利贴,一边问:“雪泥鸡爪?好吃吗?”
  
  “什么?”秦晗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那个便利贴是她用来记一些书里的好词好句的,写过一遍虽然说不能倒背如流,也还是有个印象的。
  
  可是,什么鸡爪?
  她应该不会把零食的名字写在上面才对啊。
  
  李楠是第一次来张郁青店里,稍显拘谨,但也向秦晗投去好奇的目光。
  
  秦晗伸出手:“我看看。”
  
  罗什锦捏着的便利贴还没落进秦晗掌心,张郁青忽然开口了:“雪泥鸿爪。”
  
  他还是看着北北的,秦晗却忽然想起,自己的的确确是记过这样一个词。
  
  不是鸡爪,是雪泥鸿爪。
  她当时觉得这个词很美,记下来之后又因为不常用,一时没想起来。
  可张郁青怎么什么都知道?
  
  罗什锦一脸的懵逼:“什么玩意雪泥鸿爪,啥意思?”
  
  “鸿雁在雪上留下的脚印,事过留痕。”
  
  罗什锦把书丢给秦晗,嘟嘟囔囔:“啥玩意,听不懂,来来来,喝酒吃肉,一会儿串凉了我还得拎回去让人家加热。”
  
  秦晗这顿饭走神走得严重,几乎没怎么说话。
  坐在她身旁的李楠因为对环境陌生,更沉默。
  
  其实她应该说些什么,围绕着李楠的、或者是方便李楠融入的话题。
  但秦晗脑子空空,总觉得有什么思路就在眼前,但她没抓住。
  
  就像解几何题,明明感觉关键的辅助线就在很明显的地方,但又怎么都想不到,让人焦虑。
  
  她愣愣又缓慢地吃完一串羊肉,机械地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串烤板筋,听着他们三个闲聊。
  
  张郁青没有让李楠惴惴太久,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关于他的话题:“冒昧地采访一下,你为什么喜欢女装?是排解压力还是什么?”
  
  “因为......”
  李楠犹豫一瞬,但看出张郁青眼里没有任何反感的情绪,稍稍松了一口气,“就是很喜欢,小时候总看妈妈化妆,就觉得化妆是一件美的事情,也、也觉得女装很漂亮。”
  
  其实小时候妈妈偶尔还会给他涂个红唇什么的,然后领着他给家里人看。
  家里人看见他,都会哈哈大笑。
  
  但初中有一次,李楠自己偷偷涂了口红,化了妆,妈妈却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喜欢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只能藏在心里,连爸妈都不能说。
  
  “你这爱好比较特别,大众对这件事接受度其实不算高。”
  张郁青拿起手边一罐啤酒,轻轻晃了晃,酒液在金属罐里轻撞,清脆的声音传入夜色。
  
  “坚持这样的爱好,比常人面对更多的非议是一定的,也会有更多压力,你要想清楚。以后择偶时候呢,可能人家姑娘会不喜欢你的爱好,也会有怕你带坏小孩的,反正会遇到的困难挺多的。”
  
  李楠沉重地点头:“我知道,大学我也挑好了,就是不知道成绩够不够,我想学服装设计。”
  
  “服装设计学院吗?”
  
  “不不不,”李楠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我成绩没有那么好,上不了一本的,可能是三本。”
  
  “所以,”张郁青把他的啤酒罐伸过来,在李楠面前装了冰水的玻璃杯上轻轻一磕,“道阻且长啊小兄弟,祝你好运。”
  
  从来没人在这件事上和李楠聊这么多,而且是完全不带有任何偏见的。
  李楠眼眶红了一圈,点点头:“谢谢青哥。”
  
  天气太热,那个老旧的风扇被罗什锦搬到窗边的桌子前。
  大概是怕正对着吹会把烧烤吹凉,风扇180度摇着头,偶尔还要发出一点“咯咯”的机械卡顿声。
  
  风扇的风偶尔才扫到秦晗脸颊上,驱不散夏夜的暑气,哪怕喝着冰水,也让人汗津津的。
  张郁青找来的坐垫上面缝着一层竹席,秦晗能感觉到自己的腿上已经印下竹席的纹路,可是在他店里坐着,又比躺在家里吹着空调吃雪糕舒服太多了。
  
  罗什锦也热得不行,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个大蒲扇,呼哧呼哧扇着:“青哥,这风扇是不是要退休了,咋一点也不凉快?”
  
  “希望它能撑过这个夏天。”张郁青笑着说。
  
  秦晗看向张郁青,能感觉到他手头并不宽裕,但这些又似乎没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他刚刚和李楠对话时,身上有种“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气质。
  
  秦晗手里的板筋只吃了一块,就这么一直举着,还是张郁青看了她一眼,把鸡翅推过来:“板筋凉了不好吃,吃鸡翅吧。”
  
  灯光盈盈落在他眸间,秦晗忽然想通了。
  她念念不忘地喜欢的,根本不是多年前的小哥哥,而是张郁青。
  
  她喜欢张郁青。
  
 
 
 
 
19.  夜蛾   害怕就闭上眼睛(一更)
 
  发现自己喜欢张郁青之后, 秦晗反而很坦然。
  她坐在窗边,出神地看着他和罗什锦、李楠谈笑风生。
  
  是会有这种人的,当你发现自己喜欢他, 并不会太惊讶。
  你会觉得他值得被喜欢。
  
  大概是秦晗还没学会怎么掩饰自己, 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张郁青看过来, 盯着她看了两秒, 忽然笑了:“还拎着那串凉板筋呢?放一边吧,不是把鸡翅给你递过去了么。”
  
  秦晗目光流连地扫了眼香喷喷的鸡翅,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矫情:“......没事, 我吃完吧。”
  
  张郁青隔着桌子把手掌伸到秦晗面前, 轻轻勾动指尖:“拿来。”
  
  秦晗一时没反应过来, 以为张郁青有什么加热的办法, 愣着把板筋递到他手里。
  这人把她吃剩的半串板筋往自己餐盘里一放, 手又伸过来, 挑了串最大鸡翅塞进她手里:“吃吧。”
  
  罗什锦仍然扯着嗓子:“偏心!偏心眼!”
  
  张郁青也还是那句话堵他:“你是小姑娘?”
  
  那半串板筋就一直放在张郁青餐盘里,秦晗有意无意地, 看了好几眼。
  
  饭桌上只有罗什锦最外向, 话也比其他人多一些。
  他讲起遥南斜街的事儿, 说起前些年闹得轰轰烈烈的拆迁的事情,罗什锦笑得挺惆怅:“我爸那老头特有意思, 一件衬衫穿了12年,袖口都磨坏了不舍得买新的,一听说要拆迁, 这老头以为自己要暴富了,去商场买了件新衬衫,你们猜猜花了多少钱?居然!花了800多!”
  
  秦晗听着挺不是滋味。
  妈妈给她买的衣服都差不多是这个价钱, 还有更贵的。
  而罗什锦用了“居然”这样的词,说明他认为800元买衣服已经是天价了。
  
  “结果第二天拆迁规划书一出来,齐刷刷地把遥楠斜街给略过去了。我爸郁闷了好久,那衬衫也没穿,现在还在柜里藏着呢,说要留到我结婚,他再穿。”
  
  罗什锦咬了一口肥腰子,继续说:“不过我爸心理素质算好的,有几个老头还气得要死要活的。后街的赵大爷更牛逼,规划书一出来,直接120拉走的。”
  
  说完,罗什锦看了秦晗一眼:“你还听得挺认真,我们这穷人的疾苦,你可听不懂。”
  他这么说着,还指了指秦晗的手机。
  
  秦晗的手机就放在桌面上,没贴膜也没用手机壳,是这个品牌今年出的最新款。
  这手机具体多少钱秦晗本来是不知道的,她不太关注这些,但胡可媛见她换手机那会儿叫了她好几天富婆,说这个手机要9000多块。
  
  秦晗没缺过钱花,她隐约有些明白了罗什锦对她的为什么总像有意见似的。
  就像刚才,罗什锦吃了一块她带来的寿司,没什么恶意地感叹:“这花了大钱的,是好吃。”
  
  其实那个瞬间秦晗是有点尴尬的,只不过张郁青开了个玩笑:“北北的罐头也是不便宜,要么你尝尝?”
  这个玩笑揭过了秦晗尴尬的小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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