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为我马前奴——秋色未央
时间:2021-01-13 10:04:13

  察察合对别人不好,对朱邪这个弟弟却是关爱有加,当初朱邪本想帮察察合立功,未料反而害死了兄长,令他命丧青州,朱邪痛恨不已,立意要向贺成渊报复。
  他无法打败贺成渊,甚至葛勒可汗还要向大周求和,根本不给他报复的机会,那么,只有一样事情能令贺成渊心痛了。
  取得大周皇帝的肯首,光明正大地带走这个姐姐,纵然贺成渊事后得知,恐怕也无可奈何了,他要贺成渊为此遗憾一生。
  朱邪的目光渐渐冷酷:“快,追上她,不论死活,都要把她带回去。”
  回纥人一点一点地追赶上了那匹黑马,这些人都是历经沙场征战的战士,和宣王府中的侍卫又是不同,煞气腾腾,不肯轻易罢休。
  冷不防,从黑马的腹部下方有箭矢激射而出,接连两箭,距离近、力道大,射中了纥人最前方的两匹战马,箭杆从马匹的脖子脉络处穿透而过,两匹马哀鸣着,在奔驰中倒下,将马上的骑士甩了下来。
  这一下措手不及,后面有一匹马刹不住势子,被前马所绊倒,侧翻倒地,“咴咴”长鸣。
  原来是方楚楚将整个人贴在了马腹侧方,双脚挂在马蹬上,以飞燕平衡之势藏起身形,此时挽弓出箭。
  朱邪眼睛眯了起来,果断一挥手:“射死那匹马。”
  一时间,箭雨连发,黑马悲哀地长鸣着,拼着最后一口力气飞奔,不到十米,四蹄一弯,颓然倒下。方楚楚从马腹下狼狈地滚了出来,被甩在道边的草丛中,她来不及落泪,咬牙拔足狂奔。
  官道的另一头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像是有什么人过来了。朱邪不欲张扬,带着他的人迅速下马,追赶方楚楚,想要尽快了断此间事。
  道边是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方楚楚一头钻了进去,凭着树木的掩护,躲闪身后时不时飞来的冷箭,一时不及,被树根绊了一下,“噗通”跌倒在地。
  回纥人厉喝着奔来,狞笑着举起了刀剑。
  马蹄声踏空而来,直直冲进了树林中,那马匹收势不及,卡在了两棵树木之间,“咴咴”乱叫,马上的骑士腾空而起,手中银枪掷出,如同风雷一般,空气被刺破,发出了刺耳的啸声。
  两个回纥人被银枪前后贯穿,带着飞了起来,“夺”地一声,被钉到了大树之上,在那里抽搐着手脚,哀嚎了两声,方才气绝。
  朱邪头皮发麻,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来了,他厉声喝道:“拦住他,杀了他!”
  口中这么呼喝着,他自己却转身就逃。
  贺成渊满面肃杀之色,宛如鬼刹修罗一般从天而降,银枪已脱手,他的身形没有一丝停滞,在半空中拔出了长剑,挥臂斩出。
  剑锋之下,肢体横飞,血肉四溅,回纥人心胆俱裂,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一个回纥人情急之下,向方楚楚扑去,试图抓住她以要挟贺成渊,岂料刚刚靠近,就听得贺成渊一声怒吼,从头顶跃来,一剑直劈而下,把他整个人都切成了两半。
  鲜血喷涌而出,洒了方楚楚满头满身,她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贺成渊再也顾不得那些回纥人,他扑过来,一把将方楚楚抱在了怀中,紧张地哄她:“没事了,楚楚,你看,我来了、我在这里,你别怕。”
  还活着的回纥人趁机仓皇逃窜走了。
  贺成渊单膝跪在那里,抱着她,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那宽厚的胸膛下,心跳的声音急促而强劲。那确实是他,他的味道,清冽的草木气息,仿佛是在夏天的阳光下,滚烫的扑面而来,把血腥的味道覆盖过去,温柔地包裹了她。
  方楚楚“哇”地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伤心地责问他:“你是不是猪?为什么这么笨,把血弄得我满脸都是,丑死了,我没脸见人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肩膀都在一颤一颤的。
  贺成渊不停地抚摸她的背,愈发放低了声音哄她:“我是猪,我最笨,对不住,你别哭了,我给你擦。”
  方楚楚忽然一把推开他,扭过头去,胡乱用袖子擦着脸,闷声闷气地道:“不许看,我这会儿太丑了,你快走开。”
  贺成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他的眼中有着温柔的笑意:“丑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你一直都不太好看,其实这会儿也没差多少,没事,我不嫌弃。”
  “你说什么?”方楚楚勃然大怒,马上把头又扭回来,愤怒地瞪他,“我丑?我哪里丑?信不信我捶死你!”
  满脸的血和眼泪混合在一起,被她乱擦了一气,看过去简直就是一只三花猫。
  可实在太丑了,他的良心都过不去。
  贺成渊叹息着,轻柔而又强硬地双手抱住她的头,俯身过去,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
  “吧唧。”非常响亮的声音。
  方楚楚整个人都呆滞住了,嘴巴和眼睛都睁得圆圆的。
  贺成渊再一次拥她入怀,如掬满怀月光,那么小心翼翼,他在她的耳朵边低低地道:“楚楚,我来了。”
  方楚楚终于渐渐地松懈下来,眼泪涌得更急了,她不作声地搂住了贺成渊的腰,搂得紧紧的,一点不敢放松,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嵌到他的身上去。
  贺成渊低下头,她的头顶抵在他的肩窝上,乱蓬蓬的,沾着泥土、草屑、还有血,这可真是又脏又臭,不过不能说,再说她会气死的。这么想着,他却凑过去,吻着她头发,像小鸡啄米一般,一下一下、轻轻的,却怎么也不够。
  过了好久,方楚楚终于平静下来,推开了贺成渊,低着头,小声地抽着鼻子。贺成渊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地用袖子给她擦脸,她也一声不吭,鼻子尖红红的一团,不知道是被擦红的、还是羞红的。
  好不容易稍微擦得干净了一点,贺成渊伸手过去扶她:“来,先起来。“
  方楚楚动了一下,马上“嘶”了一声,挤着苦瓜脸道:“好像又把脚扭了。”
  贺成渊神色不变,马上接口:“来,我抱你。”
  “不要。”方楚楚把脸别开了,“怪害臊的。”
  不但鼻子,她连耳朵都红了。
  贺成渊想了想,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蹲着:“来,我背你,看不见脸,就不会害臊了。”
  好像其实也差不多,方楚楚纠结着,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背部又宽又厚又结实,看过去很安稳的样子。
  贺成渊又哄她了:“这里一地都是死人,你总不能一直都坐在地上吧,你看看,血都流到这边来了,等下会有野狗或者老鼠钻出来……”
  “嘴巴闭上。”方楚楚果断地趴到‌了贺成渊的背上,“不要废话,快点走了。”
  她就象一只糯米团子,一下黏到他的背上,贺成渊在心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几乎舍不得走,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方楚楚有点紧张:“我很重吗?”
  贺成渊的声音挺过去十分冷静:“还好,比秋天那会儿胖了一点,和元宵的时候差不多,估计就是过年吃多了。”
  方楚楚生气地捶了他一下:“胡扯!”
  她说话的气息喷在他的脖子后面,还有,隔着厚厚的衣服,好像有两团棉花糖贴着他的背,鼓鼓的、软软的、还随着她的动作蹭了一下,弹性十足。
  贺成渊觉得脊椎都起了一种战栗的感觉,他稍微踉跄了一下。
  方楚楚马上不动了,老老实实地趴在贺成渊的背上,心里琢磨着,她是不是真的太重了,为什么他背起来好像有点吃力的样子,伤脑筋。
  走出了林子,方楚楚居然看见林外的官道上停驻着一大列骑兵,他们披重甲、持长戈,气势凛冽而威武。
  道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胡人的尸首,却是刚才从贺成渊手下逃脱的回纥人,他们终究是没逃出生天。而朱邪,此刻被两个军士押着,跪在地上。
  方楚楚骤然看见这么许多人,窘得脸上发烧,干脆把脸贴在贺成渊的背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骑兵们见贺成渊出来,“刷”的一声,齐齐下马,躬身行礼,肃穆无声。
  朱邪见了贺成渊,面色枯败如灰,颤抖着求饶:“太子殿下,我身为回纥使者,若死在你的手里,于你、于大周,都不好向世人交代,我一条贱命不足惜,若因此累及太子的名声,岂非不美,我知罪,求太子饶我!”
  贺成渊背着方楚楚,在外人面前,他依旧是冷酷而倨傲的,他的目光瞥过,冷冷的,如视虫豸:“回纥的使者,那算什么,我为何要饶你?”
  方楚楚偷偷地从贺成渊的背后探出头,看了朱邪一眼,嘀咕了一句:“这个人太坏了,我差点被他害死。”
  朱邪一咬牙,突然伸手,手指插进了自己的眼中,硬生生地把左眼的眼珠子抠了出来,血从他的手指缝中迸出,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他愣是没有发出任何痛呼声,只是整个人都在发抖。
  方楚楚“啊”了一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朱邪发抖着,向方楚楚伸出了手,手心里是他自己的眼珠子,血汪汪的一团,他嘶声道:“姐姐,是我有眼无珠,得罪了你,我把眼睛挖出来向你赔罪,你能原谅我吗?”
 
 
第41章 帝京词16   危险过后,楚楚又开始嚣张……
  方楚楚吓得缩着脑袋不敢多看一眼。
  朱邪惨然一笑:“姐姐, 我对你本没有恶意,我只是……只是真心喜欢你,你救了我,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你, 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念着你了, 以后我会忘了你的, 你再救我一次, 好不好, 姐姐。”
  方楚楚想起了那个冬天, 这个漂亮的少年巴巴地黏在她身后, 他的目光充满了依赖, 他的声音清澈又明朗, 认真地对她承诺:“我对着真神起誓,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 将来我会报答你的,姐姐, 你是好人, 能遇到你真好。”
  而现在,他狼狈地伏在那里,瞎了一只眼睛。
  方楚楚面上微微露出了一点惆怅。
  但是她却不能再相信朱邪,这个人口蜜腹剑,惯会恩将仇报,她又岂会再上他的当。她现在只后悔那个冬天的时候为什么把他从后山拖回家,可见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捡到的不都是便宜,还有的是大麻烦。
  方楚楚狠心把头扭开了。
  贺成渊按住了剑。
  恰在此时, 官道上又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七八匹快马从长安方向疾驰而来,马上坐的是穿黄衣的官吏。
  军士中有目力极好的斥候,举目张望了一下,对贺成渊禀道:“殿下,那边有人过来了,好像是朝中的人。”
  贺成渊略微皱眉。
  朱邪愈发卑微,目中的血和泪一起流下来:“太子饶命、饶命!”
  “太子、太子殿下,手下留人!”快马越来越近,马上的人声嘶力竭地朝这边呼喊。
  那几匹马跑到面前,勒住了,马上的人几乎是跳了下来,连滚带爬地过来向贺成渊行礼:“臣等乃是鸿胪寺的人,见过太子。”
  朱邪向前爬了两步,卑微地把脸伏在地面:“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鸿胪寺的官员前头原是听说这位回纥王子领着人马、带着刀弓、气势汹汹地出了城门,唯恐这些番邦蛮人在大周的地界胡作非为,这才匆匆追了过来,岂料竟撞见太子行凶,真是又惊又惧。
  这些官员心里大骂,早知道就不该出城,由他去,但眼下既然见到了,职责所在,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求情:“不知这位朱邪王子哪里开罪了殿下,真是该杀,但其为回纥使者,世人皆知其为两国邦交而来,求殿下顾全大局,暂息雷霆之怒,且留这王子一条性命,也令吾等有个向皇上有个交代。”
  贺成渊却只是冷淡地道:“如此小人,杀便杀了,回纥若要战,那便战,手下败将而已,何需顾虑。”
  太子果然还是这般冷酷暴戾,不留一丝情面,这些官员暗暗叫苦,不得已跪了下来,陪着朱邪一起磕头:“殿下开恩,这、这、这真不能杀啊,殿下!”
  肃穆的铁甲骑士立在那里不言不语,气氛压抑。
  地上满是尘土,混合着湿漉漉的血迹,一片赤红的泥泞,这七八个官员跪在那里不住地哀求,真是狼狈不堪。
  方楚楚不忍心了,轻轻地摇了摇贺成渊的肩膀:“阿狼,既如此,还是算了吧,给这几位大人一个面子,你别杀他,两国邦交,向来不斩来使,我不想让你为难,若为了这事情惹来别人的责难,多不划算。”
  朱邪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一连声地哀求着:“姐姐,我不会再害你,我对着真神起誓,若有违此言,将来叫我万箭穿心而死!姐姐,你再信我一回,我绝对不会再害你。”
  贺成渊却道:“他有害你之心,断不可饶过,免得日后留下祸患,楚楚,你别管鸿胪寺的那些人,他们若再啰嗦,一并杀了也无妨。”
  鸿胪寺的官员吓得差点晕厥,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打哆嗦了,只有一两个胆子大的,仍然在哀求:“若这位王子今日死在这里,吾等也脱不开干系,难逃罪责,便是冒死也要求殿下开恩哪。”
  方楚楚实在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戳了戳贺成渊的背,小声嘀咕:“都这样了,还怎么杀,你看看人家多可怜,你要是杀了那狗王子,今日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好了,太子殿下,你就开开恩吧。”
  贺成渊沉默了一下,倏然‌拔剑而出,寒光掠过,一剑斩断了朱邪右臂。
  鲜血淋漓,手臂掉到地上,那手指还虚空地抓挠了两下。
  朱邪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但他却死死地咬住了牙关,依旧不敢发出惨叫声。
  贺成渊收了剑,对着朱邪冷冷地问道:“王子何故受伤?”
  朱邪伏在地上粗粗地喘着气,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他勉强回道:“我路遇无名匪徒,不幸为其所伤,幸得太子殿下出手相救,侥幸脱得一命,感激不尽。”
  贺成渊终于吐出一个字:“滚。”
  鸿胪寺的官员如释重负,互相搀扶着起身,顺便把朱邪也拖了起来。
  朱邪看了方楚楚一眼,他剩下的那只绿色眼睛里似乎也含着血,而后,他上了马,一声不响地走了。他的身上还流着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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