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门被重重地带上,可想而知女人的愤怒值了。
宋屿墨坐在沙发上没动,像是一座完美的雕像般,许久,长指略显冷静地将领口松了下,锋利的喉结上下缓缓滚动,像是身体不舒服的疲惫所致,无声息地压下。
发现纪棠不打招呼先回北城后,他连夜处理完紧急的公事,抛下后面的工作安排也赶了回来。谁知刚下飞机,就先看见了她又上热搜闹出绯闻了。
宋屿墨在让司机开车过来的路上,时长四十分钟,也认真逐字地把绯闻内容看了一遍。
他自然是不信自己妻子会出轨,以及发生移情别恋这种荒唐的事。
可最近纪棠为了外面的男人,一次不是一次跟他闹情绪。
这让宋屿墨笃定的内心又有了几秒的动摇,以往三年的婚姻里,他起先和纪棠不是很熟悉,又频繁地出差无法像正常普通的夫妻那样跟她沟通相处,于是就习惯了用珠宝礼物来处理夫妻关系,每次纪棠都会见好就收,朝着他给的台阶下来。
这次纪棠好像不想朝他的台阶下来了。
而他,一天没有收到纪棠嘘寒问暖的短信就隐隐感觉什么不对劲,这种陡然滋生起来的微妙感觉看似没什么,影响力却很大,完全具备了操控他情绪的能力。
宋屿墨将西装裤脚边的离婚协议书捡起,指腹慢慢地摩挲着纸张的一角。
思绪了半响,手机轻轻的震动了两下。
是宋途发来的消息:【宋总,太太和那个什么破导演的绯闻已经压下去了,没有人会知道你和太太的婚姻被人插足的!】
后半句的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宋屿墨面无表情地看,直到宋途又八卦的问:【宋总,你和太太和好了吗?】
宋屿墨头一次发现他身边的秘书话真多,轻描淡写的打了几个字过去:【她今晚送了我一份礼物。】
宋途:【天啊!宋总你好幸福啊,太太好体贴,还送你礼物!】
身为总裁特助,无论是应对什么场面,先吹捧奉承捧场就对了。
宋屿墨独自坐在沙发上,一手拿着这份签了纪棠名字的离婚协议书,一边默不作声地默数着他的心脏频率。
很好,情绪还是稳定状态中,一分钟保持七十跳。
半响后。
他漆黑的眼眸在安静无声地客厅看了一圈,这里处处都是纪棠婚前生活过的痕迹,除了那条黑色皱巴巴的裙子扔在墙角处有些碍眼外,四处都干净到一尘不染。
宋屿墨将纪棠给他的离婚协议书收起,整齐叠好放置在西服的内侧口袋里。
这份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还是放在他手上为好,就不要留在这里了。
以免下次女人脾气上来了,又拿来扔他。
宋屿墨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些,起身缓步地走到客厅角落处,伸出修长冷白的手将那条黑色裙子捡起,静默片刻,神情寡淡地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
纪棠穿着拖鞋一下楼,就觉得自己脑抽了。
那套房子明明是她婚前私有资产,要滚出门也宋屿墨滚,她跑什么?
当时丢完离婚协议书,也没有仔细地去观察宋屿墨的神情。
说不定这个男人一次两次被离婚协议书砸习惯了,到后面,就接受两人离婚的事实了!
纪棠现在回去是不可能的,脾气还没发完呢。
在夜深人静下,裹着丝绸睡袍走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都在营业的便利店里,用手机扫码,买了一包男士香烟。
通常来说就算女人抽烟,大多数也是喜欢抽那种细长的女士香烟。
纪棠就不一样,她喜欢抽男人抽的那种,将烟盒里拿出一支往嘴里轻轻一含,动作自然无比。
连旁边的路人都看傻眼,纪棠也不在意,反正这里不是宋家,也没有认识她的人。
夜晚的街道宽敞又繁华,冷风将她乌黑漂亮的长发也吹散,连带那点烟雾都消失无踪。
旁人只知道她爱珠宝爱首饰,从名媛开始就保持着完美人设,乖乖女能干的事,她都在行。
但是极少人知道,坏女孩能干的事,她干的更出色。
纪棠学抽烟,是跟家里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学的。
那时正值青春期,偶尔会去大哥的口袋摸一根烟走,照着镜子学,等后来渐渐地事情败露后,纪棠再要去偷烟,就会被哥哥们逮住狠狠的教训一顿。
纪家一直以来,就是要将她培养成了完美职业名媛。
长大毕业后,自然也选了个顶级豪门家族,把她给嫁了。
纪棠心想,她要是在宋屿墨面前不再伪装,暴露出真性情……这个男人恐怕会怀疑人生,然后会不会跟她二哥反目成仇?
她今晚试探过了,宋屿墨似乎从未考虑过两人会离婚的事。
这让纪棠有点想自闭,一支烟在夜色下慢慢的吸完。
她殊不知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像极了被丈夫冷暴力后,失魂落魄跑出来的美丽弃妇。一身丝绸的睡袍裹着纤细的骨架,只露出雪白手腕,以及裙摆下的半截脚腕和拖鞋。
没有哪个女人半夜会这样打扮出来散步,而且还坐在路边长椅上肆无忌惮的抽烟。
这一幕都被白黎看在眼里,等纪棠一边寻思着下次该用什么理由把离婚协议书继续甩给宋屿墨,一边又想再点烟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叫了声她。
极好听的,让人听了就忘不了的。
纪棠抬头望去,漆黑的眼眸倒映出了灯光下近在咫尺的白黎。
“是你啊……”
半响,她双唇柔软地勾起。
白黎上次是兼职送外卖,这次又穿着唐老鸭的卡通衣服,短发都被汗水染湿了。
应该又是去做另一份兼职回来。
纪棠给她递了根烟,没有因为得知白黎的灰暗过去和坐过牢而刻意疏远。
毕竟有过一面之缘,人家出事前确实是正儿八经的从事经纪行业。
白黎嘴唇都有点泛白,摇头称自己戒烟很多年了。
而下一句,她对纪棠说:“刚才远远的看见你,我越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纪棠拍了拍白净指尖上的一丝烟灰,觉得白黎搭讪的套路也太老了。
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她难得今晚没什么事情,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所以你又想劝我进娱乐圈做明星?”
白黎的眼光向来毒辣,见纪棠这副娇生惯养的模样,就知道她是被男人花钱供养着的。当习惯了金丝雀,自然是不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工作。
于是,白黎只是语气极温柔又精准的问了她:“我只是在想,当被豪门摆布的职业贵妇好呢,还是做万众瞩目被人吹捧的风华女明星轻松自在呢?”
未了,又加了句:“至少是能实现抽烟自由,不被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给约束……”
纪棠的资料,在就被白黎调查的一清二楚。
她显然是有备而来,字字都说到位了。
纪棠没说话,仰起头,几根细而凌乱的发丝在她安安静静的脸蛋上。
白黎笑了声:“我知道你像谁了……你像你的母亲,那个美到让人遗憾的女人。”
……
接近快凌晨十二点,纪棠返回了她那个冷清奢华的房子。
玄关处的灯暖暖亮着,走进去后,她发现已经没有了宋屿墨的身影,连带之前茶几上的绯闻杂志和那张离婚协议书也不见踪影。
纪棠漂亮的脸蛋有些意外,还以为宋屿墨今晚会在这里守株待兔逮她。
看来这个赚钱的工具人接受能力还挺强的,都自觉的不在这过夜了。
垂着眼在客厅站了会,便走去浴室洗澡。
当她踏入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太对劲。
因为纪棠看到那条黑色的长裙被人手洗了,就湿哒哒地挂在浴室里,隔壁,是她之前换下的内衣物。
一团黑色蕾丝的极薄布料。
以肉眼可见,很明显是被男人的手指用力搓揉过的。
第21章 (你老公都病了,你就这态度...)
纪棠洗完澡出来, 泡了杯冰凉的柠檬水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
她坐在单人沙发上,身上穿着纯白色棉质的浴袍,有点松垮, 双腿裸露在外,因为微微曲着膝盖的缘故,白皙纤秀的脚背仿佛是被灯影镀了一层细腻柔和的光。
落地窗外城市璀璨,在夜幕下勾画出一幢幢高楼的轮廓, 绵延无尽般。
纪棠坐在玻璃前很久, 像是在看窗外,更像是在看自己。
她自懂事以来, 就习惯被人追着羡慕说不知道下辈子要投胎多少次,才能达到她这样的容貌。
而给她这副容貌的女人, 在记忆中已经变得快模糊不清了。
纪棠幼时只记得那个女人很美,而在美丽的皮囊下也同时偏执到可怕的阴郁, 她为戏入魔,经常会为了完美拍好一部戏的角色,演活这个人物,将自己完全都献身了进去。
戏拍完总有散的时候, 她却要用药物和很长时间才能走出来。
后来纪棠稍微长大了点, 开始被纪家用名媛标配式的培养, 请了十几个家庭老师来教她从小学习钢琴,书法国画和芭蕾舞蹈, 以及各种骑马打球的户外运动,每天课程被安排的没有私人空间,自然而然的也就逐渐遗忘了那个女人的存在了。
纪棠平静的瞳仁打量了自己许久时间, 又用手指,碰了碰脸。
其实白黎说的不对, 她只是侧脸像极了而已。
她不想再看,抬手将一旁的落地灯关了。
没了照明,无边的黑夜瞬间就将她包围住。
纪棠随便将手机拿过来,指尖点开屏幕,给苏渔发了条消息:【我小哥现在公司管理人是谁?】
苏渔:【没人。】
自从纪觉闻丢下公司,带着私生子去出家当和尚后,公司内部就乱了套,还有传言老板是破产提前跑路的,有些员工和艺人甚至是已经暗地里找好了下家,就等着毁约走人。
苏渔最近为这些事忙的焦头烂额,现在见好不容易有个姓纪的会来过问,立刻将具体情况如实转达给了纪棠听,未了,还说道:【闻总出家后,还把钱都捐给了慈善机构,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去过苦日子的。】
纪棠都不敢相信,要知道她那些骄纵奢靡的习惯都是跟纪觉闻这个过分追求享受的男人学的。
她想纪觉闻是不是在外面睡出一个私生子,把脑子都睡掉了?
这样吐槽自家哥哥是不太好,但是事实如此。
纪棠最后,将已经出狱的白黎推荐给了苏渔:【你帮她安排一份经纪人的工作,我小哥公司的艺人,随便她挑。】
苏渔:【白黎?】
……
同一时间段,在盛娱传媒的公司里。
苏渔被这条消息震惊到连手机都掉了,好在地上铺着雪白的地毯,弯腰捡起时,屏幕上纪棠的这条短信还停留在上面,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沙发对面坐着的是另一位宣传助理,正把这几天收到的辞职信整齐放在茶几上,旁边,还有公司二线艺人的出轨丑闻,是等着紧急公关的。
一堆麻烦事,都得等着有个人能站出来收拾烂摊子。“汀怡的经纪人今天也提了离职,被我们对家高薪给挖过去……”
话说一般,察觉到苏渔的表情不对,宣传助理停下问:“怎么了苏姐?”
苏渔先是认认真真地把短信内容又看了一遍,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冷静下来说:“汀怡的经纪人要走就让他走……”
宣传助理有点犹豫:“苏姐,汀怡的脾气你了解的。”
这位在娱乐圈出道没两年,架子却极大,仗着和老板传言有够旧情,在公司里三线的艺人要一线大腕的待遇。
现在公司正是紧缺经纪人的时候,不少艺人都开始共用一个经纪人了。
而汀怡的性格,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是老板都去出家了,现在上哪儿找个业务能力超群的经纪人给她?
苏渔却说:“白黎出狱了,汀怡就先扔给她带。”
话顿,又想起纪棠交代的,补充了一句:“如果白黎看不上汀怡,就把公司所以艺人的资料都整理出来一份,让白黎挑到满意为止。”
宣传助理刚混娱乐圈没几年,还不知道白黎的背景过去,不自禁地问:“白黎是谁?有靠山的?”
苏渔也搞不懂老板的妹妹怎么会认识坐了整整九年牢的白黎。
明明是生活在两个世界极端层次的人。
她笑了笑,暗有所指:“白黎的靠山啊,你知道在纪家谁最有钱吗?”
“肯定不是我们即将走向破产的老板……”
宣传助理用了排除法,下一句说:“是接手了纪家产业的纪商鹤?还是玩古董的纪度舟?”
苏渔:“是纪家,排名老四,能让整个豪门圈羡慕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的那位。”
宣传助理只知道老板确实是有位妹妹,听说感情有点塑料,兄妹两老死不相往来了三年。
“我有幸跟这位接触过几次,她平时随便出门的一条裙子都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价格,衣帽间里看起来就像是陈列过剩的高档奢侈品店,珠宝更是数不胜数,都可以拿去扔起来玩……”
苏渔说到这里,话顿了两秒,双唇缓缓吐出最后几个字,如同是在陈述着纪棠的豪门贵妇人生:“这一切都归功于她嫁给了站在豪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也正因为如此,别说纪棠就只是推荐一两个人进盛娱传媒了。
苏渔巴不得这位大小姐能把纪觉闻的公司都接管走。
有了强大的资金和背景做后盾,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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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时分。
纪棠把纪家的男人都重新拉回黑名单,以防宋屿墨去告状,会被电话连环轰炸后,就穿着拖鞋回到主卧,一头倒在雪白的枕头上熟睡了过去。
她迷迷糊糊地做梦,支离破碎的混乱片段,什么梦都做。
直到,手机在漆黑的夜色里亮起。
纪棠还以为自己在梦中,看到陌生的号码,想也没想就接通了。
声音将醒未醒,低低的:“喂?”
“棠棠,是我。”
电话里猝不防及地,传来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