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姑娘:……
旁边的老鸨儿也有些发懵,小心翼翼地道:“那王爷喜欢什么?吹拉弹唱,姑娘们样样都会,只要您开口。”
顾梧扫了‌她们一眼,问道:“本王要找一个人。”
老鸨儿忙问道:“王爷是找谁?”
顾梧道:“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女人,进了你们楼里。”
老鸨儿还没想明白,便有个姑娘道:“秋玉今日穿的就是紫色衣裳。”
姑娘们面上都露出几分嫉妒来,老鸨儿一听,忙道:“秋玉也在接客。”
顾梧道:“本王知道她在接客,她现在在哪里?”
老鸨儿下意识道:“在二楼的丙字房。”
她说完,顾梧就往楼上走,老鸨儿一惊,连连呼道:“王爷!王爷不可啊,姑娘还在接客呢,您可别进去!”
顾梧充耳不闻,等上了楼,忽然想起一事,回头对她道:“对了,本王没有点你们楼里的姑娘,都去伺候陈士元吧,想来他十分乐意掏银子。”
说完,他便大步走向了丙字房,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激烈动静,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了房门,屋子里顿时响起一声女子尖叫,床上两道赤条条的身影倏地分开来,那汉子暴怒地喝道:“什么人?!”
他脸膛微黑,三白眼,鹰钩鼻,眉上一颗痣,待看见是顾梧,登时大吃一惊,二话不说,连衣服都顾不上穿了,跳起来欲夺门而逃,被顾梧一脚踹中了肚子,他惨叫一声,竟然还能忍住,不管不顾地往外逃。
顾梧眼疾手快,从后方一胳膊勒住他的脖子,一使劲,那汉子便痛叫起来:“王爷饶命!饶命!”
顾梧的凤眸中透出愤怒阴鸷的光,非但没松手,反而一点点更用力了,那汉子大力地喘气,两眼凸起暴睁,十分吓人,床上的妓|女见了,惊声尖叫起来。
顾梧凑近那汉子的耳侧,低声问道:“是谁派你来害本王的?”
那汉子面皮已经有些紫涨,浑浊的眼白上尽是血丝,他从喉咙里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没、没有……害……”
顾梧冷笑一声,他的手竟然还在缓缓收紧,那汉子几乎要窒息了,他恐惧万分地发现,竭尽全力都无法挣脱那只手,更可怕的是,顾梧似乎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得到答案,他真的想当场掐死自己。
那汉子实在支撑不住了,惊声求道:“说……我、我说!”
顾梧终于松开了些,阴恻恻问道:“是谁?”
声音森冷如地府的恶鬼一般,那汉子得了些喘息的空间,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颤着声音道:“是、是诚王殿下!王爷,您饶了小人,小人一定帮您指认诚——”
他话没说完,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喀嚓声,像是从自己的身体里发出来的,是什么声音?
他不解地想,然后头便软软地垂了下去,顾梧松开了手臂,淡淡地道:“不需要。”
床上的那个□□目睹了他杀人的整个过程,再次尖声大叫起来,旁边房间的人终于不胜其扰,吱呀一声开了门,一个青年一边系腰带,一边走出来怒道:“再怎么闹也没有你们——”
他的表情凝固住了,声音变了调:“秦、秦王殿下?!”
柴永宁的目光下移,看见他脚边躺着的壮汉,浑身□□,扑倒在地,像是没了声息,屋子里还传来女子的尖叫,他惊恐万分地联想了一出大戏:逛青楼时碰上了妹夫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最后还把人给打死了!
而另一边,林奴儿已经得知了王府下人的消息,说是在北斜街看见了此时本应该在上书房读书的王爷。
北斜街,京师有名的烟花巷陌,秦楼楚馆一条街,琼楼便是在此处。
傻子不傻了之后,窑子都会逛了。
林奴儿命小梨把她存放金银的箱子拿来,亲自抱在怀里,笑吟吟道:“备车马,咱们去给王爷送银子,免得看上哪个漂亮姑娘,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岂不是丢了咱们王府的人?”
第59章 “王爷说,他如今已经十……
楼里一片寂静, 柴永宁吃惊地看着顾梧,没等他上前去,屋子里传来女子声嘶力竭的叫嚷:“杀、杀人了!!”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老鸨儿连忙奔上楼, 果然看‌见顾梧脚边躺着个汉子, 地上一滩殷红的血, 她脸色唰地就白了, 差点被从楼梯上滚下去, 颤着声音道:“这、这……是谁……”
柴永宁也咽了咽口水, 如今这情形很明显了, 那汉子就倒在门口, 顾梧站在旁边, 方才他在这边屋子里只听得那女子不住尖叫, 还以为是隔壁闹得动静太大,现在看来, 明显是顾梧杀了人。
他颤声道:“王、王爷,您这是……”
那老鸨儿忙道:“这可与咱们楼里没关系啊!柴公子, 您也看见了, 您可得给奴家作个证!”
柴永宁一言难尽,他只是出来嫖一回而已,怎么就倒霉催的碰上这种事情,眼下如何收场?
是报官府吗?可杀人的又是当朝的秦王殿下,皇帝的亲儿子,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个傻子!
柴永宁一个激灵,想起来什么,立即道:“快、快派人去秦王府报信!”
无论如何, 这事儿压根就不是他纨绔子弟管得了的,还是让能管的人来。
……
而此时的林奴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到了琼楼门口,就看见前面围了一大拨人,探头探脑地往里头张望,窃窃议论着,什么死了人了之类的话。
林奴儿听了,心中一紧,她立即分开人群挤进去,熟门熟路地入了前堂,楼里的姑娘们见了她,先是倒抽一口冷气,然后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有人迟疑道:“奴儿?”
“这不是银雪的那个丫头吗?”
林奴儿没理会那些声音和目光,快步往里走,楼梯上的人看见了她,叫道:“奴儿!”
顾梧高兴地奔了下来,一把将她搂住了,林奴儿推开他,上下打量,发现毫发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顾梧没事,那他们说死了的人是谁?
没等她想明白,就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从楼上匆匆下来,满面焦灼地道:“秦王刚刚打死人了!”
林奴儿吃惊地睁大眼睛,那琼楼的老鸨儿这时候也挤过来,惊慌失措地道:“王妃娘娘!这可不关咱们楼里的事情啊,这人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瞪圆了一双眼盯着林奴儿看,活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鹅,震惊得几乎不能言语:“林奴儿?!”
顾梧生气道:“谁许你叫奴儿的名字?”
柴永宁轻咳一声,一把拉开了老鸨儿,训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秦王妃的名字!”
老鸨儿吓了一跳,一迭声道:“不敢,不敢!”
话虽如此,但是她面上的震惊之色仍未散去,不住用一双眼睛打量林奴儿,这张脸,即便是胖了也能瞧出几分姿色,一双眼睛幽黑如墨,十分漂亮,皮肤白生生的,细皮嫩肉,不是林奴儿是谁?烧成灰了她都认得,就是当初银雪身边的那个小丫头,花了她八两银子买回来的赔钱货。
怎么几个月不见,她竟然成了王妃?
柴永宁见她这般,便将她拉到一旁,低声告诫道:“秦王妃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以前的那些事情,希望你能烂在肚子里,管好自己的嘴巴。”
听了这话,老鸨儿连忙点头,道:“是是,奴家知道了,多谢公子提醒。”
她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早就跟人精一样的了,再看林奴儿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就跟头一回见她一般,惊慌又不失害怕,紧张又透着焦灼,连连道:“王妃娘娘,这人命可是和咱们无关啊!奴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奴儿深吸一口气,问道:“死了的人在哪里?”
老鸨儿忙道:“就在二楼丙字房门口。”
林奴儿提起裙摆就蹬蹬往上走,才走到一半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尸体,脖子以一种古怪的姿势扭曲着,看不见那人的面孔,但是地上的血液仍旧是新鲜的。
林奴儿忽然想到了当初在慈宁宫时,笼子里的那一对万寿鸟,也是以这般扭曲的姿态,卧在血泊中。
她倒抽一口凉气,转头紧紧盯着顾梧,低声道:“真是你做的?”
顾梧歪着头,道:“是啊。”
林奴儿头皮发麻,面如针刺,脊背上如有一个刺球儿陡然滚过‌,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咬牙压低声音问道:“为什么杀他?”
顾梧也低声回答道:“因为他之前害我。”
林奴儿追问:“害你什么?”
顾梧道:“他是别人派来的,设计害我坠马的。”
林奴儿震惊地睁大眼睛,问道:“你记得?”
顾梧点点头:“记得了。”
“你——”林奴儿想说什么,又收了声,只是看着那尸身,道:“那也应该交给官府,你杀了他做什么?”
顾梧神色无辜道:“一时太生气,没忍住。”
林奴儿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免得自己被气死了,她道:“现如今应该怎么办?你杀了他,再没有人证明,当初他受人指使害你坠马的事情了。”
顾梧道:“为什么要证明?我知道就行了。”
林奴儿气道:“你知道有什么用?谁相信?”
顾梧不解地道:“我说的话他们都不信,那为什么一个罪犯的话,他们却会信呢?”
林奴儿张口结舌,她立即道:“这不一样,总要有人来证明你的话是对的。”
顾梧却道:“不需要人证明,我就是对的。”
林奴儿这时候才意识到,顾梧如此自负,他甚至不在乎别人的想法,顾梧见她表情震惊,立即安抚道:“我刚刚问了他,他还说了谎,这种人留着也无用,他以后还会再说谎骗人的,如何会替我证明?”
林奴儿问道:“你问了他什么?”
顾梧道:“我问他,是谁指使他来害我的,他说是诚王。”
林奴儿一惊,道:“你怎么知道他在说谎?”
顾梧忽然笑起来,道:“因为诚王绝不敢动念头害我。”
林奴儿有些不解:“为什么?”
顾梧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因为我知道他的秘密,如果他害了我,那个秘密就会被天下人知道了。”
林奴儿:……
她盯着顾梧,忽然道:“王爷,你不傻了啊?”
顾梧眨了眨凤眸,道:“我好了。”
林奴儿冷笑道:“不装了?”
顾梧拉着她的袖子,笑眯眯道:“我没装啊。”
正在他们说话间,那边柴永宁小心翼翼地靠过来,问林奴儿道:“王妃娘娘,现在这事儿,该怎么收场?”
顾梧忽然道:“报官府。”
林奴儿和柴永宁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失声叫道:“报官?”
顾梧理所当然地道:“死了人,当然要报官。”
官府的人来得很快,待发现杀人的竟然是当今的秦王殿下,都十分震惊,办差的衙役不住擦汗,颤着声儿道:“请、请王爷和小人走一趟。”
顾梧倒是没怎么反抗,林奴儿蹙起眉头,盯着他,道:“顾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她觉得今日这事情,实在是荒唐,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顾梧竟然真的在琼楼里杀了人,还要被衙役带去官府。
就仿佛事情蓦然之间拐向了完全不可预测的方向。
顾梧看了她一眼,忽地凑过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笑起来时凤眸弯起:“奴儿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林奴儿心中气急,冷着脸道:“我一点都不会担心的。”
话虽如此,最后她还是陪着顾梧一道,目送他入了官府的大门,夏桃忧心忡忡道:“娘娘,这……这么会这样啊?”
林奴儿深吸一口气,道:“我还想问你们,王爷在他撞坏脑子之前,也是这么个模样?”
夏桃连忙摇头,蹙着眉道:“不是的,娘娘有所不知,王爷从前脾气很谦和,待人礼让有加,从不与人起争执,就连拌嘴的事情都没有。”
夏桃说的话,很符合林奴儿想象中秦王的‌形象,她想,顾梧本该是那个样子的,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斯文有礼。
但是今日所见,完全推翻了她心中的预想,林奴儿脑中不期然,又回忆起慈宁宫中的那一对万寿鸟,还有南大街的巷子里,顾梧摔死那只恶犬时狠戾森冷的眼神,沾了满身的鲜血。
林奴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心头掠过浓重的影子,她想,又或许她看见的这个,才是真正的顾梧,顽劣狠戾,残忍冷酷,他全然不在乎旁人的想法,只凭自己的喜好行事。
……
乾清宫。
梁春正捧着药碗给景仁帝喂药,景仁帝皱着眉,嫌弃道:“朕自己来吧。”
梁春连忙将碗递给他,一边觑着他的脸色,景仁帝吹了吹药,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看半天了,一把年纪怎么倒扭捏起来了?”
梁春忙陪着小心道:“奴才方才得了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皇上是想听哪个?”
景仁帝喝了一口药,道:“苦尽甘来,就先听坏的吧。”
梁春放轻了声音,道:“方才有人来报,秦王殿下今儿在青楼里头杀了个人,如今在府衙里头关着呢。”
景仁帝舀汤药的手一顿,整个人都不动了,梁春忙道:“皇上,您没事吧?”
景仁帝一抬手,道:“朕还承受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