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街胡二麻子的儿子,不就是看上了个富家女,后来富家女说了,结婚必须在帝都市中心买房子。
结果胡二麻子家那个缺心眼的傻儿子,搞不到钱,跳河死了。
罗什锦实在是怕他青哥也因为认识秦晗,沾染上更多压力。
张郁青在罗什锦眼里,是非常非常牛逼的存在。
他青哥多牛逼啊!太牛逼了!
但就是压力太大了,生活就没给他任何享受生活的时间!
张郁青从初中起就勤工俭学,这么边打工边学习,高考时校内成绩也是前三的。
可是考了那么好的大学,没等上多久呢,就因为家里经济压力大,说退学就退学了。
就说他这家纹身工作室吧,开在遥南斜街这么个破地方,慕名而来的还是不少。
要不是为了奶奶的医药费和妹妹学费,他纹身赚的钱都够他当个款爷,挥霍着享受了。
操,生活凭他妈啥要这么压迫他青哥啊!
罗什锦越想越替张郁青心酸,这种情绪无处发泄,人总有找软柿子捏的臭毛病,罗什锦挑了屋里最软的软柿子。
他语气挺冲地和秦晗说:“什么狗粮这么贵,人才吃几块钱的大米,给狗吃这么好。”
可能是上学时候老师总教育说做事情要一心一意,秦晗的注意力分配挺弱的。
她一门心思看着小金毛吃得香,也没留意到罗什锦话里的讽刺,还挺善良地给罗什锦解释:“我也不懂,不过那个导购员姐姐说,这个狗粮能健骨明目,狗狗吃了很好地。”
秦晗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的,还带着一股认真劲儿。
罗什锦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堵得胸口疼,最后只能把手里的购物票团成团泄愤。
倒是张郁青听出来一些端倪,警告地瞥了罗什锦一眼。
罗什锦被张郁青一看,顿时老实了,拿了西瓜刀准备切西瓜。
他这边切西瓜,张郁青、秦晗和狗狗蹲在一起。
已经是下午3点多,阳光偏过窗口,只投了半扇窗那么大的光进来,两人一狗就蹲在那些阳光里。
秦晗满眼笑意,托着脸:“你为什么给它起名字叫北北?”
“不觉得它的眼睛很有神么?像北极星。”
“所以叫北北?”
“嗯,众星拱北。”
“哪来的众星?”秦晗纳闷地看着张郁青。
张郁青笑了笑,有种调侃藏在笑里。
他指了指窗外:“外面总有小土狗,就它被我洗得干干净净,它出去,就是众星拱北。”
秦晗忽然笑起来,张郁青也笑着。
罗什锦听不懂什么拱不拱北的,只觉得如果生活没给他青哥这么大的压力,他青哥本来也可以做一个天之骄子,像秦晗那么开开心心,那么不食人间疾苦。
可生活真他妈操蛋,差点就快要把他青哥压死了。
这时候冒出来个小姑娘,还整来一条狗放这儿,这不给人添麻烦么?!
偏偏,添麻烦的不觉得自己是麻烦,还买200多一袋的狗粮!
被添麻烦的也不觉得麻烦,还和人开着玩笑。
关键是!
他们开的玩笑自己还他妈听不懂!
罗什锦一刀劈在西瓜上,吼了一嗓子:“你俩!吃不吃西瓜了!”
吃西瓜时,秦晗还在逗小金毛,罗什锦趁着张郁青站得稍远,凑过去,问秦晗:“秦晗,你说说,你天天往这儿跑——”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张郁青也听见了,拧着眉头看过来,眼神里警告意味十足。
罗什锦心直口快,他憋不住心里话,顶着张郁青的目光,也还是问完了:“——你是不是对我青哥有意思?”
万一他青哥像后街那个胡二麻子的儿子似的呢!
万一呢!
这是秦晗今天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了,她先是愣了愣,然后连脸红都省下了,非常丝滑地吐出之前说过的答案。
只不过鉴于之前遣词用句的歧义,这次她换了个方式,没提张郁青:“没有呀,我喜欢的是另一个小哥哥。”
张郁青:“......”
罗什锦也愣了:“啊?你有喜欢的人了?”
秦晗点点头。
那天看过张郁青的视频之后,她时常想起视频里他的动作,秦晗把这种“惦念”归结为对小哥哥的怀念。
她觉得,可能是时间太久了,自己记不清小哥哥的样子,所以总用想起张郁青来代替。
嗯,应该就是这样。
罗什锦疑心秦晗在诓他,又追问了一句:“什么小哥哥?你们学校的?”
“不是。”秦晗摇了摇头,觉得张郁青和罗什锦都不是外人,没什么保留,兴冲冲地讲起她遇见小哥哥的事情,“就是我以前遇见的,特别帅的小哥哥,他在公园里投箭,不是射箭那种,是投箭,白色的羽毛长箭,他随手一丢,嗖地一下就进到筒子里去了。”
这么说时,秦晗还起身比划了一下,投箭的动作。
其实具体动作她已经记不清了,比划时,脑子里想的是张郁青逗北北时扔球的动作。
阳光晃在她白皙的小脸上,她耳廓微红,眼睛亮晶晶的。
罗什锦挺纳闷地问:“就这?这就能喜欢上了?你让我青哥投,他没准儿也能扔进啊,有啥特别的啊?”
“那不一样的,”秦晗还挺不服,像所有维护偶像的小女孩一样,一叉腰,“我那个小哥哥,特别特别特别帅呢!”
张郁青:“......”
16. 关门 屋里面乖乖等着
秦晗提起小哥哥,就总是不经意间比划那个往出投掷东西动作。
罗什锦起初没太反应过来,多看两遍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想了一会儿,罗什锦从脑子里一堆水果买卖数据的角落,记起前些天他给张郁青录的视频。
当时张郁青往出抛那个玩具皮球时,不就是这样的动作么?
罗什锦举了块被咬得参差不齐的西瓜皮,指着秦晗:“不对啊,前几天青哥发给你的视频,就是这个动作啊。”
秦晗一惊。
被说中了!
她忽然尴尬起来,羞赧得脸和脖子上的皮肤都泛起一层粉红色。
老实巴交的孩子又不会撒谎,只能垂着头,几乎把下巴含进胸腔,声音小得像蚊子:“张郁青和小哥哥是很像的......”
是张郁青和小哥哥像,不是小哥哥和张郁青像?
张郁青稍稍扬起眉梢,情绪莫名地笑了一声。
罗什锦不可思议地说:“不是,你啥意思?你不会是把青哥当你那人的替身了吧?”
秦晗赶紧摇头,不怎么有说服力地反击:“我没有...就是觉得像......”
她说不下去了,越说越像是给自己定罪,只好扭头去看张郁青。
张郁青手肘搭在桌边,手里拿着一瓶纹身专用的颜色,上下掂着逗北北。
小金毛只有他小臂那么长,摇着尾巴站在桌面上,用爪子按住颜色瓶,又去舔他的指尖。
这人看着好像完全没在听他们的对话,却笑着出声,弯了些唇角:“和我像啊,那是得挺帅。”
罗什锦本来是怕他青哥和这个家境殷实的小姑娘扯上关系。
但现在一听,小姑娘话里话外的,好像觉得她那个小哥哥比他青哥强?
他顿时又不乐意了,把西瓜皮往垃圾桶里一丢;“说得我青哥像替身似的,我跟你说,我青哥可是非常牛逼的,想当年也是学校里的扛把子,要不是家里破事儿多,现在也是优秀大学毕业......”
张郁青瞥了罗什锦一眼,不动声色地打断他:“吃你的西瓜。”
“哦。”
罗什锦收住话题,又拿起一块西瓜咔咔啃了两口,像是要把自己没说完的话噎回肚里去。
前些天帝都市都在下雨,秦晗贴在张郁青店门口那张告示,早就不知道被风雨掀到哪儿去了。
桌上倒是有一张新的,估计是张郁青画的。
他的画功真的不错,Q版的小金毛居然和北北神态一模一样。
比起秦晗那天几乎画成草泥马的狗,真的是天壤之别。
其实更让人诧异的是张郁青的字。
以前在班里,老师整天叮嘱班里男生,让他们把狗爬似的字练练,免得高考阅卷老师看不清误判。
那时候女生一笔一划的工整字体得到老师的极力赞扬。
张郁青的字不同,张弛有度,架构飘逸,和他的人一样,有种洒脱的感觉在。
秦晗看向张郁青的侧脸,恰好这时他转过头来,她不自觉低下头,躲过他的视线,在自己都没想清楚为什么要躲时开口:“这个是打算贴出去的么?”
“这个么?”张郁青拿起告示看了一眼,又随手丢回去,“本来是,不过又不打算贴了。”
“为什么?”
他一只手挠着北北柔顺的白金色长毛,浅笑:“舍不得呗。”
“也是,毕竟养了好几天了。”秦晗叹着口气,表示理解。
如果是她,恐怕也会舍不得北北被人认走。
张郁青开了个玩笑:“吃了好几十一盒的牛肉罐头呢,能那么轻易放它走?”
他明明不是那样计较利益的人,却开这种玩笑,秦晗也跟着笑了,说了句傻话:“那怎么办,让它吐出来么?”
后来聊的都是北北的去留问题了。
张郁青说如果有人来认领,他会替秦晗把那些狗粮送给北北的主人。
如果没有,也没关系,他会养着北北。
聊完,临近傍晚,他很随意地问:“留下吃饭吗?”
一直没说话的罗什锦突然冷哼,吓了秦晗一跳。
她连连摆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不用,我也该回家了。”
张郁青送她出去,秦晗笑着说:“我走啦。”
他忽然凑近秦晗耳畔,压低声音:“罗什锦的态度别往心里去,回头我骂他。”
“嗯。”
正逢风起,被大太阳烤了一整天的热空气吹过秦晗耳侧脸颊。
让人一时间分不清,耳垂上的触感是夏风,还是他唇齿间温热的气息。
秦晗连忙点头,借着把碎发掖在耳后的动作,掩饰了心里的慌乱。
这份慌乱一直延续着,快走到街口仍没有缓解。
耳朵像是坏掉了,耳垂越来越烫,她说不清自己这是什么反应。
“操,真他妈恶心!”
“我多看他一眼就觉得自己要长针眼了!”
“真几把变态,人妖!你是从你妈哔里爬出来的吗?”
“呕,死娘炮。”
遥南斜街的小胡同里传来一阵吵嚷,秦晗脑子里正纳闷着自己发烫的耳朵,猛然听见那些肮脏语言,下意识顺着声音看过去——
几个男生把一个长发女孩围在中间,身后是他们有些破旧的自行车,乱七八糟地停放在一起。
也许是男生和自行车加起来给人一种“庞大”的视觉效果,被他们围住的女孩显得格外形只影单,且可怜。
其中一个男生举着半块砖,对着女孩冷嘲热讽:“还穿裙子,你可真他妈恶心啊,是不是还穿了女人的内衣啊?”
男生说着,把手伸过去。
那个长发女孩忽然抬起头,把露出脸,吼道:“我没有!别碰我!”
秦晗看清他的长相,愣了愣。
是男生?
还是她认识的男生。
男生是秦晗的高中同班同学,叫......
叫什么她猛然有些想不起来。
高中三年也没什么交集,忽然在遥南斜街遇见,秦晗也很诧异。
而且他还穿着格子短裙,一头披肩大波浪长发。
秦晗的同学几乎缩成一团,假发上的刘海狼狈地粘在他额头的汗水上。
他吼过之后,那几个男生更加不依不饶,说着各种恶心的话,时不时推搡他,把手里点燃的烟和砖头在他眼前晃,还有人踢了他。
男生是光着腿穿裙子的。
小腿上,膝盖上,都是灰扑扑的鞋印子,还有淤青和蹭破的皮肤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