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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的衣裳已经不能再看,兜了一圈,还是换回了大监最初给她的那身。
李彻替她一件件穿好,他倒是没有再生旁的念头,只再替她穿好衣裳后,一面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一面笑了笑,“你穿什么都好看……不穿也好看……”
楚洛兀得脸红到耳根子处。
李彻笑着拿起一侧的毛巾,温声道,“擦头,别着凉了。”
楚洛愣住。
他将她护在怀中,动作细腻而温柔,看着铜镜里他一面替她擦头,一面笑意敛在眸间的模样,她知晓他是真心喜欢她,不曾掩饰。
楚洛的目光停留在铜镜上,不曾移目。
忽然隐约想起,上一个这么替她擦头的人,还是她小时候,娘亲尚在时……
她抬眸看他。
“看我做什么?”李彻笑,唇角冷不丁贴上她额头。
只是轻轻一触,而后起身,仿佛先前只是偷亲一般,眼下,继续给她安静擦着头,眸间都带着卸喜。
楚洛低声道,“怕太迟了,旁人都在等陛下。”
李彻半蹲下,就在她跟前,与她齐高,似笑非笑道,“楚楚,你真想现在出去吗?”
楚洛微楞。
李彻低眉笑了笑,隐晦道,“你脸色还是红的……”
楚洛倏然反应过来。
……
终于出了苑中,大监迎了上来,“园中启宴了,陛下不在,长公主在招呼,方才还在问陛下何时来……”
李彻抱楚洛上马,这次没有和她共骑,而是牵了缰绳,似是准备替她牵马。
楚洛眸间诧异。
李彻朝大监道,“同姑母说声,朕马上到。”
大监赶紧去办。
“坐稳了,朕牵你。”他照旧握着她的手,轻轻抚了抚飞鸿。
飞鸿果真没有再躲。
楚洛莞尔。
他没有松手,眸间看着她,温声道,“怎么办,朕舍不得你回去……”
第054章 密折
他虔诚看她, 掌心握着她的手,如同早前轻抚飞鸿一般,轻轻带到自己脸颊上。
楚洛微微怔了怔。
眼下的场景, 只觉莫名熟悉,又陌生。
她眸间微微敛了敛, 蛾眉轻蹙, 试图在记忆力想起李彻同她相处的幕幕,却仍寻不到这一瞬间。
记忆中的浮光掠影里, 她恍若记得这般相处过的, 似是只有轻尘……
楚洛微讶,这个念头光怪陆离, 又恍然若梦。
但她似是不止一次, 在看李彻的时候会想起轻尘, 不知何故……
楚洛喉间轻咽,很快, 将这个荒谬的念头抛诸脑后,但他目光中的虔诚和依赖, 她不知从何而来……
因为她生得好看?
还是因为轻尘死后,在马场中难过, 他正好遇见,所以她对他的印象深刻?
还是因为在东昌侯府时, 她同他的短暂相处, 他本就是温和体贴的人,他看不惯祖母将她送到他跟前,所以心中正好生出莫名护短的念头?
楚洛早前便一直猜不透。
而眼下,又多了同他一道在源湖落水,生死一处, 患难与共。
她也是他初沾的女子,他心中对她愧疚……
她也并不知道这种错综复杂的虔诚和依赖,会在他心中持续多久,但眼下,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抚了抚他的侧颊,眸间的笑意坦诚而真挚,似是心中藏着才得了最心爱的礼物,满心欢喜,又不会说谎的孩童……
楚洛淡淡垂眸,眸间的思绪和光景都掩在冬日里的呵气成雾中。
他是要替她牵马的,只是当下,目光凝视处,倏然心动。
“坐稳了。”他提醒。
楚洛微微睁眼,这次不同早前,早前她是侧坐,而眼下,马背上只有她一人,她伸手握紧缰绳,他笑了笑,拍了拍飞鸿的马背,轻声道,“走了,飞鸿。”
飞鸿果真会意,轻嘶一声,正准备大步迈开马蹄时,又听他道,“慢一些,女主人怕。”
飞鸿果真领会要领,马蹄忽得收了收。
楚洛双手握着缰绳,耳边还是他刚才那句“女主人怕”,只是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马似是尤其默契,她唇角抿了抿。
飞鸿慢慢迈着马蹄,李彻则继续和飞鸿一本正经说着,“记住了,载朕的时候,可以快跑,但单独载着女主人的时候,便要慢一些,她胆子小,会吓哭,一哭就要人哄……”
飞鸿又是轻嘶一声,仿佛应声一般。
楚洛唇瓣一抹如水笑意。
他回头看她,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敛。
他尽收眼底。
李彻转过头,继续借着同飞鸿的说话,隐晦道,“朕喜欢看她笑,她笑起来好看。”
飞鸿依旧轻嘶一声,李彻又拍了拍它的头,淡声道,“你也觉得好看,是不是?”
见他一本正经胡诌,飞鸿却迫于他的淫威,不得不点头的模样,楚洛轻笑出声。
李彻心情大好。
似是许久都未曾这般放松过,仿佛自入主东宫起,身边多是尔虞我诈,稍有不慎都会重蹈早前东宫的覆辙。
他只能谨慎小心,步步为营,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也仿佛到了今日,才寻得心中一处微风和煦处,可依赖,可寄托,亦可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守候着便可……
他低眉笑笑,似是忽然想起什么,温和问起,“单敏科可还好?”
他终于想起自己的舅舅来,楚洛也想起单敏科的嘱托,“舅舅很好,他还让我给陛下带回了一盆南天竹,说辟邪化煞……”
光是听到“辟邪化煞”几个字,李彻就很有些无语,脑海中仿佛都能想到单敏科说这几个字的表情,李彻回眸看她,恼火道,“日后别叫他舅舅,他这是借你的嘴,占朕的便宜……”
有人语气中果真透着那么一股子酸意。
楚洛隐约也能觉察他与单敏科之间不同平常的舅甥关系,楚洛抿唇,不知为何,忽然唤道,“齐光……”
李彻怔了怔,下意识回头看她。
楚洛低眸笑笑,“舅舅待我很好……”
她知晓他是想问的。
李彻嘴角勾了勾,笑若清风霁月,继续回头牵马。
不知何时起,还是一直以来,他都与她心有灵犀。
而因为单敏科的关系,他二人之间多了些旁人不知晓的牵绊,他心中微暖,只是嘴上仍犟着不松口。
楚洛又道,“舅舅同我说了不少陛下小时候的事……”
前一刻,李彻眸间还有的清风霁月转眼就凝住,整个脸拉得能有一张马脸那么长,“他说什么了……”
他心中忐忑的,似是都不敢回头看她。
楚洛掩袖,“说陛下小时候喜欢哭鼻子……”
李彻恼火,“日后单敏科说的话,你都反着听。”
楚洛似是从未见他这般恼火过,仿佛看到一个另一面的李彻,一个只在信任的单敏科面前才有的李彻……
楚洛温和笑笑。
“他还说什么了?”但李彻明显还未过去心头这劲儿。
楚洛细声道,“说陛下天资聪颖,过目不忘……”
李彻轻嗤,“还算有良心。”
后一句,楚洛隐在喉间,也未再道起——单敏科是说,比起他来,总是差一点,所以李彻总喜欢同他比,也自小不服气,所以从来不肯叫他舅舅,张口闭口都是单敏科。
楚洛笑笑,知晓点到为止。
梅园不大,他牵着飞鸿也未走太快。
临近梅园中落,李彻才道,“楚颂平那里,当交待的,朕都已经交待过了,旁的事情府中一概不会多问起。若是真有不该问的问起,你就推到朕身上。你是朕的人,朕是君,建安侯府是臣,君臣有别,朕的中宫,还轮不到旁人来置喙……”
他的声音平淡温和,醇厚如玉里透着威仪和笃定。
楚洛本是轻声应好,但听到“中宫”两个字,眼中忽得滞了滞,以为自己听错。
但李彻却未多留意,也没再多提起,一面牵着飞鸿继续走,一面继续同她道,“宫中礼仪繁多,你日后要应对的事情也多,朕会安排宫中稳妥可靠的人到建安侯府陪你一处。大婚前,诸事繁多,要学的宫中的礼仪和繁文缛节也多,朕知晓时间太仓促了些,但朕想早些接你入宫,同朕一道年关守岁。朕不想将婚期退后,楚楚,就当替朕,多费些心思……”
楚洛这次听清楚了“大婚”二字。
也反应过来,刚才李彻口中的确实是“中宫”二字,她并未听错。
宫中惯来只有帝后才会用上“大婚”这样的字眼,楚洛愣愣看着身前牵马的人……
李彻浑然不觉。
一口气说完了先前的话,李彻的目光中似是尚还羞赧着,继续道,“朕早前不知道,现在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每一日都想见她,每一日都想同她一处。哪怕是批阅奏折的时候,同她说上两句话,看书的时候,她在身边看书也好做旁的事也好,只要她在,更或是,清晨醒来的时候,见她在枕侧睡得安好……”
许是背着她的缘故,知晓她看不见,他脸色微红,心中想起在千曲林间那晚,她同轻尘说的话。
—— 宁做农夫妻,不做王侯妾,我不想给谭源做妾,也不想为了一个名份嫁给谭孝这样的人,我想寻一个我自己喜欢的,也喜欢我的人,我想一生一世一双人……
李彻沉声,“楚楚,朕想寻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朕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洛愣住,目光凝在身前的身影上,良久都未反应过来。
李彻也不敢驻足。
楚洛眸间都是错愕,看向李彻时,握紧缰绳的指尖微微滞了滞,而后不由攥紧。即便惊愕,即便诧异,喉间有些疑惑都似是要呼之欲出,却见不远处大监快步迎了上来,神色慌乱而凝重,“陛下!”
楚洛和李彻忽得都从方才的情绪中回神。
李彻皱了皱眉头,大监跟他的时间最长,惯来是心中有数的,不会明知道他同楚洛二人单独在一处,却偏挑这个时候上前打断。
应是出了事,且是不小的事……
李彻心底微沉。
“在这等我。”他轻声。
楚洛颔首。
李彻又唤了不远处的侍卫上前牵马。
看着李彻背影走向大监,身子挺拔,又威严有帝王气度,楚洛忽得想,她先前怎么会魔怔,将李彻想成轻尘……
他是天子,楚洛垂眸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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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出事了!”大监果真慌乱开口。
只是开口时,目光仍不由瞥了瞥李彻身后的楚洛,李彻心底莫名觉得大监口中的事同楚洛相关。
“怎么了?”李彻声音低沉。
大监近前,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道,“御史台方才参了建安侯府,说建安侯府同宁王有染,密折到了封相处,被封相给压了下来,封相知晓陛下今日在赏梅宴,遣人来知会陛下一声,问陛下要如何处置?”
大监言罢,赶紧低头。
建安侯府事关六小姐,眼下正是陛下要立后的时候,这个节骨眼儿上……
大监跟随李彻多时,知晓陛下怕是要动怒。
李彻强忍着怒意,“说清楚。”
大监不敢隐瞒,“御史台的奏本是说,建安侯府的三爷一直同宁王私下有走动,陛下在源湖遇刺回京,宁王率叛军围城,建安侯府的三爷,还往宁王帐中送过歌姬。此事隐秘的原因,是歌姬被宁王的部下给私扣了下来,所以并无多少人知晓……但有人检举到了御史台……”
大监不敢再说下去。
李彻的脸色阴沉得怕人。
第055章 猜测
大监只觉整个眉头都拧成一团, 低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更勿说出声和抬头。
陛下早前便让礼部去筹备大婚之事。
今日又特意请大长公主在梅园操办这场赏梅宴, 是想昭告天下,陛下心中属意六小姐。就等着休沐之后的早朝, 朝中有人再提后宫空缺之事, 陛下便顺水推舟册封六小姐,礼部连腊月二十七的吉日都挑好, 陛下是想在腊月二□□婚, 让六小姐尽快入主中宫……
陛下做的所有事情,大监心中都再清楚不过。
陛下待六小姐不同, 在文山行宫的时候就初见端倪。
陛下在梦里唤过六小姐的闺名, 还一直念着要六小姐嫁他, 陛下从一开始便是冲着娶六小姐去的,要不, 早前建安侯府老夫人送六小姐到陛下苑中的时候,陛下为何动怒?
陛下当初就是太信任建安侯世子, 好在保险起见,想让六小姐在二房的兄长有功勋傍身, 以免落人口舌,也让立后之事更顺遂些, 陛下才召楚颂连入宫伴驾。却没想幸亏如此, 才挽回了建安侯府一门在京中颜面扫地的局面。
但谁想建安侯府又在节骨眼儿上生事……
勿说陛下,大监心中都窝火。
建安侯府并未分家,建安侯府的三房与宁王有染,便是建安侯府与宁王有染。若是宁王之乱前尚且还好说,送歌姬这样的瓜葛细究起来也不深。
但偏生是宁王之乱时!
此时往宁王处送歌姬, 不论建安侯府三房打的是什么心思,一旦被御史台坐实,同谋逆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