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不过皇位,宁可留下他们这一府亲族受尽长乐公主折磨,也要试图通过自尽这一条路免去诸多刑罚。
姬氏在府中磋磨掉大好年华,不愿坐以待毙随靖远侯那把老骨头赴死,遂趁着夜色遮掩,敲晕贴身侍女,乔装打扮翻墙逃出侯府。
照看姬赢多年的乳母不忍见他为付承元陪葬,于是偷偷盯紧姬氏,趁其背着行囊翻后院围墙的功夫,用力将姬赢推出墙头之外。
姬氏无悲无喜打量他许久,才皱着眉允他一并跟上。
靖远侯一朝覆灭,他们母子为避官员搜查,只得隐姓埋名流落他乡。
姬氏过惯好日子,初初也有些不适应,凡有不称心之时,必然在姬赢身上撒气泄愤。
她月余后在临州钱府觅了个婢女差事,因面目姣好,年岁又不满三十,只守在案前伺候几日,便被钱员外看中纳入后院。
钱员外并不喜姬赢这个阴沉不定的继子,加之姬氏又有了身孕,左右他都是一个多余的人,干脆打发他去外地看管田庄。
只是负责引他去田庄的小厮,早先就收下钱夫人贿赂,偷偷将他转手卖给牙婆,先行回了临州。
他在牙婆手里辗转数月,兜兜转转又被人捉去充作官奴,卖入宫中成了一名男伶。
华朝如今的主子,已换做长乐公主付如曦。
姬赢不甘沦为以色侍人的男宠,算准宫中换防时机,换上偷来的太监衣衫,从乐馆溜了出去。
跑了一半,他半途却撞上凤君銮驾。
凤君少时便与付如曦相识,仰慕她已久,不顾爹娘百般劝阻,执意入宫陪伴。
凤君瞧他五官生得与付承元极为相似,惊得吐不出半个字眼。惊疑不定端详他半晌,索性带他回宫慢慢细问。
凤君见他本是乐馆伶人,身世可怜倒也不作过多追究他未去势,大方爽利允他在殿中服侍。
姬赢一年里也未能遇见承元帝几次,直至凤君病重,她才抱着九皇女常常踏入中宫。
他无意入殿奉茶,杯子方递了上去,承元帝接过杯子忽然手腕一抖,热水淅淅沥沥落了满地。
自此以后,便是他噩梦的开端。
付如曦心里藏着有关付承元的执念,望着他过分与其相像的面容,终是彻底发疯。
她不费吹灰之力查出他隐瞒多年的身世,第二日就命人将姬氏绑到他身前,偏头痴迷看他:“承元哥哥,凡是欺负过你的人,如曦必定替你出这口恶气!”
付承元,又是付承元!
姬氏护着微隆肚腹破口大骂:“姬赢!你这个有辱门楣的丧门星!你这个不孝子!”
承元帝挖空心思要将他养成第二个付承元,为独占他一人,更是在宫中布下他以身侍主、杀人如麻的流言,肆意重伤栽赃。
一旦犯了疯病,便又哭又笑冲着他自言自语。
偶尔壮起胆子扯扯他衣角,待瞧见他脸上那点嫌恶神色,承元帝立刻松开手惶惶不安道:“如曦不碰你,如曦不碰你……哥哥你莫要再丢下如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姬赢被她折磨得神志恍惚。
不犯病的日子里,付如曦则会严加督促他课业,训斥之言无一不涉及付承元。
久而久之,姬赢也生出悖逆之心,暗暗在她寻常膳食中下了致人昏睡不醒的迷药,以此躲避她的戕害。
他为付承元活了一辈子,生因他而生,死亦因他而死,所受的这些流离与折辱,全拜他所赐。
姬赢精心密谋,每一子落得皆是□□无缝,眼看就能将付承元求而不得的天下收入囊中,他却临阵倒戈,弃了满盘。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最后的结局,果真应验当初那段批言。
大皇子自那日撞破他们二人私情,第二日速速递了“告老还乡”的折子明哲保身。
他不顾李德保劝阻,一意孤行立她为储君。
姬赢争抢皇位并非贪图那点权势,他之所以这般费尽心机,不过是为自己争一口气,意在压过付承元罢了。
可就算能得帝位又如何?他志不在此,纵然夺得皇位,最后也只是愚弄世人,荒废度日。
承元帝驾崩仙去那年,嫣嫣顺理成章即位为帝。
姬赢伫立在帘子后,默默看她身着衮服金冕,一步步走过他昔日踏过的甬道,迈上他昔时俯瞰满朝文武的丹陛,手执天子玉玺朝帘子后的他露齿一笑。
她自此享万臣朝拜,与天地同寿,神色却有些心不在焉,盈盈眼波穿过偌大宫殿,悠悠落在他面颊上。
她忽而放下怀中玉玺,着瑶绮端上凤君宝鉴,从容向他走来。
数重纱幔依次被女官撩开,她将他用力拽入殿中,不由分说将宝鉴塞入他怀内。
李德保如梦初醒摊开圣旨,两眼发直抖着嗓子高声唱喏。
众臣:“……”
也罢也罢,姬赢权势泼天,陛下登基未久,根基不稳,绝非一朝一夕所能铲除阉党。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与其由着他仗着九千岁的尊贵身份,在前朝兴风作浪,还不如将姬赢塞进后宫,让他同那些妃嫔争风吃醋来得解气舒心……只是赐他一个正宫凤君位分……实在太过抬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阉人。
劝谏帝王“废后”的奏折,一年之内堆满了大半个御书房。
姬赢扔开手边一册“言辞恳切,催人泪下”的奏折,将一颗新鲜酸枣喂入帝王口中。
帝王捧着肚子努嘴示意:“还要橘子和荔枝。”
姬赢一并剥了七八颗,颗颗不落塞进她嘴里。
嫣嫣已怀有三四个月的身孕,每日嗜睡嗜酸,他嘴上说着“一孕傻三年”,告诫她莫要插手朝堂之事,心底却担心累着她,忙不迭将朝政琐事独自揽下处理。
等到月份有七八个月的时候,她水灵灵的小脸圆润了一圈,姬赢却憔悴到站着就能睡着。
嫣嫣生产那日,姬赢撇下手头公务,脚步虚浮从御书房,疾疾走至乾坤殿内殿。
他视线模糊,头脑发昏,未来得及留意足下那方台阶,步履匆匆闯过去,两眼一黑栽倒在地。
姬赢不晓得他方才昏睡了多久,正欲出声询问几句,复睁开眼时,只见周遭人头攒动,宫女嬷嬷端着铜盆进进出出。
他望着满脸泪痕的瑶绮愣了一瞬,沉甸甸的腹部无端传出一股钻心刺痛。
瑶绮凝视他花容失色的脸庞,倒吸一口凉气哭道:“陛下……您若疼就叫出声来……千万别忍着……连累陛下如此痛苦……凤君可真是个混蛋!”
隔扇外忽然响起嬷嬷尖声惊呼:“凤君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憔悴不已的姬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世界预告:
没爹没娘能歌善舞小郡主X温柔内敛病怏怏狐妖太子
大概是叶之仪2.0正常版的高层→_→
系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仅要生孩子,还要来一出人妖情未了╮(╯▽╰)╭
总裁办公室高经理:你真是个勇士……
第156章 狐妖进化计划(一)
员工姓名:谢嫣
所属系统:男二扶正系统(L-007)
灵魂整合度:80%
额外经验:女红、骑马术、丹青、医术、神明的庇护、亲和力光环、魅力光环、帝王权术
灵魂整合度已至80%, 再执行两个任务就能达到完全满格状态, 为减轻总部旺季业务负担,谢嫣在古代组组长的指导下, 着手提前办理结业手续。
结业手续审批过程极其复杂,为确保工作人员脱离总部重回正轨,总部会清除执行者记忆, 并且针对执行者身体各项指标, 做出最全面的检查。
谢嫣要来一张空白表格, 握着手感有些不太顺畅的黑色签字笔,事无巨细填好所有个人信息。
圆润笔尖顿在“年龄”一栏上, 谢嫣拿不准自己死时的年纪, 干脆空出一格不写。
先行交给部长进行第一轮资格批示,再由部长层层向上递交, 请求书面批准。
等待资格权限下发的这些时日里,谢嫣开始有了失眠迹象。
她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只有临到凌晨两三点,才能勉强就着倦意睡去。
夜里精神抖擞、心事重重,白天无精打采, 神情恍惚……大抵就是谢嫣如今最真实的状态写照。
谢医生多日以来, 神龙见首不见尾,他是总部里为数不多的心理医生之一, 经手过的患者无数。谢嫣只是他众多患者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个,还未与他相熟到那等相谈甚欢的地步,也不好意思腆着脸前去打扰。
古代组最近接手的任务颇多, 需要备案整理的各种数据文档也数不胜数。任务之重,就连谢嫣一个执行业务员,也被部长拉去做充作廉价劳动力。
总部基层职工甚少加班,反倒是技术部和管理层里,那些精英研发师和管理者们,往往需要连夜勘测研讨各项数据。
每周五是部门内聚众开会的惯例日子,部长全无领导包袱坐在会议室中央的主位上,翘着二郎腿喋喋不休同他们抱怨:“新官上任三把火,上头抓风气抓得严,你们可不要在任务世界里,执行任何违规操作……犯了事,W-487就是下场。”
第九个任务世界的数据,已经调试完毕。进入任务世界的最佳时间,数据库以站内邮件形式,告知谢嫣定在周六晚上十点。
谢嫣白天在宿舍里昏天黑地睡了一天,晚上草草打了份两素一荤的菜蔬,九点裹着厚实围巾抵达总部。
部长抱着一堆文件夹,捂住腹部抓耳挠腮坐在电脑桌后,一脸的挣扎与绝望。
见谢嫣踩着皮靴经过,部长随手抓起一大把餐巾纸,佝偻着腰夺门而出:“帮我看好这些文件!”
谢嫣忍俊不禁远眺他一骑绝尘的背影,推门摘下围巾挂在一边的衣架子上,而后坐在电脑前静心替他照看。
窗外淅淅沥沥响起雨水拍打玻璃-传出的枯燥声响,潮湿水雾随夜风飘散飞舞,更有几滴晃晃悠悠溅落到谢嫣眼角处。
下过几次冷雨,天气便一日冷过一日。
那点随风潜入夜的寒凉冷气,顺着筋络侵袭入四肢百骸,冻得谢嫣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她拉开办公椅匆匆忙忙起身,迎上扑面而来的朔朔冷雨残风,伸手掩好钛合金玻璃窗露出的一角门缝。
谢嫣扣紧玻璃窗门框中央的一方旋钮,猛然留意到总部宽敞明亮,却格外冷冷清清的正门门口,快走来一抹高大人影。
他顶着一件深色西服,疾行在雨幕中的步履,顿也不顿踏过地上数个水坑。
竟然是她近来不曾再联系过的谢医生。
部长甩着双手沾染的水渍,讶异瞧她拽了条毛巾把快步拉门出去:“谢嫣你要去哪里?”
灯光寂冷的过道里,不闻喧嚣人声,不见来往人群,只余下她一闪而过的浅色衣角。
“送毛巾。”
谢嫣跨下冗长楼梯走入大厅时,谢医生正聚精会神与前台接待员攀谈。
他指尖轻轻敲打大理石台面,单手接过接待员恭恭敬敬递来的白色座机。
谢嫣怀抱毛巾缩在角落里,寻思究竟是留他在此处理手头工作更好,还是默默等他结束工作安排更加妥当。
距离她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还有四十分钟,她一个业务员眼巴巴候在一边,等他与人商议公事,倒显得她有些不知礼数。
谢嫣遂将怀里毛巾,搭在已擦洗干净的栏杆上,转身便要抬脚上楼。
她步子还没来得及踏出一半,谢医生语气却极为惊喜地在背后唤她道:“谢小姐?”
谢嫣拿起手边毛巾,指着他发梢不断滴落的水珠提醒:“小心受凉。”
谢医生接过毛巾低头沉思片刻,突然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向二楼洗手间旁的更衣室里。
他随手将西服扔在沙发里,背过身擦干眼镜镜片上的污渍,最后才捏紧毛巾细细擦拭脸庞和发顶雨水。
空气微微僵滞,他们二人对视良久,却始终相顾无言。
谢嫣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没话找话道:“您这段时间应该很忙吧?”
“是有些忙,”他垂下眼忽又谨慎询问,“抽空看过谢小姐的表格,上面许多信息都空着……”
谢嫣落落大方摇了摇头:“我死后才被选入总部,生前的事全部忘了个精光,连名字都是系统一手挑的。”
他擦着发梢的动作微不可察一停,神色半是柔和半是压抑地弯唇笑道:“谢嫣……这名字很好听,很衬你。”
谢嫣一直觉得她这名字实在算不上有多出众,不仅十分常见还有些微的艳色,可经他甘醇唇齿一开一合娓娓念来,佐之尾音略略轻扬,便似有无数丝羽在心尖和耳尖处刮擦摩挲,甜得心底都似漾着一汪浓蜜。
谢嫣尴尬道:“还、还行吧……”
他裤兜里的手机蓦地急促响了两声,谢医生冲她比了个歉意手势,拉门走出更衣室应了句。
不过半分钟,他又开门进来,弯腰捡起沙发上的西服,亲自将她送回会议室:“总部出了点事,要急着赶过去处理,今晚就多谢谢小姐了。”
谢嫣握住把手欣然道:“不必。”
谢医生抖抖皱成一团的西服,谢嫣正打算即刻进入任务世界,余光留意到似有一个细小东西,自他衣服里掉落出来。
谢嫣捡起掉落在瓷砖上的那枚胸针,正要抬头唤住谢医生,可他全身皆已没入电梯里。
谢嫣望着那不断上升的楼梯层数,泄气似的揣着胸针回到会议室。
时针堪堪指向五十八分,谢嫣静静躺卧在软和沙发里,漫不经心将那枚胸针放至身侧的玻璃茶几上。
手腕抬出一尺距离,她陡然被胸针通体刻印的黑色玫瑰金纹,夺去所有注意力。
这胸针实则是总部独有的工号铭牌,谢嫣身为业务员也有一枚,只是比起谢医生的,显得太过寒酸破烂。
谢嫣将胸针翻至正面,指腹缓缓触摸这枚质地上乘低奢的胸针,凝视上头镂刻的金字,她脑中绷着的那根弦,霎时裂成数段。
左上角原先刻着“L-001”样式的铭牌,如今无故由一串细小字眼所替代,而这细小字眼下方,此刻端端正正躺了三个方正遒劲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