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想象——勖力
时间:2021-01-14 10:09:58

  天杀的,桌上其余三个都悔不该,悔不该和他这个牌祖宗玩。他们赵家是祖传的牌技,爷爷打得好,他父亲玩牌也是个中能手,于是轮到赵孟成,耳濡目染加上脑子好,十赌九赢。
  无论是麻将还是扑克。
  牌桌上赵家郎舅二人,章郁云和一贯跟着他的特助秦先生。一家杀三家的局面了。
  今晚章郁云约赵家女婿谈生意,酒局散了,三缺一,就想到了赵老师。
  赵孟成从转行去教书后,这些酬酢场合很少请得动他了。一来他失了兴致,二来他顾忌着他老师的身份。如今,也只有打牌、打球约得到他。
  偏偏都是他擅长的。
  一个靠脑子,一个靠体力。赵老师能文能武。
  章郁云输得最多,他不服气,问赵孟成:“都说情场失意,赌场才会得意的。你不能两个都占着啊。”兰舟回来给他看了,那个顾小姐真心长得不错。
  赵老师抓到的重点是:“给你看了?”
  “……”
  “你们爷俩能不能有个谱,给我怎么拍的,怎么删掉!”赢钱的人火大得很。
  章郁云不怕死,“该不会黄了吧?才一脸失恋的脾气。”
  姐夫檀越嘴上不说,心里琢磨,不是上回在家里就已经黄了嘛,这把火烧到现在还没完?
  结果一心做牌的赵孟成,语出惊人,说上周和她一起,碰上了冯洛的母亲了。
  然后呢,其余三家一脸吃瓜自觉。属檀越最惊最讶,他以为的第一层,其实已经第五层了。
  赵孟成尽管面不服心不服地,还是把经过讲了一遍,也自觉划出重点及错题,说因为没跟那头介绍她……,“就……不理我了。”
  三天。赵老师说,为了这点事。其实是四天。前三天算她生气,今天是他不快了。
  成年人并社畜谈恋爱不容易。各自有工作,赵孟成一面要听他们周校长差遣跑筹分校的事,文山会海的;一面高考百日誓师会和年级数学竞赛的事,每天忙成陀螺转,他自认为已经很殷勤了,早晚给她去电话,偏偏连面都不让见。
  轮到他摸牌,牌在手里盲捻,凭着手感猜牌,再反扣在桌面上,单吊一筒,他又胡了。清一色一条龙。其他三个人一齐哀嚎,这算什么事,赵某人是因为在女人那里受了气,拿他们煞性子是不是,特么怎么能手气好到十来牌都下不来庄。
  杀红眼的某人把牌往洗牌桌里推,喝茶浇肚子里的火,一副罪己诏的嘴脸,“就因为我没介绍她。”
  向来沉默是金的秦先生突然慢悠悠地发问:“那么,你为什么不介绍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狗贼的脑回路自然也只有狗贼懂,章郁云歪头点烟也冷觑一眼赵某人:
  “他那是压根瞧不上,瞧不上的人,你让他去对付什么,话都不想说,还介绍?你是谁?给你介绍。
  一个不是我爹不是我妈的人!”
  赵老师认为天底下的母亲都跟他家孟校长一样呢,和光同尘。
  他向来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赵孟成喊服务生续茶水。这次也不“我有个同事系列了”,拉下脸来,发现也没什么要紧了,直截了当问老友并姐夫,你说女人是不是很麻烦?
  章郁云:“我看你这个婚是白离了。”
  檀越:“从前都是那个冯洛哄他,他分明进步多了。打第一眼见那个顾小姐,我就知道有猫腻。你瞅赵孟成主动应付哪个女人过!”
  “我是问你们送什么? ”急性子的当事人摊上几个慢性子军师,能死。
  花罢。三个牌搭子异口同声。
  这世上最美好芬芳的事物就是花。因为它本身带着言语,起码它能令女人消气。
  “会不会……我的意思……俗气了点……”赵孟成直觉顾湘那个脑回路的人未必受用。
  “你可以选择单身,一辈子不必俗气。”
  哄女人檀越最有经验,赵孟晞属于够能作的了。别和女人讲道理,这话回去打印出来贴在门口,每天进出念一遍,保准什么事没有。
  小舅子横一眼姐夫,他嘱咐檀越:“你自己的事办砸了,个中原因也晓得。我不想赵孟晞那个女人提前知道,也不想任何人来找我麻烦,我自己的事,和你们谁都不想交代,包括我爹妈。”他就是这个德性,吃过他们搅和的亏。
  “各过各的挺好。谁再话多还是手长够到我,别怪我翻脸。”
  这个时刻,男人之间的“君子守约”又起作用了。檀越连连答应,“你都这么认真放狠话了,我哪敢说半句啊。”檀越的言外之意,小舅子已经很久没这么认真和人顶真了。
  连庄下不来,这一圈就没法结束也没法搬风。续茶的服务生问章先生,要不要用点宵夜。
  章郁云:“要。赢的人请。”
  这里的规矩,赢的人付包厢的筹子钱,也请大家吃宵夜。赵孟成要他们随便叫罢,也给了服务生筹码作小费。
  各自歇息点餐的时候,赵孟成翻朋友圈,发现顾湘发了条新状态:外婆十几年如一日给的零嘴,[桃酥饼]。
  看吧,她过得不知道有多自在。
  那头服务生问做东的人,“赵先生,您要来点什么?”
  “桃酥。”他要吃桃酥。
  章郁云怕自己耳朵坏掉了,“你害喜了啊,大半夜拣这么刁钻又没处买的东西要!”
  赵老师:“哦,那算了。”他什么也吃不下。
  十分钟后,重新回到牌桌上。兴趣缺缺的某人已经完全没了玩牌的兴致,他想散了,其他三个又不肯,赢了钱想走,谁给你的脸!牌品这么差,你老爹知道嘛!
  下一秒,手机页面跳出一条微信。
  赵孟成不动声色地看消息,轮到他出牌了,恍惚间,他随便丢了一张牌出去,对家的秦先生胡牌了,赵孟成出冲了,这一下,好不容易下了他十来牌的连庄,干!
  章先生愉快地喊着搬风,结果,赵孟成牌一推,筹码也不要了,都还给他们。
  “回家,困了。”说走就走。
  包厢里的人骂他,这是什么差劲的狗牌品啊!
  *
  一节课的时间,赵老师驱车来到夏蓉街。
  已经夜里过零点了。顾湘来给他开门的时候,是敷着面膜的,穿着一袭粉色的棉质睡衣,长发由发圈归拢着,巴掌大的脸,被面膜遮挡住了。
  房东小姐一面抚平面膜上的褶来使得它与她更服帖,一面骄傲地指责他,“我让你明晚给我开车,不是现在。赵老师大半夜来干嘛?”
  赵孟成径直来捉她的手,捉住并丢开,随即两只手来揭她的面膜,由下而上,
  玄关灯下看他,长睫毛下有淡淡的阴影,他就站在顾湘的气息里,宽肩窄腰的身条,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小心翼翼地揭掉了她脸上的面膜。
  顾湘恍惚间,想起从前观礼时,那认真小心揭新娘头纱的新郎。
  她好几次见他都是素颜,所以她并不怯步,被他揭掉面膜也不生气,而是严苛地质问他,“你来干嘛?”
  赵孟成看着她素净滋润的脸,原本想检讨地告诉她,有24小时便利店,为什么没有24小时花店呢?
  结果,顾湘把摸了一脸精华液又没处擦的手,直接全揩他衣服上,赵孟成一把捞住她,逼着她看他,“我来问问大半夜永远不睡的女魔头,是不是对每个男人都这么,管杀不管埋。”
  逆光里,顾湘仰首的那一秒,被压过来的吻蒙上了眼。
 
 
第37章 037.   与上帝为敌
  心动的轨迹是往上的话, 那么身躯必然是下沉的。
  她软绵绵往下栽,索吻的人一把掂起她,托抱着她。顾湘的腿.环在他的腰上。
  像是报复她, 把吃了一嘴的精华液, 就势全蹭在她衣襟前。赵孟成说:“像吃了一嘴生山药。”
  女主角骄矜但也本能地两手环着他的脖颈, “谁叫你亲的。”
  声音很恣意, 全没有夜阑人静的自觉。赵孟成朝她“嘘……”
  无论如何, 她得有合住的公约精神, 哪怕她是房东。赵老师大半夜也得要说教人。
  顾湘被他抱在怀里, 她拒不承认自己此刻是恃宠而骄的脾气, “那你还来?”深更半夜来打搅别人的人,才最没有品格。
  二人压低着声音私语,这种乖张阒静的气氛尤为地熬人, 煎熬得人心痒痒的,像风在舔火舌子, 稍一肆虐,一发不可收拾。
  “我来看看你, 也让你看看我。”男人由欲望驱使的时候,情话从来信手拈来, 哪怕一向君子端方的赵孟成也不能幸免。
  都说女人是听觉动物, 顾湘觉得自己尤为地贪心,她是听觉并视觉。这几年工作下来,接触过不少男人, 明里暗里示好的异性也不在少数。她此刻才发现自己双标极了,有些话本身没有罪过,但得分谁说,膀大腰圆的男人哪怕只喊她的名字她都受不了, 而好看的男人说些轻佻话,都是风流灵巧的。
  饶是理智劝她不要受用,不要吃他这套,偏偏精神背叛了自己。她破功地笑,也气急败坏地要去咬他,像头小狼崽子才学会捕猎,她得证明自己,于是,一口咬住他的脖子……
  人的味觉里顶多藏着食欲,唯有痛觉能激发出包藏祸心的最原始的欲.望。
  赵孟成由着顾湘胡闹,二人嬉闹间,他脱了鞋子,径直抱她往里走,楼梯口上楼去。顾湘趿在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她吟吟地嗔笑道,“鞋子呀!”
  掉了一只,干脆另一只也别要了。赵孟成落手去,给她另一只也剔掉了.
  一面上楼,一面警告她,“别出声。”
  *
  夜猫子不睡,是还在忙工作,床上笔电开屏上的数据表还亮着。赵孟成突然心里好过些了,他抱着她,拿脚去关门,欣赏的口吻宽慰自己,“起码我是排在工作后面,而不是排在桃酥饼后面。”
  二人心领神会,相视一笑。顾湘是故意发的,而有人也明知她故意,却实实在在地气着了。
  他把怀里的人丢回床上,一面欺身过来,一面伸手漫不经心地阖上笔电。
  一记气息绵长的吻,是想念也是报复,赵孟成说,怎么能冷暴力呢,太过分了!湘湘,我从来没有这么失魂落魄过,看谁都是你,又看谁都不是你。
  “你说我在逗你玩,那么,你呢?”他单手扶着她的脸,力道全压在她身上,压迫着顾湘只能出气不能进气。
  赵孟成控诉她,“嘴上说不玩人的人,实际上才是玩人的祖宗。”好言重的意气话。
  顾湘问他,是喝醉了吗?
  “没有。滴酒未沾。”
  “你起来,压得我快断气了,我要去洗脸呀。”
  “洗个屁,”为人师表的人爆脏话可还行,“免于你小孩脾气,说翻脸就翻脸,我现在就讨回我该得的。”他语气再傲慢些,“那样分手才叫两不相欠!”说着,言行一致地来讨伐她。
  悬殊的气力相较,顾湘无疑惨败,她近乎啐一般地口吻,骂他,“伪君子,渣男。”
  “嗯,现在猜得透了?”他问她,先前说猜不透他,那么此刻猜透了?“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好人,是你来招惹我的,顾湘,如果可以,我一点不想为了你而烦恼。”事实是,他从牌桌上下来,本能地驱车往这里来,路上一面开一面查看着有没有不打烊的花店,尽管他认为俗气了点,但也期翼捧着花来或许诚恳些,诚恳地告诉她,“如果我晓得你能因为这个气这么多天,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可以告诉冯洛母亲,是的,她是我女朋友。我并不该欠冯洛什么,也厌恶一切虚与委蛇的心计。是,我是气,气我的不作为带累了你也跟着失了风度,以至于,我俩一起成了错人,看戏的成了赢家。”
  “你的意思是……”
  赵孟成的家教督促他人前人后都忌犯口祸。他委婉地拿他母亲作比,孟校长就是见冯洛一万次,她身边就是换一万个男伴,孟校长都不会去苦大仇深地拖住冯洛说什么翻篇的事。区别就在这里,赵孟成只是厌倦这样的戏码,没有意义且伤过往情分。
  可是,到底那人是冯洛的母亲,“顾湘,即便没了关系,我也不能真的冲她母亲甩什么脸子。”这是人情也是人品。
  是的,他是这样的人。顾湘也自觉自己太贪心,一面觊觎他的长情,一面又忌惮他和前尘还有粘连,这样的否定他等于否定自己。她后来也反思,倘若他当真不好,那位冯小姐也不会甘愿和他羁绊十年。“你那天不是这么说的……”顾湘软糯糯的声音,其实已经算是示弱了。
  “那天是正名,现在是陈情。”赵孟成自嘲。
  “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在于,陈情的人,不想便宜任何人,不就是认个错嘛,又不会少块肉。”
  这样活生生的赵孟成真好,无比的烟火气和孩子气。
  顾湘主动去衔吻他,静下来的卧室里,只剩下床头灯火和窸窣的亲昵。
  张得满满的弓.弩,蓄势待发的劲头里,他问了她什么,顾湘咬咬嘴唇坏笑,有点败兴地摇摇头。
  赵孟成几乎下意识地在她肩头咬了口,闷闷地声音埋在她锁骨间,颓唐且挫败,“也许我上辈子辜负了你,这辈子,你才来得这么晚且上蹿下跳地折磨我。”
  顾湘低低地笑着,她被他的手撩拨的心神荡漾,言语也跟着轻飘起来,“其实差不多了,应该也没什么要紧。”
  欺身的人突然离开了她,坐在床畔,灯火撞进他的眉眼里,再正经严肃不过的口吻,“不准胡闹。”提醒她也提醒自己,顾湘从他身后攀住他的脖子,乖巧且热情,赵孟成依旧按捺隐忍的情绪,他认真告诉她,我更爱惜你的身体,懂吗?
  身后的人一半感动一半气馁,男人在这个档口能说这样话的,要么是尊重女性到骨子里,要么就是十足地对你没兴趣。
  她的反骨又冒出来了,她就是要看这个男人为她崩坏的样子。于是,不言不语地爬到他膝上去,腿在他两手边。一双愈夜愈亮的眼睛哀怨凄婉地盯着他,也无比认真地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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