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冷风吹散房间热气之前,段思容关上窗重新窝回被子里,吊坠塞回衣服里面,时下她这个年纪戴首饰的不多,要低调。
一梦到天亮。
到处都是雪,大院各家会合力清扫小区路上的积雪,不至于大学封路难以进出,段思容很想到楼下打雪仗,可是舒卉云和罗姨盯她盯的死死地,最多允许她手里攥个雪团子玩会儿。
下午,也从学校回家住的李丛雯经历跋山涉水之难,送来了段思容的画本,上面都是她平常的灵感构思,正巧段思容对大作业有新想法,李丛雯能来无异于雪中送炭。
“宝贝儿,我真是太感动了。”
李丛雯扬起下巴:“嗯哼。”
本来想让好友喊爹,但人在段家,没那个胆子。
昨天袁霄承带来的零食都被舒卉云搬到段思容房间,此刻段思容和上供似的,全都分享给李丛雯。
“哼哼,你提前结束单身脱离组织,是应该赔我精神损失费。”
李丛雯刚拿一奶糖就看到段思容脖子里不小心滑出来的金灿灿的东西。
“咝,哪儿来的?”
“他送的。”
这个他当然不会是别人。
李丛雯愤愤抱走两袋牛肉干:“我今天干嘛过来?酸死我得了,你成双成对我可啥都没有呢!”
她也不是没有竹马,但一个比一个不靠谱,还有个是没开窍的棒槌!
段思容义薄云天:“那你说你喜欢谁,我去给你抢过来!”
李丛雯结结巴巴:“算了吧,如果让你家那位知道了不得误会啊,等确定了我一准儿告诉你。”
“有还是没有?”
“不说。”
段思容尊重她的决定,按捺住好奇心提笔化了一草图,简单勾勒设计风格。
李丛雯学的视觉传达,目标从事广告行业,隔行如隔山,但这么多年看段思容写写画画,也能看明白一些,托腮看她专注入神的侧脸,小声嘀咕,那姓袁的最好知道珍惜她姐们儿,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样?”
“打不过也斗不过,到时候咱俩私奔吧,姐姐保护你。”
段思容笑眯眯答应:“好啊。”
嘴贫是习惯,也是真心。
谈笑间草图画了个七七八八。
“呐,这个将来给你做婚礼敬酒旗袍,怎么样?”
李丛雯假意推辞:“你肯定比我先结婚,不自己留着用?”
“不,刚才想的就是给你。”
“那你干脆把婚纱也包了呗。”
段思容回她一对白眼:“你这么说我也不是很意外。”
李丛雯大笑歪倒在床上。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那天你家那位送我们回学校,傅振谦听说你们娃娃亲要结婚,后来偷偷跟我确认你们有没有感情,还问我要给你多少红包……”
她渐渐神色认真,段思容等她发问。
“达令,老实说,你喜欢那位吗?”
段思容眨眨眼:“早晚都要结婚啊。”
“哼,你故意的,我不告诉你,你也故意吊我胃口。”
“恭喜你终于发现了。”
到傍晚,李丛雯得回家,段思容送她到门口还想挽留:“要不今晚留这儿跟我睡?到处都是雪,回家路难走哦。”
她俩从小玩到大,假期周末在对方家里留宿是常有的事。
李丛雯坚定拒绝:“恐怕不行,我嫂子晚上做牛肉粉丝煲,专门给我做哒。”
“你可以不用说出来,我想吃。”
“去我家呗。”
段思容看了老妈神色,遗憾摇头,和好姐妹挥手道别,一回头,就看到舒卉云冷笑。
她说:“看看,人家嫂子怎么待小姑子。”
“妈,你别这样笑。”
多像反派啊。
舒卉云在她脑门点了点:“我跟你说,你不用让着她,她能嫁进咱们家就是烧高香了。”
“好好好。”
段思容敷衍的很明显,回房拿零食吃,结果发现李丛雯要带走的牛肉干还在原地放着,她爬上床打开窗子,段家临路,依李丛雯的速度应该刚到楼下,喊她停脚再把东西送下去就是。
可打开窗子看到的一幕却让段思容一怔。
李丛雯走在雪地上滑了一下,恰好被下班归来的陶梅玉拉住手,避免滑到在地,两人相视一笑,李丛雯参加过婚礼,认出了陶梅玉,俩人面对面站着说了几句话。
埋藏在记忆里的内容愈加清晰,‘段思容’作为绊脚石牌恶毒小姑子,每次和陶梅玉交锋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就算表面上占了便宜,将来也会成倍讨回去,最后站在她这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走向对方阵营,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原文里‘她’和李丛雯仍然是发小儿,但李丛雯也是第一个走向陶梅玉的人。
当初,段思容跳到最后看结局,‘她’的死讯还是通过李丛雯的口告知陶梅玉,家人朋友都抛弃了她。
眼前这幅情景仿佛再次提醒段思容,她和陶梅玉之间的对立。
可现在,家人依然疼她几近溺爱,朋友是她的挚友。
陶梅玉只是重生,并不知道原文里发生过什么,如果段思容略施小计,说不定就能把人生里的定时炸弹彻底拆除。
这想法十分具有诱惑力。
段思容笑笑,关上窗,打算下次再把牛肉干交给李丛雯。
陶梅玉敲门,是罗姨匆匆来开,笑着寒暄一句小陶回来了,便去厨房忙活,段思容坐在沙发看电视,舒卉云坐旁边,捏着她纤长的手指打量,又细致的给女儿修剪指甲。
“容容,我刚才碰见你朋友丛雯,她让我转告你,牛肉干下次过来再拿。”
段思容扭头正视她眼睛:“知道了,嫂子。”
客厅几乎没有陶梅玉立锥之地,她回房换了居家服,想到厨房帮忙,却发现刚还在客厅的段思容去厨房找吃的,隐约能听到罗姨和她商量怎么吃。
婆婆破天荒主动搭话:“你不用去厨房,厨房有罗姨,再弄出个万一我们可吃罪不起。”
阴阳怪气的折腾。
陶梅玉捏了捏手指,轻轻应声。
客厅电话铃响,舒卉云接起来朝厨房喊:“容容,你的电话。”
“谁啊?”
端看舒卉云笑脸就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
吉祥物呗。
“小袁哥?”
听筒里袁霄承的声音和平常有些微不同,依然低沉悦耳:“思容,外公出院恢复的不错,星期天中午他和外婆想请你吃顿饭,另外还有谢安安和谢竟轩一起,你有时间吗?”
“好呀。”
“那,傍晚我去接你。”
这般走动等于昭告天下他们俩即将订婚。
“唔,小袁哥,爷爷奶奶喜欢什么,我好提前准备啊?”
袁霄承很务实:“外公喜欢喝红茶,外婆喜欢吃橘子和柚子,明天我会出门,帮你带回来一些。”
没说不用带礼物之类的客套话,就连他昨天上门,那些零食里面也藏着一罐茶叶,如他这人一样,周到认真,又有那么一点点古板。
说起来,段思容忽然想不起来,他这老古板的名声是怎么来的了。
“小袁哥你帮我买水果就好啦,茶叶我有一罐偷的我爷爷的好茶叶。”
舒卉云很不客气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这么不稳重?
段思容做个鬼脸:“谢谢小袁哥,我妈开始打我了,拜拜。”
“你这丫头!”
舒卉云哭笑不得:“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嘘——”
段思容神秘兮兮的:“妈,你这么说让小袁哥听见了更不合适吧,排外啊,我这还没挂断呢!”
“你、你……”
“妈,我逗你玩的,小袁哥先挂断了。”
应该挂断的小袁哥挑了挑眉,照实办。
第14章
段思容要和未来婆家人打交道,舒卉云第一个不放心,尤其星期天的行程由吃顿饭,改为白天四个小的出门一起玩,傍晚再回家吃饭。
建议是谢安安提出来的,她打电话过来时,段思容下楼买烤红薯,舒卉云直接答应。
段思容抱着烤红薯回来听到这消息,呆滞了一下下。
“妈,你为啥答应啊?”
“这有什么?早晚的事啊。”
陶梅玉正好在家,她正收拾明天回娘家要带的东西,新房门开着,婆婆和小姑子的对话刚好传入耳中。
“明天呢,我多给你一点钱,该玩什么玩什么,安安平时不是和你关系好,你不用巴结,也不能欺负人家,正常表现。”
舒卉云不大在意,就是个表妹,能掀起什么风浪?只要糊弄过去,不挑事就行了。
段思容啃一口烤红薯,在家当人小姑子作威作福,出门应付小姑子……头皮发麻。
这算不算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知道了。”
先前谢安安对她好是因为段思齐,现在么,段思容脑袋里冒出来一个表情包,你也有今天·jpg。
不对,是我也有今天。
“嫂子,多一块烤红薯你要么?”
陶梅玉从新房出来,柔柔道:“你们先吃吧。”
也不知道是要回娘家了,还是怎么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段思容斜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这模样看的舒卉云更是心疼,还没毕业呢就谈婚论嫁了,要是被婆家欺负了可怎么办?
索性,零花钱由一百变二百。
“妈,我过生日你给的还没花呢。”
“那些你存着。”
段思容满血复活,不管别人对她如何,妈妈是真心爱她。
星期天一早,段思容起床打扮,穿了姐姐给买的新大衣,套件白色羊绒毛衣,健美裤还没流行,便穿了自己改过的紧身牛仔裤,加一双长筒靴,站到镜子前,是张扬的漂亮。
舒卉云反而犹豫:“你穿这裤子是不是不太好?腿太细了。”
要去见长辈呢,不好这么惹眼。
“我就想显瘦哇,这还没穿健美裤呢。”
也是。
“行,你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对了,别忘戴上耳坠,那对珍珠的好看。”
陶梅玉帮罗姨将早餐端上来,见了段思容的打扮微微一怔:“容容这么穿很漂亮。”
她来段家拜访那次穿的规规矩矩,从不敢这么出挑。
“嫂子今天也很漂亮。”
客套之后,各自准备出门,陶梅玉谨慎的和婆婆道别,拎上回娘家的礼品走了,舒卉云是把她当空气屏蔽,心底有气,又找不到由头发泄。
“妈,你也出去逛街呗,别气着自己。”
“我心里有数,你小孩子家家的,玩你的去吧。”
段思容努努嘴,这才说一句就被当成小孩儿糊弄,看来还得大姐出马。
“段思容——”
有道女声在楼下喊,是谢安安,这一嗓子下来全楼的人都知道段思容今天和袁霄承出去了。
舒卉云皱眉:“这孩子喊什么?”
话刚落音,响起敲门声,她以为是陶梅玉去而复返,让罗姨去开门,但门外站着的赫然是袁霄承。
“云姨,我们来接容容,这是前两天穿段叔的衣服,我给洗干净了。”
“哟,洗它干嘛,手没事吧?”
袁霄承一板一眼的认真:“没破皮,您不用挂心。”
舒卉云一脸彻底放心的神色:“那就好,容容刚收拾好,你们路上小心。”
压根没留女儿的想法,也没舍不得。
段思容背对她做个鬼脸,挂上小包朝袁霄承走去,长筒靴的高跟踩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乌黑长发披肩,眉眼动人。
袁霄承回过神,及时侧身让开门边的位置。
舒卉云看二人并肩下楼,心满意足的关门回家。
今天大家多数都在家休息,楼道里上上下下遇上三拨人,都笑的别有深意,看他们跟看新婚夫妻似的。
“容容,你们一块儿出去玩呐?”
含蓄也直接,看着长大的姑娘陡然和眼生的青年进出,那必然是订下婚事了。
“是的,方婶。”
“哟,小伙子一表人才哪,什么时候吃喜糖,还没听你妈说起过呢。”
段思容难免脸颊发热:“还没定呢,您问我妈吧。”
方婶善意一笑,果真奔段家敲门去了。
段思容扯了扯袁霄承衣袖,低声提醒:“快点走啦。”
袁霄承瞥见她颊边粉色,清清嗓子:“好。”
加快下楼步伐走出单元楼,段思容这才注意到他今天没穿军装,现成的衣裳架子身材恰好撑起便装,落拓挺拔,一双眼睛沉静锐利,无形中彰显与普通青年的不同。
“小袁哥,我看看你的手。”
袁霄承略微迟疑,伸出右手,仍能看出浅淡的暗红。
“疼吗?”
“不疼。”
段思容才不信,不过英雄一再想将这事遮掩过去,她也不再提,不远处还有俩人等着呢。
谢安安穿了件红色羽绒服,牛仔裤加短靴,一派娇俏可爱,站她旁边的男青年有一双和袁霄承五分相似的眼睛,略显狭长的桃花眼,眼角一颗痣,笑起来阳光大方,这位邻家弟弟叫谢竟轩。
他是袁霄承同母异父的弟弟,比段思容小一岁,和父母住在这附近的大院,两人不是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