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赢了,”东宫太子蹭着裴其姝的掌心,一下又一下地啄吻着,柔肠蜜意道,“我不会对你哥哥做什么的……慢慢来,贵妃总是能接受我的。”
“我要是现在什么都知道了还能跟你在一起,我就真个是彻头彻尾的恋爱脑,以后被我娘骂死都不亏。”裴其姝绝望地哀叹了一声,烦躁地反问东宫太子道,“你也别太得意了,我是再不会帮你什么了…… 那要最后是你输了呢?”
“我要是落到你哥哥手里,”东宫太子察觉到了裴其姝言辞态度间的松动,饶有兴致地笑问道,“你会救我出来么?”
裴其姝怔了怔,略略想了一想,心神复杂道:“那我也不可能真眼睁睁地看着你死了……但你最好不要指望我,就算我真把你救了出来,你也什么都没有了。”
——裴其姝也不可能把一个对皇位那么大的隐患给五皇子留着。
“嗯,到那时候,再没有太子裴无晏,留下来的,就只是先皇后与外人私通的孽种,”东宫太子拽下裴其姝的手,与她额头相抵,气息纠缠,平静笑着道,“一个苟延残喘的孽种,以贵妃的性子,应当不至于再与我计较了什么了……到时候,我就只能靠你了。”
“迢迢,你大可以随便把我找间屋子关起来,只要记得每天来看看我就好了。”
“我怎么觉得,”裴其姝按紧了眉心,呻/吟一声,一言难尽地望着东宫太子,难以置信道,“你这不仅不害怕,听着语调还挺期待的啊?”
“我把你关起来干么,金屋藏娇?你就有那么的见不得人么?”裴其姝牙疼地扯了下嘴角,只觉自己的三观都被眼前此等厚颜无耻之人给重新刷新了,“是你自己想玩小黑屋普雷吧?”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在西山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我在庄子上等你等得糟心又崩溃,看什么都不顺眼,你却还美滋滋的,做什么都很开心啊?”
“你就是喜欢我等你、还巴不得我天天只能看见你一个人是不是?”裴其姝认真地警告东宫太子,“你这是病,得治,需要好好地看大夫去。”
“换我等你也无妨,”东宫太子弯唇一笑,蛮不在乎地反问道,“我要是真病了,你是不是就更难把我撒下不管了?”
裴其姝听得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下意识就想先去摸自己腰上的青崖剑。
自然是摸了个空。
裴其姝怔了怔,继而飞快地把那抹不自然掩饰了过去,认真地警告东宫太子:“我现在真的很想打你,特别想……要是手头有剑,我现在恨不得立刻□□抽你,你信不信?”
东宫太子笑着柔声接口道:“你要真想的话……”
“你可快闭嘴吧!少说两句,也让我少生会儿气,”裴其姝心烦意乱地截断了东宫太子,按下被他言语蛊惑煽动得隐隐有些发热的大脑,静下心无言地沉思半晌,冷不丁道:“你要是输了,我真可不一定能救得了你……我哥他做人做事,未必真的会在意我心里的想法。”
——不然她现在也不会是嫁过人、住在宫外的昭乐公主了。
“但你要是赢了,”裴其姝抬起眼,认真地告诫东宫太子,“我不许你动他……做不做得到是你的事,但你要是敢杀他,除非你连我一起杀了,不然我肯定是要替他报仇的。”
“你看,这很不公平是不是?这就是你非要和我在一起的下场,”裴其姝冷着脸作最后的劝诫挣扎,“如果你现在后悔了,我们还可以再重新梳理一下以后彼此的关系……”
东宫太子直接捧住裴其姝的脸,缠绵地深吻了下去。
“你也不至于高兴得这么早吧,”裴其姝被他亲得唇角发红,眼底泛青,忧愁得不行,“还是说,你就那么自负,自己一定能稳操胜券?我可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了,你自己要小心父皇他们知道……”
“无妨啊,”东宫太子深深地凝望着裴其姝的双眼,莞尔一笑,“如果最后真死在他和父皇手里的话,于我来说,也是求之不得、乐意之至。”
“这样,我既可以偿还了父皇的荣养深恩,你也,”东宫太子弯了弯唇,沉沉笑道,“……一辈子都别想忘得了我了。”
“这样,倒也还算不错。”
这一回,裴其姝连骂东宫太子脑子有病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早早死了,被裴其姝记在心头挂念一辈子的感觉……东宫太子却是真觉得也还挺好。
——这也就是他先前最早为什么放了左静然一马、留他一命的原因所在。
他的迢迢对于为了一己私欲杀害无辜之人的心理障碍太深了,如果左静然在什么都没有做的情况下死在自己手上的话……那将会永远是裴其姝心里的一根刺。
不痛不痒,不深不疼……就是偶尔想起来,难免还是会梗得难受。
东宫太子才不想留给旁的任何人这样的机会。
他曾暗暗嫉妒过许多人:能和裴其姝摊开心结、平等对话的三皇子;兴办了叫裴其姝后来为之奔波发扬光大的松鹤堂的左静然;以画论交,能在朝堂上毫无顾忌地为裴其姝冲锋陷阵、投为马前卒的柳书俞;甚至是行知堂里每一个可以与裴其姝畅谈国事的普通行走……
但对于那些人,东宫太子往往又真的很难去做得了什么。
他只能不动声色地尽力笼络住裴其姝的心意,然后看着事情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指望时光岁月的流逝,人与人之间的分离散落,可以冲淡抚平裴其姝心里那种不同于他们之间感情的其余炙热情感。
所以,他把三皇子放在了离洛阳十万八千里远的盛泽,有生之年,这两个人再见面的可能都寥寥无几;他留了左静然在江南府苟活,只要对方不现到他眼前来;他甚至还能忍着脾气无视了先前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甚至都有人将其与他的迢迢扯在一起编造桃色绯闻的柳书俞……
他是真的很想要她。
但他又往往很难去真的强迫她什么。
但这回不一样了……这回的事情,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触及到了东宫太子的底线了。
他绝无可能再忍耐一次,将人好好地送出去,回来后,却已经物是人非、两厢别离的境遇。
他不想再跟裴其姝这么含糊不清、暧昧不明地僵持下去了,他现在,极度渴望,也迫切需要一个肯定的承诺。
“待得此间事了,如果我赢了,”东宫太子紧紧扣住裴其姝的手,神色平静而不容置疑道,“迢迢,我要你嫁给我,做我的皇后。”
裴其姝微微一愣,继而心里下意识便先是抗拒与推辞。
“这一件事还没有解决,你怎么就扯上另一件事了?”裴其姝不自在地挥开东宫太子的手,佯作不耐道,“你现在自己能不能当得了皇帝都两说了,就心急火燎地开始先催着我这个了……你可小心乐极生悲了去。”
“我本来是不着急的,可是迢迢,你的信誉太差了,”东宫太子一把将裴其姝胡乱飞舞的爪子按下捏紧,勾了勾唇角,毫不客气地指责裴其姝道,“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你走的时候,抱着我的腰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爱我,等到几个月后,我满心欢喜等回来的,却又是个什么?”
裴其姝心虚地避开了东宫太子灼灼烫人的视线。
“是等来的已经是换了个的人、是你梳着妇人发髻被人扶着下马车、是别人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你已经嫁人了,我迟了,什么都迟了,”东宫太子附在裴其姝耳边,颇有些咬牙切齿地狠声道,“是我满是心碎地来找你安慰,你却跟我说,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迢迢,我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
“不是只他一个人满肚子怨气要宣泄报复,”东宫太子似笑非笑道,“如果你再不给我点甜头安抚一下,我也要闹了。”
“是,我现在要是点头答应嫁给你,你是高兴了,但我呢?”裴其姝既是心虚又是不安,恼火道,“万一将来有一天你变心了,我怎么办?”
“我不会,”东宫太子肯定道,“如果当真有那一天,你大可以直接杀了我。”
“你说得好听,以后的事,那谁能知道?”裴其姝烦躁道,“杀了你,我要是真能狠心杀了你,还有必要现在跟你在这里磨磨唧唧地来回扯皮么?”
“我但凡狠点心,把你的事情告诉父皇,你就彻底完了,我也不用整天想着自己是不是对不起这个、对不起那个了……我答应跟你在一起,已经是承受着很大的心理负担了,我想对得住你,就要对不起我娘他们,你能不能不要再拼命催促着我放弃现在的身份了?”
“好,我不逼你,你慢慢想,”东宫太子挫败地叹了口气,只还是忍不住柔声反问裴其姝道,“只是迢迢,作公主和作皇后……两者真的有差很多么?”
这还真是把裴其姝给问住了。
——现在不是原先裴其姝还有一个方便在外行走的男人身份时候了,那种情况下,东宫太子确实不好贸然开口非得要求自己要娶她。
但是如今同样都是要困居内宅的“女人”了……东宫太子不觉得嫁给自己作皇后,就如何委屈了现在有着公主身份的裴其姝了。
“而且,松鹤堂的事,你想继续做,嫁给我之后也一样可以继续,”东宫太子费尽心思地诱惑裴其姝道,“我会支持你的,你是我的皇后,旁人也说不了你什么……外面朝堂上有什么是非议论,我全都可以给你扛着。”
“不是,我怎么突然觉得,”裴其姝越听越不是滋味了起来,很有些震撼莫名地意识到,“我哥回来这件事,除了一开始让你有点心烦……后面你简直是恨不得拿他作出个花样文章来啊?”
“他把我嫁了人,你要拿着对我卖一回惨;我把身份还给了他,你倒是敢直接跟我开口谈以后了,”他们这些人,裴其姝也真是佩服惨了,“是不是以后我娘不好接受你,你还打算拿那边来讨好她?”
“老实讲,从本心里,我确实并不太喜欢他,”东宫太子目光缓缓下移,错开裴其姝逼视的眼,淡淡道,“但如果那是我未来大舅子的话……我也确实不介意多帮他收拾几个烂摊子。”
“你可算了吧,你给我安分点,最好什么别做!让你帮忙,他会被活活气死的!”裴其姝被震得怀疑人生道,“如果让他以后知道自己干的好事最后都帮了你多大的忙……他怕是想直接拿根绳子吊死的心都有了。”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东宫太子神色平静道,“他没有死,于我来说,长久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但他回来后的所作所为。”
东宫太子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忍着脾气没有讲更难听的话出来。
“你知足吧,”裴其姝现在总莫名有种自己被套路的感觉,瞧着东宫太子就怎么看怎么嫌弃,忍不住挤兑他道,“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我现在感觉我哥对你来说就是个工具人,纯助攻的那种。”
“‘得了便宜’的话……那迢迢这算是答应我了么?”东宫太子的眼神闪亮亮的,抿唇从容道,“其实也没有占他多大的便宜吧,明萃阁的事,算是我有对不起他,但他现在费尽心思想杀我,我们两个,也就是彼此扯平了而已。”
“至于你我之间的事,他回来,”东宫太子想了想,如此与裴其姝平静释疑道,“只是把一个很难解决、但隐而未发的大麻烦,变成了另外一个同样不好解决、但却迫在眉睫不得不马上处理的大麻烦了。”
“随便你吧,反正我听明白了,我对你来说,就是个麻烦,”裴其姝无力道,“而你非要喜欢我,就是自找麻烦……我是可以答应你,但我们的事,现在暂时不能让我哥知道。”
东宫太子扬了扬眉,不太愿意道:“可是他已经知道了。”
“瞒着他来找我对你来说很难么?……我现在又不会经常出公主府。”
第114章 分歧 你为什么要发配柳书俞?
二人各执己见, 僵持不下。
须臾后,东宫太子先退一步,抿了抿唇, 不怎么高兴道:“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这是想不想的问题。”
“我要一直这么偷偷摸摸、藏着掖着么?”东宫太子冷着脸道, “我是可以避着他、躲着他,但是迢迢,你总得给我一个期限, 我也不能一直这么……”
裴其姝懒得再多听了, 探过身去, 亲了亲东宫太子的嘴角。
东宫太子一下子顿住了。
“这样你能‘想’了么?”裴其姝扬眉反问。
东宫太子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垂眸答道:“坦白讲……不太够。”
裴其姝:……
等好不容易把某位额外难缠的太子殿下送走,已是天色大亮。
裴其姝躺回去将就睡了个半点也不踏实的回笼觉, 起来梳洗罢,犹豫了下, 使人去唤了左静然过来。
这也是两人回到洛阳后第一次开诚布公的正式谈话。
“你有什么喜欢的姑娘么?可以是早先看上的,也可以是新近的, ”裴其姝开门见山,平铺直叙道,“说出来,如若不过分夸张,我都可以替你求过来。”
左静然错愕抬眼。
“或者说,你不喜欢纳妾,我们现在就直接和离?”裴其姝平静地给出了第二种、其实也是她本心更倾向于的选择。
“这恐怕, ”左静然眉心微蹙, 毕恭毕敬地表示道,“并非微臣所能够决定的,要看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