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为我马前奴——秋色未央
时间:2021-01-13 10:04:13

  到了皇城之外,下马落轿,有四名宫女上前,分列左右,持孔雀羽团扇,以遮新妇面容。
  九名宗正寺的官员在前头引路,一名年长的内命妇扶住方楚楚的手,领着她走向东宫,内廷宫人们排成两列长长的队伍,挑着红色的宫灯,垂首随于其后。
  一路上,有铁甲的卫兵持着长戟列于道边,森严而肃穆,兵刃的寒光在斜阳的余辉中闪动,那不似婚典礼仪,倒像是严阵以待的敌方重兵。
  这段路有点长,嫁衣的裙裾长长地逶迤于地,方楚楚走得一步一步格外小心,前面的扇子挡住了视线,她低着头,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
  黄昏的宫廷,沉静而空旷,脚步的声音窸窸窣窣,如同流水。
  方楚楚在心里足足数了一千零九十二步,才听到内命妇低声道:“太子妃殿下,我们到了。”
  忽然被称为“殿下”,方楚楚恍惚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突然听见内命妇的惊呼:“太子殿下!”
  男人的脚步声沉而急促,大步走到了方楚楚的面前,周围一阵慌乱,铁甲卫兵们持着兵刃冲了过来,将这边团团围住,刷的一下,戟尖向前,直指中央。
  那卫兵统领沉声道:“皇上有令,太子殿下不可踏出东宫之门半步,请殿下不要为难小人。”
  贺成渊的声音,似乎是一声轻笑,他今天大约心情很好,便是这样,也没有什么恼怒,或者说,他其实并没有将这些卫兵看在眼里。
  他的手伸了过来,宽大的、结实的手掌,伸到方楚楚的面前。
  “阿狼。”方楚楚红着脸,小小声地叫他,把手放到他的掌心中。
  他紧紧地握住了。
 
 
第60章 东风引13   大婚夜,太子妃气哭了……
  四名宫女躬身而退, 依次将团扇却下,露出了方楚楚的脸。
  天边有流霞绚烂,却不及她此刻眼中波光宛转。
  大约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她了,在贺成渊的眼里, 她更美了, 是的, 他的新嫁娘, 必然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无人可及。
  她的手很小, 在他的掌心中只有一团, 贺成渊紧紧地握住了:“孤的太子妃, 孤来接你了。”
  方楚楚看见了贺成渊, 就娇气起来了, 她用软软的声音抱怨着:“你怎么才来,我走了好久了, 脚都走酸了……”
  话音未落,贺成渊伸手过来, 揽住了方楚楚的小蛮腰, 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方楚楚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又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兵阵陈列,宫人皆在左右,众目睽睽之下,方楚楚害羞了,悄悄地和贺成渊咬耳朵:“这样不行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果不其然,宗正寺的官员很快出声制止:“太子殿下,这不合规矩。”
  彼时, 已在东宫之前,离宫门不到十步,贺成渊抱着方楚楚转身,若无其事地唤了一声:“张熹。”
  张大人不愧是太子殿下的贴身心腹,办事得力,从不令太子失望,他马上从旁边上来,对那官员道:“此处为东宫,东宫的规矩却与别处不同,大人请看……”
  张熹指了指那边,十分庄重地道:“太子妃的话,便是东宫的规矩,这规矩写在那里,立在门边,不会有错。太子妃说她脚酸了,走不得路,按规矩,太子妃有事,太子劳其服。”
  宗正寺的官员听得目瞪口呆,对着张熹瞪了半天,终究震慑于太子往日的威严,不敢再多争辩,只能苦笑着跟了上去。
  方楚楚在前面听了,笑得花枝乱颤,用手指头戳着贺成渊的肩膀:“你又胡闹了,不成体统,明天旁人都要说我轻狂了。”
  可是她分明很是欢喜的模样,凤冠上垂下来的珍珠随着她的笑声轻轻摇摆,她的脸庞有莹光胜似珍珠。
  若能哄她一笑,那是千金难买的,体统算什么。何况,这虚假太平也没多少时间了,到时候,他的所做的事情更要不合规矩、不成体统,今日这般也没什么打紧的。
  贺成渊不动声色地道:“有我在,你大可轻狂,不怕,我给你撑腰。”
  他抱着方楚楚,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剑拔弩张的卫兵们犹豫着,从他的面前退开,紧张地看着他进了东宫的大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宗正寺的正卿、少卿及寺丞等一干人等早已经候在东宫,奉了皇帝的旨意,为太子主持大婚仪礼,按礼制,肃安帝并没有露面。
  方楚楚和所有的新嫁娘一样,整个人如同在云端里飘荡,晕乎乎的,只记得全程贺成渊搀着她的手,一直微笑着看着她。
  叫她拜就拜,叫她起就起,敬过天地神明,喝了合卺酒,行了结发礼,送新人入洞房,从此后,她便是贺成渊的妻子了。
  宗正寺卿拖着长长的调子,说着什么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之语,周遭的人恭敬地应和着。
  方楚楚的心跳得很快,偷偷地抬头看了贺成渊一眼。
  两下视线对了个正着,方楚楚的脸刷地红了。
  贺成渊微微一笑,抬了一下手。
  诸人给太子和太子妃跪拜行礼,而后全部退出了寝殿。
  锦纹云绣的金纱薄如蝉翼、又重重叠叠地堆在一起,从梁柱壁角间垂落,带着光晕般的影子,将这宽敞的寝殿分隔成一个个小间。
  周围一下显得太安静了,方楚楚觉得有些局促,偷偷地向后挪了一下步子。
  贺成渊跟近了一步。
  他生得太高了,他的影子把她整个都笼罩起来。
  方楚楚有点不自在地摇晃了一下脑袋,道:“啊,头冠好沉,戴了老半天了,脖子都要被它压弯了,快帮我脱下来。”
  贺成渊轻轻地笑着,替方楚楚把凤冠卸下,把盘缠起来的头发放了下来。
  她的头发带着鸦青色的光泽,软乎乎的,贺成渊趁机揉了好几下。
  方楚楚双手护住自己的头,娇嗔道:“头发都乱了。”
  贺成渊的手伸了过来,一脸正色:“嫁衣也很沉吧,我帮你脱。”
  方楚楚想起颜氏和她说过的那一番话,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她慌张地摇头:“不、不、不,不沉,呃……”
  眼看着贺成渊的手已经触到了她的领口,方楚楚赶紧道:“我肚子饿了。”
  贺成渊的手顿住了。
  “对,从下午开始就没吃东西了,好渴、也好饿。”方楚楚的心思又转走了,真心实意地抱怨着,“成亲可真是个麻烦事‌。”
  贺成渊立即收了手,唤人送点心上来。
  好在今天这日子,诸般事宜都是早早就备妥当的,这边一吩咐,宫人马上就端了上来。
  花胶鱼肚羹、杏仁燕窝粥、雪蛤蒸酥酪等,都是些软嫩好消食的东西。
  贺成渊和方楚楚对坐于案几前。
  方楚楚惯爱吃甜的,她选了一碗杏仁燕窝粥,拿起勺子,吃了才没两口,却停住了。
  贺成渊坐得端端正正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看得她心慌气短,有点咽不下去。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方楚楚不满地抗议。
  太子殿下表示:“我也饿。”
  他把身子微微地前倾过来,从鼻子里发出一点“嗯”的声音。
  咦,又来了?
  相处的日子久了,这个人不用说话,只看他的眼神,方楚楚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了起来。
  高大的龙凤红烛燃烧着,烛光下,人的眉眼都显得分外地温柔,方楚楚想着,她是他的妻子,自然是要疼他的。
  心里甜滋滋的。
  贤惠的太子妃舀了一勺燕窝粥,送到太子的口中,喂他吃。你一口,我一口,就这么把一碗燕窝粥吃完了。
  味道格外好。
  方楚楚刚刚把碗放下去,贺成渊过来拉起了她。
  “嗯?”方楚楚眨巴着眼睛。
  “我没吃够,还饿。”
  他这么说着,俯身吻了下来。
  她就是一颗甜蜜蜜、香喷喷的糯米团子,软软的,味道十分可口,贺成渊咬了又咬、舔了又舔,只恨不得将她真的吃下去。
  烛光朦胧,一室旖旎。
  方楚楚的脑袋瓜子里面好像有一团浆糊,都快转不动了,迷迷糊糊中,听见贺成渊的声音在她的耳朵边低低地道:“楚楚,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想看见你穿上嫁衣的样子,更想看……你脱下嫁衣的样子。”
  耳朵都酥了,方楚楚抖了一下。
  恍惚中,贺成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按到床上,然后他的阴影覆盖了过来。
  “啊,你好重,快起来,要把我压扁了。”方楚楚不满地抗议。
  贺成渊的声音是沙哑着,带着粗重的喘气:“这回且将就一点,下回换你压我也行,就怕你学不会。”
  方楚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的嘴唇堵了过来,强硬地控制了她,她的舌头都不好使唤了。
  他的味道,如同盛夏的草木,下了暴雨,湿漉漉的,在轻罗纱帐中无限蔓延,浓烈而强盛,把她包裹起来。
  他的吻从唇上慢慢地移下去,咬着她的下巴、她的颈项,再往下。
  肌肤战栗,有点痒痒的,又挠不到,真是叫人不舒服得很,方楚楚“嗯哼”了一声。
  有什么东西滑落到地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
  “哎呀呀!”方楚楚突然惊叫了起来,“这这这……你你你……快停下来!”
  但他这回却没有听她的话。
  夏天的夜晚,狂乱而炙热,有虫子躲在小轩窗下,拼命扑棱着翅膀,嘈嘈切切地鸣叫着,一声比一声急。
  一夜忽来疾风骤雨,桃花乱落,春水漫过山涧去,途中却遇险滩,万分波折。
  贺成渊在战场上勇猛无双、强悍不可匹敌,方楚楚是知道的,但她没有想到,这人其实性子生就这样,鲁莽武夫,竟什么时候都改不了,真叫人恼的很。
  红烛高照见红妆,海棠花未眠。
  她是他的仇敌吗?行事这般凶狠、霸道,以千军难敌之势攻城掠地,势如破竹,一点都不留情。
  其行恶劣,令人发指。
  太子妃哭了,大抵是因为生气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天晚上她哭了很久很久,嗓子都哑了。
  她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果然,男人的话都是不能信的,一成亲他就变了,东宫的规矩是什么,明明一直叫他停下来,他居然不听,不守规矩!
  明天要打他!
  ——————————
  芙蓉纱帐逶迤在缂丝满绣的被缎上,一片凌乱。紫金莲花炉子里点的是没药香脂,那种味道像是干燥的松木,带着一点微微的辛辣,空气中的温度还未曾冷却。
  总之,这个夏天是炙热的,清晨的阳光从窗格子间落进来,干净而明亮。
  正如太子此刻的状态,神清气爽。
  但他却半跪在床头,放低了身段,在哄他的太子妃:“我错了,是我不够体贴,第一回 ,不周到总是有的,你放心,日后有经验了,肯定就好起来了。”
  “你说什么?还有日后?不要做梦了,那是不能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方楚楚有气无力地趴在床上,粉腮生晕、眼角带红、嘴唇湿润,她的声音还是嘶哑的,气愤愤地回道。
  她的身体像是被大石头来回碾轧了一百遍,骨头都在发痛,太可怕了,他那么重、那么大、还那么有力气,足足折腾了大半夜。方楚楚觉得,她差点就把命都交代了,人生之痛,莫过于此,再也不能有了。
  “我们家当家做主的人难道不是我吗?为什么你昨天晚上不听话?怎么叫你都不听。你自己说说看,该怎么罚?”方楚楚趴在床上不能动弹,但仍念念不忘要讨回公道。
  “我让你打。”贺成渊果断地回答,还要再补上一句,“让你用鞭子抽我,怎么抽都成,你高兴就好。”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的眼神却很不对劲,和昨天晚上差不多,带着一种异样的神色,让方楚楚心里直发毛。
 
 
第61章 东风引14   你别动,我动
  “你快走开, 我这会儿一点都不想看到你。”方楚楚泪汪汪地瞪着贺成渊,可惜她的眼眸中含着水光,柔软如丝,看过去反而撩人的很。
  贺成渊眼眸的颜色变得更深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方楚楚打了个哆嗦。
  却在这时候, 宫人在门外禀道:“皇上有旨, 请太子殿下出来接旨。”
  贺成渊的神色很快就收敛了起来, 他微微地冷笑了一下, 立起了身体, 理了理衣襟, 转眼间, 又是那个冷厉威严的太子了, 走了出去。
  东宫的大殿之上。
  来传旨的是肃安帝身边的宋太监。宋太监身边跟着一人, 做武将打扮,却是面目清瘦文雅, 如同儒士。
  肃安帝下旨,曰, 太子贺成渊殿前失仪, 不敬君上,暴戾忤逆,本罪无可赦,但帝念及父子之情,不忍过苛,今予以小惩,责命其暂出东宫,移居明镜台,静心思过。
  宋太监面无表情地念完了旨意, 对着贺成渊一躬身:“太子殿下,皇上命您即刻成行,不可耽搁。皇上仁爱,特许太子妃随行,以照顾太子的饮食起居,请殿下叫上太子妃,速速准备动身吧。”
  一步一步,徐徐逼近,这确实是肃安帝做事的手段,这回,却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贺成渊心下哂然,面上却波澜不动,沉默地接过了圣旨。
  宋太监身边的那员武将上前了一步,恭敬地行礼:“臣高敬泽,奉命护送殿下前往明镜台。”
  肃安帝唯恐贺成渊不肯就范,命令大将军高敬泽率领五千羽林卫前来押解。
  贺成渊的眼睛望了过去,平静地道:“高将军,多年未见,一向安好?”
  高敬泽直起身来,他的体型虽不甚壮硕,身量却十分高挑,站在那里,能与贺成渊平平对视:“我老了,殿下……已然成长,英姿无双,令人十分欣慰。”
  他微微地叹息了一声:“殿下有故人风采,但愿莫蹈故人覆辙。”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