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林梦媛是来赏花的,两人正巧顺路便一道走,路上聊诗歌聊书画,竟是格外的融洽。
玉琴有些着急,就算此人看着仪表堂堂谈吐不凡,但到底是个外男,若是被有心人瞧见,岂非坏了她们姑娘的名节。
故而在到达下一个赏花点时,玉琴上前轻声的提醒林梦媛,“姑娘,咱们出来的久了,也该回去了,不然夫人该着急了。”
林梦媛这才发觉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竟感觉不到厌烦和时间的流逝,虽是意犹未尽,但玉琴提醒的对,她再不回去舅母该让人来寻了。
便向他福了福身,柔声道:“今日多谢公子救了小女,敢问公子名讳,也好让家中长辈登门拜谢。”
“在下姓景名宸,拜谢不敢当,还问姑娘贵姓。”
“小女姓宋,家中排行第三。”
“原来是宋三姑娘,景某失礼,若有机会下次我们再煮茶赏花。”
林梦媛改名换姓,对外声称来投奔伯父的宋三姑娘,两人相互报了名讳,这才分了两路下山。
只是林梦媛走到石阶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巧景宸也在看她,两人隔着石亭相望,只那一眼,林梦媛的心便乱了。
匆匆的揽着玉琴的手,满面绯红的下了山。
等到林梦媛的身影消失在石阶上,景宸身边的随从才上前恭敬的道:“公子,京中来消息了。”
景宸点了点头随意的嗯了声,接过随从手中的信看完后,忆起方才女子的娇容,忍不住的道:“派人去宋家查查,我要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
林梦秋也不知道沈彻与老太妃说了什么,总之隔了两日周香筎再次登门,见到她眼眶就先红了。
她拉的不及时,周香筎已经先一步的跪下,林梦秋这才知道,周家的人松口答应让她和离,而南阳王府不仅同意,还将她的嫁妆悉数奉还。
这给足了周香筎的面子,就算她真的和离了,世人也都明白对不起她的人是沈少仪,而不是她德行有亏。
周香筎心里明白,若非林梦秋为她说话,她是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和离,之后的路也能走的顺畅,故而今日上门拜谢,并将之前的赠银奉还。
“嫂嫂待我有恩,今后嫂嫂若是有事,只要我周香筎能办到的,必将倾涌以报。”
林梦秋知道自己不答应,她反而愧疚,故而没有说客套话,收回了东西笑着说好:“那我可是记下了,以后有事定不与阿筎客气。”
周香筎果真破涕为笑,只要想到能离开这让她绝望的地方,脱离沈少仪妻子的身份,她便打心里的高兴。
“而且这事,你该谢谢世子,是他开了口。”
“是,阿筎也欠大哥一份恩情,还请嫂嫂代为转达我的谢意,定当衔草相报。”
即便知道是沈彻帮了她,周香筎还是有些怕他,不是说世子不好,只是他的行事作风确实狠辣。可奇怪的是,明明所有人都怕世子,唯有看着娇弱的林梦秋不怕他,或许这便是天注定的姻缘,两人便是天生一对。
“多谢嫂嫂,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唤嫂嫂了,待明日和离书到手,再相见,我该唤你声媛姐姐。”
这句媛姐姐让林梦秋有些心虚,她不仅不是林梦媛,而且还比她小,现在反倒白白占了她的便宜。
“我等着与妹妹再相见。”
隔日,和离书顺利的到了周香筎的手中,她含着泪最后拜别了林梦秋,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当马车远去,她掀开布帘回首看了一眼,南阳王府的匾额,从今往后,她终于能做回周香筎了。
许是春末最是适合别离,过了没两日,沈少钦竟也来向她辞行。
他是要回国子监了,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
这都快要一个月未曾见他,沈少钦看着神色憔悴的很,也无之前的朝气,他进屋时,正好林梦秋和沈彻都在。
一个在看书,一个在逗狗,沈彻冷峻林梦秋绝艳,明明性子处事截然相反的两个人,相处着却格外的和谐。
沈少钦刚进屋,就有种不小心打破了画卷的错觉,他眼里的光亮微微暗淡下去,手指也不安的理了理衣襟,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林梦秋不属于他。
只是在知道那日身穿嫁衣与他拜堂的人,是她时,他还是忍不住的喝了酒,醉了一宿。
他本就与她无缘,只想远远的看着她,直到他娘亲与二哥干出那样的事后,便是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玷污,他已经配不上她了。
“刻苦读书考取功名是好事,但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万事都有你大哥扛着呢。”
林梦秋看他小脸都尖了,本就消瘦的身板更薄了,想起自家弟弟,忍不住的关心了两句。
坐在一旁捧书的沈彻,翻页的动作微微一顿,在心中冷哼了声,什么叫他扛着?她倒是惯会用别人来做人情。
“多谢大哥大嫂关心,我的学识有限,秋闱也只能是尽力为之。”不知道是不是林梦秋的错觉,总觉得沈少钦似乎长大了不少。
又鼓励了他几句,才见他重新露了个笑,说起了别的事来。
“我前几日陪祖母时,发觉她易困觉多,不知是不是身子有些不好,可又不肯看大夫,祖母最听大哥的话了,大哥若是得空,也劝劝祖母。”
林梦秋先是病了,又在意老太妃为沈少仪求情,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老太妃,不管怎么说,老太妃是长辈,对她也很好,闻言依旧是忍不住的关心。
而沈彻只是翻了一页书,冷淡的说了句:“明日太医便会过去。”
之后便恢复了沉默,林梦秋总不能晾着沈少钦,屋内就又只剩下两人说话的声音。
坐了小半个时辰,沈少钦便起身了,林梦秋送他到多宝阁,他便让林梦秋止步,“大嫂身上还未好,不必多送,还是多歇歇的好。”
林梦秋也就没再强求,但她看出沈少钦似乎还有话说,便温和的问他。
他忍了许久,终究还是白着脸道出了他的歉意。
“我替我母亲向大嫂请罪。”即便他什么都没做,但伤害了林梦秋的人依旧是他母亲,光是这点便让他愧疚不已。
那日也是凑巧看到母亲与二哥在房中商议什么事,等知道林梦秋失踪,他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忙不迭的跑去告诉了大哥,可没想到还是害她受了苦。
他更无脸见她的是,明知母亲做错了事害了大嫂,他却不得不为母亲求情。这更让沈少钦在林梦秋的面前直不起腰板来。
林梦秋恨陈氏,自然不可能说毫无芥蒂,但她处事恩怨分明,害她的是陈氏,沈少钦算是间接的救了她,恩怨想抵,她自然不能把错怪到他的身上。
“我不接受你母亲的歉意,她不仅对不起我,还对不起世子,这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过去的事,也不是你代为请罪就有用的。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便记住,读书时不可分神尽你所能去做好,也不枉费你大哥的期许。”
沈少钦眼眶有些发红,闻言认真的连连点头,向她保证了再保证,而后坚定的朝外走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彻,从书册间半抬了眼,之后再也看不进任何的字。
他看见了。
看见沈少钦眼里只有林梦秋,他今年才多大,自以为把心思藏的很好,实际上一眼就被人给看穿了。
在他的下意识里,林梦秋已是他的,在看到他那眼神时,他竟是有种癫狂的冲动,想要将他的眼给剜去,不管是谁,都不允许觊觎他的人。
林梦秋送走了沈少钦还觉得有些惆怅,她刚嫁进来时,府内还是热热闹闹的,这才两个月,人都散了,不过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她只要有沈彻便够了。
回到屋内的林梦秋,还未察觉到沈彻的脸阴沉着,凑过去想要同他说说话。
“爷,您说陈氏这么坏,怎么教养出三弟这样性子的儿子,真是与她完全不像。”
沈彻没说话。
林梦秋又继续道:“听闻三弟读书刻苦,也不知此次秋闱能不能得个好消息。”
这才他终于开口了,“你很关心他?”
“当然啊,他是爷的三弟,他的荣辱不也是王府的荣辱吗。”
就算她说的冠冕堂皇,沈彻依旧不满意,甚至心底在发狂,方才沈少钦看她的眼神,深情又诚挚,他带着少年的热忱和满腔喜欢。
林梦秋难道感觉不到?
之前沈彻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当初拜堂,还是他们两拜的。
若是当初林梦秋嫁的不是他,而是沈少钦呢?
一想到她这双漂亮的眼睛只看着另外一个男子,只对他说着喜欢的话,他这心里就有股邪火在冒。
就该把她关在屋里,谁都见不了才最好。
“你若这么关心他,陪着他去国子监,别在我这碍眼。”
林梦秋被他给说懵了,她会关心沈少钦,当然是因为他是沈彻的弟弟,这和陪他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怎么的,她好似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片段,是她醉酒,沈彻问她喜不喜欢沈少钦。
再想到方才的话,林梦秋好似明白了什么。
夫君该不会是……
“爷,您是吃醋了吗?”
第48章 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仔细这么一想, 好像确实每次她见完沈少钦,他好似就会生气,林梦秋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吃醋的意思, 是不是说明夫君也有些在意她了。
“吃醋?”沈彻只觉得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勾着唇冷笑了几声,不搭理她往前走。
林梦秋眼疾手快的上前拦住了他, 却被沈彻冷漠的绕开了。
她的眼睛眨了眨,追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胳膊,“爷, 您要去哪啊,我的肚子好疼。”
沈彻看都未看她一眼, 拂开她的手,冷着眼不停地向前。
吃醋, 她可真敢说, 她当自己是谁, 也说得出口。
肚子疼?疼死她最好。
而后她就真的没有再追上来了,沈彻顿时又觉得不高兴了, 让她不追她就不追,平时怎么没见她这么听话。
眼见着就要绕过多宝阁,也没听见她的脚步,沈彻往后瞥了眼, 便见林梦秋捧着肚子委屈的站在原地。
演, 接着演。
沈彻哼笑着又看了她一眼, 林梦秋依旧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的眉头便拧了起来。
林梦秋不是在骗人,而是真的不舒服,这几日她癸水来了, 还是头次来时落下的病根,每到癸水的时候便会腹痛难忍。
前两个月屋内炭火汤婆子都不断,喝着热水也就熬过去了,可都快入夏了,再捧着汤婆子也太矫情了些。
再加上要关心府内的事,她连自己也顾不上了,这会空了下来,才感觉疼的厉害。
沈彻早已离开,她暗自长叹了口气,看来方才确是她想多了,他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她吃醋呢,他可是沈彻。
许是真的不爱管这些事,听她不停地絮絮叨叨,说起沈少钦让他觉得心烦了。
林梦秋坐回榻上,微垂着脑袋,失落的揉了许久小肚子,还是疼的厉害,正在想要不要让红杏去小厨房煎贴药来,就听到外头传来了动静,只见红杏端着小碗走了进来。
“主子腹疼,用碗红枣姜茶,许是好些。”
红杏记着她的月事这并不奇怪,只是之前并未煮过红枣姜茶,都是烧了汤婆子暖肚,实在疼得厉害便煎了草药来喝,又苦又难下咽。
此刻茶碗还冒着热气,林梦秋朝碗里吹着气,小口小口的抿着,半张脸在白雾后显得朦胧又迷离。
甜甜的,喝到肚子里后,确实暖洋洋的很舒服,好似连腹疼都削弱了。
“怎么想起要给我熬这个,不过甜甜的很好喝,以后都喝这个吧。”能不喝药自然是最好的。
可没想到红杏却笑着道:“这是方才世子问了李管事,而后交代厨房熬的,李管事还准备了红枣,说是能补气血给您当零嘴吃。”
一颗颗浑圆的大红枣看着又甜又糯,这让她想起了新婚那夜。林梦秋捧着瓷碗,突然有股暖意自心底而起,脸上的笑更是藏都藏不住。
夫君果真是嘴硬心软。
“那爷这会去哪了,在书房吗?”
她好想见他啊。
“世子好似去了春熙堂。”
林梦秋的心更是软的一塌糊涂,这人可真是爱嘴硬,嘴里说着明儿喊太医,好似不关心的样子,可一听到老太妃不舒服,心里比谁都着急。
若不是她身上带着伤,怕她老人家瞧了心疼,太医又交代涂了玉肌膏最好不要走动,她也定是要去的。
这会只能让绿拂代为跑一趟,她则是处理府内的事宜,再安排晚膳,等着沈彻回来。
养病的半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有沈彻的陪伴,即便他大多时候不说话,只是坐着,这也让她心情愉悦。
而那边春熙堂内,太医已经匆匆赶来。
为老太妃把了脉神色有些不对,但怕老人家多想,只说是她这几日精神不振,不能一直久坐,也该走动走动。
等太医出去开药,老太妃才挣扎着坐起,“都是老毛病了,再加上这些日子府上出了这么多事,我也总是心神不宁,睡不安稳,我老太婆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别担心。”
沈彻应和了她两句,交代王妈妈记下太医的嘱咐,便绕到了外头。
果然看到太医正满面愁容的等着他,“病情到底如何。”
“回世子的话,若是下官诊断的没错,老太妃这并不是旧疾复发,而是中/毒的症状。”
“继续说。”
沈彻顿时眼神便阴寒了下来,太医看了眼,吓得飞快低下头。
“此毒名为春风散,顾名思义,用过之后人会绵软无力,时常犯困,起初并不致命,中/毒之人也不会有感觉,等到察觉痛苦时便会五脏衰竭,因无法呼吸而亡。”
沈彻的双眼似乎淬了毒,声音更是冷得彻骨:“可有解药。”
“这是种很罕见的慢性毒,十分的狡猾,也无具体的解药,太医院曾有这毒的记录。还好老太妃如今只是初期,只要不继续食用,再外加方子调和,细细调养应是能解。”
“有记录有毒/药,你的意思便是这毒出自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