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侯府傻女——漫步长安
时间:2021-01-14 10:19:03

  许多官员一边嘴里抱怨着这鬼天气,一边以最快的动作钻进马车轿子里,再催促着车夫轿夫赶紧走。
  文官乘轿乘车,武官大多骑马。
  宣平侯乘轿,这点让洪将军特别鄙视。堂堂武侯出身,竟然学得跟文官一样娘们兮兮,真是有损老宣平侯一世威名。
  轿子停在侯府外,从门口到前院书房约有一刻多钟的路程。白花花的日头晒得人头皮发疼,男人又不像女子一样时兴撑一把纸伞蔽日,只能生生受着。
  “爹。”大门处站着一名少女,正是裴元惜。
  既然是站在阴凉之处,她还是被烈日熏得两颊通红。红扑扑的脸蛋在见到宣平侯时像盛开的花一样,煞是好看。
  宣平侯闪过心疼之色,“你怎么在这里?”
  “我等爹。”裴元惜的手中挽着一个小篮子,篮子用小棉被盖得严严实实,“我给爹送冰镇的绿豆汤。”
  盛暑的天里,侯府每天都会熬煮绿豆汤,然后用冰镇着供主子们随时取用。
  “你等了多久?”宣平侯问。
  裴元惜歪着头,指指地上石狮的影子,比划着手势,“那么长的时候我就来了,现在都快看不见了。”
  怕是不止一个时辰。
  宣平侯心下感动,从门口到外书房这段距离他总是走得极快,还没有人想到过他在这一刻钟里也会热。
  裴青暗道,那冰镇过的绿豆汤用棉被盖着,怕是早就捂成热的了。三姑娘孝心可嘉却是不得其法,得用冰一直镇着才行。
  裴元惜已经掀开棉被把绿豆汤取出来,她倒是想得周全,汤碗还用盘子盖着。她举到宣平侯的面前,眉眼弯弯,“爹,快喝,喝了就不热了。”
  汤碗上沁着细小的水珠,汤冒着凉气。
  裴青咦了一声,“这汤还是冰的?”
  宣平侯也略感诧异,他和裴青一样都认为用棉被盖着晒了这么久,绿豆汤肯定成了热汤,没想到竟然像是刚从碎冰里取出的一样凉爽。
  一碗冰镇的绿豆汤下肚,他感觉自己活过来。
  “三娘,你怎么知道这个法子的?”
  裴元惜大眼疑惑懵懂,“不知道,我就是知道。”
  宣平侯笑起来,他家三娘就是不一般,她的脑袋瓜子里都装着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天妒完人,三娘这般定是遭了天妒。
  “我家三娘就是聪明,这个法子好,若是传扬出去各家各府每年都能省下不少冰。”
  “那当然,我可是爹的女儿。”裴元惜一脸骄傲。
  宣平侯午膳一般会在前院用,陪他一起用膳的还有刚从学堂回来的裴济。裴济看到妹妹并不奇怪,同父亲说起夫子今日的授课内容。
  父子二人探讨一番,裴元惜丝毫不觉无聊,托着腮认真听他们说话。
  “父亲,妹妹好像能听懂。”裴济惊奇道。
  宣平侯看过去,“三娘能听懂吗?”
  裴元惜摇头,“不懂。”
  宣平侯眼中的期盼散去,倒也没有多少失望,毕竟之前的希望不多。比起一般的痴傻之人,他家三娘已是十分难得。
  谁知裴元惜说完不懂之后,一字不差地将父子二人之间的谈话复述出来。
  宣平侯一脸震惊,裴济已是口瞪目呆。
  “父亲,妹妹她…她居然一个字都没差。”
  “对,一个字都没差。”宣平侯激动起来,他真是疏忽了。他的三娘变成傻子的情况下还能记得十年前他教过的字,可见记忆力超群。
  他不是天赋异禀之人,他的儿子也不是。他听说过神童,知道世上有人过目不忘。那样的人极其难得,万人中未必有一人。
  三娘聪慧,他是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三娘比她想象的还要天资过人。如果三娘不傻,或许早已成为名家受人景仰。
  “三娘,来,父亲再考考你。”他取出一本晦涩的史记,读了一页,然后看向自己的女儿。
  裴元惜脸上茫然不解,在父亲期盼的眼神下,她疑惑地开始背诵。和刚才一样,还是一个字都没错。
  宣平侯的心一时像是被热油煎着,他最聪明的孩子成了一个傻子,老天何其不公。一时又像是滚进冰水中,庆幸着他发现得还算不晚。能写一手那样的好字,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的三娘不会一辈子被人当傻子看待。
  “爹,妹妹好厉害。”裴济震惊着,完全没有办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他的妹妹原来如此的厉害,要是没有变傻那该多好。
  “是啊,多么难得。”宣平侯平复情绪,叮嘱儿子不要告诉别人三娘过目不忘的事。树大招风,慧极必伤。三娘能写一手好字的名声传出去就够了,他怕再多的才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被有人之人利用。
  须臾之间,裴济便明白父亲的苦心。
  “父亲放心,儿子省得。”
  有儿如此,有女如此,宣平侯觉得很满足。他依稀记得还是一双小儿女,眨眼的功夫已是芝兰玉树桃红柳绿。
 
 
第67章 嫁他的理由
  公冶楚知道自己又在做梦,那个“他”正坐在桌前皱着眉盯着眼前的一碟东西。黑乎乎臭臭的,不知放了多少番邦的调料。
  “这是何物?”“他”问。
  身边坐着的女子笑靥如花,一张芙蓉面姝色无双。眉间玉软花柔,粉面朱唇恰似微微初绽的花儿。三千青丝挽成偏髻,发上无半点珠饰。一袭素蓝色的家常襦裙,露出细嫩脖间的一抹莹白。
  她望着“他”的眼神如水,潋滟盈盈含情脉脉。“你猜?”
  他知道这是何物,名为臭豆腐。皇帝爱捣鼓这些稀奇古怪的食物,曾不止一次劝说他品尝,还说什么这是她最爱吃的东西。
  “他”显然不知道,也猜不出来。从不曾见过如此味道难闻的食物,皱眉睨视着那碟臭豆腐,很是抗拒。
  “阿楚你尝一尝嘛。”她在撒娇,如水的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他”岂能看不见她眼中的慧黠,依然在她的笑容之下面不改色拿起筷子。那张脸是他熟悉的,此时同他自己照镜子一般冷清依旧,眉间却是柔和许多。
  味道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古怪,臭味中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香辣。他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仿佛是自己吃到那东西一般。
  她托着腮,经唇带笑,“好吃吗?”
  “他”摇头。
  她笑得越发开心,“那你再猜猜这是何物?”
  “他”还是摇头。
  女子纤细的手握住“他”的手,他清晰感受到那细滑如豆腐一般的触感。豆腐应如她的肌肤一般,而不是碟子里的那一坨坨黑乎乎的东西。
  “是豆腐。”她往他嘴里再喂一块,眼中难掩成功捉弄他得逞后的慧黠与得意。
  “豆腐?”“他”慢慢咀嚼着,似乎真有豆腐的味道。
  “豆腐好吃吗?”她调皮问,长睫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
  他明知道眼前这人不是他认识的那人,她在他面前不是装傻就是太过冷静,几时有过这般笑吟吟娇俏的模样。
  下午那顿饭他才吃过她做的豆腐,很是嫩滑。
  “豆腐好吃。”他和“他”一起回道。
  却不知梦境之外,她会因为这句豆腐好吃差点把他盯出一个窟窿来。手被他抓得死紧,他倒是不负胡大力这个名字。
  左右挣不脱,她也懒得折腾。
  山里的夜本就冷,困意袭来时更觉得冷。她一只手拉过床上的被子盖住自己,毫无愧疚之心地任由身边的男人暴露在寒意中。
  随着睡意加深,她的身体不自觉往一边倾斜,到最后已然是完全靠在他身上。他依旧是原来的姿势,握着她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
  他醒来时天还未亮,身边的女子睡得倒是自在又香沉。鼻息间仿佛又闻到淡淡的花香,香气将他们一起萦绕着。
  一室寂静之中,细微的声音都清晰无比。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从未觉得那冰冷的地方竟然是活的。
  梦中那美好恩爱的他们,以后真的会存在吗?
  冷漠双眼一如既往地深沉,却隐含着淡淡的疑惑与复杂。落在身边女子身上的被子时,疑惑与复杂瞬间消失。
  这样的她,和梦中的女子真的是同一人?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死人都会吓得活过来,裴元惜睫毛轻颤着,极其不愿意睁开眼睛,她都能想到他是什么表情。
  他握着她的那只手松开,她的心刚刚放下时又被重重起,因为她感觉自己似乎连同被子一起被他抱起来放在床上。
  门开的时候,冷风倒灌进来。
  她听到关门的声音,然后慢慢睁开眼睛。
  他竟然没有生气,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晨起后再见他,他已然又成了胡大力。
  安安静静的庄子,倒让裴元惜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谁又知道这安静之下曾经发生过什么,又有谁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
  她不会问,有些事情并非一定要刨根问底。
  远远看到几个妇人朝庄子跑来,在离院子不远处被柳则拦住。柳则解释一番,大意是程公子老家中有事已经离开,以后不会再回来。
  妇人们都很吃惊,也很失望,毕竟是一个来钱的路子。断了这条路,她们哪里还有其它赚钱的地方。
  柳则分给她们每人二两银子做遣散费,她们又开心起来。二两银子差不多是她们一年多的月钱,算是意外之财。
  裴元惜叫住李婶和张婶,两人都不太敢靠近她。她们的眼中明显有敬意和疏离,仿佛是在这样的分别时刻让她们重新意识到她是好人家的姑娘,不再是同她们一起拣豆子晒干菜的女子。
  “姑娘也要走吗?”李婶问。
  她点头,“是,我也要走了。”
  “你怎么没和公子一起走?”李婶疑惑的同时,眼神不时看向公冶楚,“他不是…你和他一起?难道公子把你送给给他了?”
  裴元惜微愣,没有反驳。
  李婶目光微妙起来,心下惋惜不已。她们先前还以为公子会娶姑娘,但是公子一直没有言明。庄子上的人都猜这位姑娘不太可能会成为公子的正妻,顶天不过是个姨娘。
  没想到公子说走就走,竟然把姑娘丢下。大户人家的公子真是没良心,如花似玉的姑娘说送人就送人。
  “姑娘,你也别灰心。日子总归是要过的,我瞧着那位胡兄弟是个好的。不说别的,就凭那把子力气,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难过。”
  裴元惜突然就想到她们说的那什么男人力气大的事,莫名其妙觉得脸在发烫。
  李婶一脸会意,压低着声音,“以后说不定你跟着他还享福。”
  “借婶子吉言。”裴元惜还能说什么,也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张婶突然抹起泪来,“我…舍不得姑娘。”
  短短几日的相处,似乎像是过了很久。裴元惜回望住过的院子,这些日子的相处,仿佛一场梦般不真实。
  “这处庄子我们以后都不会再来,能和婶子们相识一场我心中很是欢喜。这段日子同婶子们一直做活,我过得很开心。”
  “姑娘开心就好,开心就好…”李婶讷讷着。
  张婶只顾抹泪,不知说什么好。
  裴元惜取出一支钗和一支簪子,钗是纯金镶珠的,簪子则是金镶玉的。这是她原本戴在头上的首饰,她分别放在她们的手上,她们惊得不轻,像被什么东西烫到手一般连连推拒。
  “姑娘,你…这可使不得…”
  “今日一别怕是此生不会再见,我想给婶子们留个念想。”她把东西再次塞给她们,“你们收下吧,对我而言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回忆。”
  两人小心翼翼地收下东西,皆是心头突突乱跳。这样的东西她们见都没有见过,姑娘眼睛都不眨就送给她们。
  “姑娘,你们以后真的不会再回来吗?”李婶问。
  “应该不会。”裴元惜再次回望着身后的院子,虽说是被人强行掳来,但这些天她过得实在是悠闲又惬意。
  她没有再来此地的可能,应该同她们不会再见。
  相逢一场,也算有缘。
  李婶被张婶一哭,眼眶也跟着泛红。若说先前只有一两分真心,眼下得了裴元惜的贵礼那真心自是更多几分。
  她对公冶楚道:“胡兄弟,公子既然把姑娘给了你,你可要好好待她。”
  公冶楚已将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闻言轻轻嗯了一声。原本就是一个冷面人,现在黑脸黑皮的看上去更是没有表情。
  他没个笑模样,就那么随便嗯一声,旁人瞧着还当他是不乐意。
  李婶和张婶都是这么想的,两人的脸上带出一些不满。尤其是李婶,最是一个直爽快言快语的人。
  “胡兄弟,不是婶子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公子把姑娘给你,那是看得起你。你看看你这模样黑得跟块炭似的,往那里一杵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一颗被雷劈过的树桩子。从头到脚你没一处能配得上姑娘的,除了一把力气以外。”
  张婶抹着眼泪帮腔,“胡兄弟,你李婶子说得在理,你别以为姑娘是公子送你的你就可以轻贱。要我说姑娘跟你真是委屈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
  公冶楚一句话没说,就被她们一通数落。他那张炭一样黑的脸完全看不出一丝情绪,唯有那双冷清的眼朝裴元惜望过来。
  裴元惜忍着笑,故意做出委屈可怜的模样。
  李婶把公冶楚拉到一边,公冶楚怕是头一回被妇人拉扯。在裴元惜替李婶捏把汗的同时,他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
  也不知道李婶说了什么,他的眼中竟然有一丝错愕。
  李婶同样把她拉到另一边,说的是夫妻之间的相处。大意是女人在床上要软,那样男人才会疼爱。又说胡兄弟这样的男人,女人只要把他在床上侍候好了,他定然是个疼人的。
  她大概明白李婶和他说的是什么话,不外乎也是夫妻间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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