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你还想出轨!”
“李经茹!你能不能小点声,不要吵醒孩子!”
秦母继续冷笑:“你不做对不起家庭的事情,我就不会吵醒孩子。”
秦父也火了:“我做什么对不起家庭的事?我为这个家付出的不够多。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爱回家?一回来你就跟我吵,我在外面工作赚钱也很累,我需要休息。”
“我在家里就不累了吗!每天做家务就不累了吗?不爱回来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跟我离婚?”
“如果你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亲父压抑着的怒气变成疲惫,叹了一声气,“你总把离婚挂在嘴边,我最近也在想,也许有时间可以谈一谈离婚的事情了。”
离婚?
秦晗整个人愣在客厅里,她想起傍晚时爸妈对她温柔地笑,也想起晚饭时他们笑着和她聊天的样子。
也许那些温馨的时刻都是假的。
他们那么熟练地在她面前扮演恩爱夫妻,说明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秦晗在客厅站了一会儿,闷热早就在爸妈的压抑着声音的争吵里散掉了,指尖变得冰凉,她有些呆滞地回到自己卧室,又轻轻关好卧室门。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雨,雨势不大,却总有闷雷滚滚。
秦晗听见外面关门的声音,可能是爸爸在深夜里冒着雨离开了家。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忽然想起高三时最后一次班会。
那天她坐在靠教室右侧的第一排,挨着窗。
班里有同学在讲台上讲自己高考前放松心态的方法,讲了半天,一个坐在后排的男生吊儿郎当地喊了一嗓子:“需要什么放松心态,想想考完就毕业了,做梦都能乐醒。”
台上的女生气得跳脚,班里有几个男生鼓掌起哄,秦晗听见站在教室前面的班主任笑了一声。
怎么形容那种笑呢。
很像是在笑人不知好歹。
站在班主任身旁的英语老师也笑了,英语老师摇着头,压低声音和班主任说:“这个年纪的孩子真好,天真,觉得高中毕业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是啊,”班主任笑着附和,“等到我们这个年纪再想想,毕业简直就是在告别天堂,没有比上学更无忧无虑的了。”
英语老师用一种怀念的神情漫无目的地扫了教室一眼:“可不是么,进了社会才发现,这世界真的太复杂了。”
秦晗离得近,老师们这番对话她都听得真切。
听清是听清了,但那些字里行间的淡淡惆怅她听不懂。
班主任留意到秦晗的视线,笑着看向她:“偷听老师讲话呢?”
秦晗一惊,紧忙垂下头去。
班主任和英语老师一起笑了,英语老师安慰她:“不用往心里去,该你懂的时候,自然就有会发生一些事情,教会你懂。”
帝都的夏天其实降雨量并不大,但这几天连这都是阴雨连绵,把北方都市营造得像是江南。
秦晗问到爸爸时,秦母只是表情稍稍顿了一下,随后笑着说:“出差了呀,你可以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给你带小礼物回来。”
等天气再放晴时,已经是几天以后,秦晗读完了正本《小团圆》,甚至在网上邮寄回来的其他张爱玲老师的作品集,也读得七七八八,整个人几乎都笼入一种忧伤的情绪里。
好在几天后天气放晴了,明媚的太阳晒掉一些负面情绪。
秦晗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关心过那只放在张郁青家的小金毛了。
小金毛肯定是没被人认领的。
寄养在张郁青家那天,他说过,如果有人来认领他会通知她。
但这些天,两人对话框里面的信息,还停留在那天他发过来的视频上。
秦父一直没回过家,倒是偶尔在家庭群里发点什么,还给秦晗发过一个书单,说是适合年轻人读。
父母之间的矛盾让她不知所措,她只能努力地去当一个乖女儿,支撑起家里的温馨,她在群里回爸爸:
【好感兴趣,今天就去图书馆借,回来和妈妈一起看。】
秦晗先去了趟图书馆,借了几本书单上的书,又买了一大堆进口狗粮和罐头。
狗是她收养的,总不能什么都麻烦张郁青。
从商场去张郁青店里的路上,路过寿司店,路过红豆糕店,又路过自制酸奶店,所以到张郁青店里时,秦晗又是大包小包的样子,两只手都被勒得指腹发红。
远远就听见张郁青的声音:“北北,放下。”
秦晗拎着一大堆东西,不方便快走,但也看见小金毛被他抱起来的身影。
可能是小家伙闯祸了吧,但他的声音里真的没有呵斥的成份。
明明是她捡回来的小麻烦,他还给它起了名字。
张郁青可真温柔。
这几天天气不好,她又读了几本压抑的书,加上爸爸妈妈的事,秦晗也是不动声色地低落了几天的。
可站在张郁青店门口,闻到他店里丝丝缕缕的竹香,又看见他抱着小金毛的身影,秦晗是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前些天的压抑情绪忽然散了。
她站在阳光下,极愉快地扬起声调叫了一声:“张郁青!”
张郁青偏过头,看见秦晗。
下了几天雨的天蓝得发翠,秦晗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笑得灿烂,眼睛都弯起来。
张郁青注意到她手上那堆东西,塑料袋纸袋上印着不同店铺的logo。
能看出来出了狗狗用品,还有一些是给人买的。
果然,秦晗把东西放在地上,开始清点。
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语气,欢快的。
“这个是自制的老式酸奶,不过不是我做的,是店里买的,我以前喝过,特别浓郁。”
“这个是寿司盒子,有金枪鱼的,还有北极贝刺身的和三文鱼的。”
“还有还有,这个是红豆糕,不算很甜,馅料挺足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吃,我排队时也有男生在买的。”
她滔滔不绝,额角沾染的细小汗珠被阳光晃亮,明媚又阳光。
张郁青忽然想起罗什锦前几天问他的问题。
——青哥,说真的,你真的一点没觉得秦晗那姑娘对你有意思吗?
说实话,本来是没觉得的。
在张郁青印象里,秦晗真的是那种有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他甚至觉得她的心理年龄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
罗什锦问他时,他还哼笑一声,笃定地说不可能。
不过现在,看见秦晗那么开心地对他笑,还又拎了一大堆东西来,他忽然有那么一点拿不准。
这姑娘不会是真的对他有意思吧?
张郁青不动声色地回忆起秦晗来店里的次数,又想起她说的旧书市场,总觉得“路过”这种理由有点站不住脚。
上次她说要把狗寄养在他店里时的紧张,现在想想也好像不只是怕他拒收小狗。
秦晗终于介绍完她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蹲下去拆狗粮的包装。
张郁青把小金毛放在桌上,指了指秦晗脚边的东西问:“给我的?”
“是给狗的。”秦晗头也没抬地说。
张郁青:“......”
感觉到张郁青的沉默,秦晗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那些吃的,紧忙拎起一盒寿司放到张郁青桌上:“是给你的,现在要吃吗?”
张郁青的视线丝毫没有下沉到寿司上,反而轻轻落在秦晗脸上,含着笑意:“小姑娘,有个问题问你。”
“啊?”
这种视线认真得有些灼人,秦晗下意识躲开一瞬,“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看上我了?”
秦晗没被人问过这样的问题,脸瞬间就红了,忽然想起前些天自己给自己下的结论:
她念念不忘的,应该是扔箭的小哥。
秦晗是个耿直诚实的孩子,回答问题的态度也很认真:“没有,我没看上你,我看上的是、是另一个小哥哥。”
15. 玩笑 特别特别特别帅呢!
“我没看上你,我看上的是、是另一个小哥哥。”
这话说完,秦晗忽然就尴尬了。
我没看上你。
这句话让人听着有歧义。
可以理解成“我看上你”的否定。
也可以理解成,我压根就瞧不上你。
秦晗担心张郁青误会她,急着想解释。
可她脚边是装着狗粮的大塑料袋,一着急就绊在了上边,金属盒装着的狗罐头从袋子里咕噜咕噜滚出来。她也没太站稳,又想着转身去捡罐头,差点摔倒。
多亏了张郁青扶了她一下。
他的手臂是从她背后伸过来的,指尖温热,轻轻托了一下她的小臂。
把人扶稳后,一触即离。
有那么一瞬间,秦晗能感觉到萦绕着她的竹香稍微浓了一度,也感觉到背上碰到了些温热的气息,可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更像是她的错觉。
“谢谢。”
秦晗站稳重新转回去,看见张郁青正弓着背把地上的狗罐头捡起来。
等张郁青抬头,她才看清他的神色,不像往常那样目光含笑,眉眼幽深,看起来挺严肃的。
秦晗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完了。
她就是情商再低,再不懂人情世故,也觉得“我看不上你”这话如果理解成另一层意思,就很太过分很过分了。
张郁青一定是生气了。
秦晗很忐忑,站在张郁青对面手足无措。
张郁青把手里的罐头放在桌上,然后看向秦晗:“小姑娘,下次来不要再买东西了。”
秦晗没料到张郁青说的是这件事,也没料到他哪怕严肃时语气也还是温和的。
她瞬间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后脑勺:“可是小金毛寄养在你这里,很给你添麻烦......”
“所以给人和狗都买了吃的?”
张郁青又恢复了一贯的语气,他用脚尖稍稍碰了一下地上装着狗粮的袋子,故意开玩笑,“放我这儿还怕饿到?”
秦晗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不是的话,下次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刚毕业的小姑娘又没在赚钱,买什么东西。”
张郁青像长辈似的抬手,拍了一下秦晗的头,然后拿着狗罐头去叫小金毛,“北北,来,你的小恩人来给你改善伙食来了。”
他蹲在地上,小金毛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过来,狗罐头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看了眼:“牛肉啊。”
秦晗蹲在张郁青身边,正看着小金毛“吧唧吧唧”地吃得高兴,后门传来一声轻响,罗什锦抱了个大西瓜进来:“青哥,井水冰镇的西瓜,半车西瓜我挨个看过,这个准保是最甜的......”
话没说完,罗什锦看见秦晗,顿了顿,不大情愿地打了个招呼,“嗨。”
秦晗笑着挥挥手:“嗨,罗什锦。”
罗什锦把大西瓜往桌上一放,拎起狗粮瞧了一眼,满袋子的外语,他连中文都认不全哪能看得懂外语。不过拎起狗粮时带出来的一张购物小票,他倒是看懂了。
这印了鸟语的狗粮,这么一小袋居然要200多块?!
这才4斤!
200多块?!
还有那几个狗罐头,居然要好几十块一个!
神仙肉做的吗?!
在这点上,罗什锦其实挺不喜欢秦晗的。
不是说她这个人不讨人喜欢,相反,秦晗长得白白净净,性格也文静,其实是十分讨喜的那类女孩。
但她家境太好了,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就她上次买来的陶艺花盆,前几天有顾客来纹身,对着花盆说了一句:“青哥品味真好。”
当时罗什锦也在场,他眼里,花盆就应该是遥南市场里那种,5块钱1一个,但是蹲在那儿和摊主讲讲价,也能花10块钱买下来3个。
结果那位纹身的顾客怎么说?
她说秦晗买的陶瓷花盆是一个名牌,每一款都是手工做的,一个怎么说也得150块。
这种价格上的差距刷新了罗什锦的认知,让他越发觉得,秦晗娇生惯养,是个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