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仪就被星及拉着,脱了衣服、喝了梨汁、漱了口、被擦了脸,换了一身睡衣塞进了暖烘烘的被窝里。
星及检查了一下塞进去的暖宝宝,又给她掖了掖被子,低声道:“睡吧,明早给你做桂花酒酿小圆子。”
和仪眼皮已经快要黏上了,根本睁不开,艰难地露出一条缝,看向星及,声音软软的:“我今天好困呀……”
“后半夜了,能不困吗?”星及拍了拍她,看她在被子里不断拱来拱去,轻喝一声:“快睡!”
“哦——”和仪悠悠拖长了调子,没等控诉她一句,就睡着了。
星及又起身把窗帘拉好,看过屋子里的温度,在她窗边坐了一会儿,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睡颜,忍不住轻笑一声,“饭后的药丸子里有双倍量的白芍,能不困嘛。睡吧,我的小祖宗,等会儿就给你做小圆子去。”
阿梨忽然从被随手撂在床头柜上的铃铛里探出个脑袋来,目光幽幽地注视着星及。
星及毫不怵她,神情淡然地回望。
阿梨:“……”
阿梨可耻地怂了。
对不起我新认的老大,不是我对你不够忠诚,是你身边这棵杏树太狠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
和仪坐在床上揉了揉脸,清醒一会儿就察觉出不对劲来:作为新时代大夜猫子,她可是能通宵看小说的狼人啊!怎么昨天晚上莫名其妙就那么困呢?
“又来这一招。”和仪撇撇嘴,瞬间明白了星及在里头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星及一直坚持熬夜会耗心血,是家里打夜猫子第一名,她昨天晚上吃的又是星及特意做出来供她作死受伤之后的大补药,白芍量多那是正常操作,没搞出个十倍量让她腹泻进医院就不错了。
目光深沉地叹了口气,和师深感无奈之后慢腾腾地起床洗漱。
灵娘从铃铛里伸出个大脑袋:“星及说你醒来之后去餐厅!”
“晓得喽!”和仪答应了一声,从箱子里抽出一包配好的一副换上,又皱着眉告诉灵娘:“不要动不动就从铃铛里伸出脑袋,灵可都被你带坏了!别再把新鬼也带坏了。”
灵娘沉默一会儿,没告诉她新鬼已经被带坏了。
从铃铛里伸出一个大脑袋,是和仪身边每个鬼的必修任务。
即使缄默稳重如周念,也是操作熟练。
和仪又道:“签订契约的东西我身上没带,等会了蜀中咱们再定契,你有什么想提的条件慢慢想,等签下契约就不能后悔了。”
她一边说着,还把床头柜上的铃铛抓在手里晃了晃。
灵娘早就钻回去当宅鬼了,现在也没个音儿回复她。
“听到了没阿梨姑娘?”和仪稍稍大了点声。
“……听到了。”
很好。
和师把铃铛揣进衣服兜里,哼着小曲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出去了。
一路问了几个服务人员,和仪还算顺利地找到了餐厅。
服务生看到她就连忙迎了上来,“顾总他们在‘朱启阁’包厢里,我带您过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找‘顾总’他们的?”和仪挑挑眉,知道这个顾总多半是说顾父。
服务生笑道:“陈总让人把您的照片传过来了,叮嘱我们每一个人给您指路。”
和仪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在身边人的眼里,英明神武的人设形象还在吗?
“来,您老人家半夜闹着要吃的酒酿小圆子。”星及听到她进门的声音并没抬头,只把一个盖盅的盖子掀了起来,“大早上起来给你做的,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吃完我跟你急!”
顾一鹤往桌上伸手的动作一顿,指尖冲着一个花色素雅的盖盅,动作僵住,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顾母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即伸手把盖子掀了起来,果不其然,也是一碗飘着暖黄桂花碎的小圆子。
“哎哟我的傻儿子哟,怪道你陈叔说你一大早就去厨房摆动了,和星及没撞上啊?”她打趣着问了一句,顾一鹤竟然认真地答道:“不是一个厨房。”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还紧紧盯着和仪。
和仪本来绽开的笑容僵在脸上,不自觉地抬起手,想要摸一摸自己平坦的小肚子。
肚子啊肚子,希望半个小时之后,你还好。
杜鹃在旁边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来,那边那个小姑娘啊,给我们拿个碗来,妈妈也尝尝这让我们晏晏魂牵梦萦的小圆子。”
和仪下意识地瞥了虎视眈眈的星及一眼,又看了看手指紧紧捏着汤勺看起来有些小可怜样的顾一鹤,再次感慨自己好难啊。
她招招手,对那个服务生道:“算了,让厨房加两份酒酿圆子吧。”
看得出来大家都还太动筷子,每人面前的粥碗都没下去多少,度假村厨房的东西都是常备的,一会儿就上来,不会浪费。
她向桌上最靠谱的林正允和顾父与顾一松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这边的早点做得很不错,南边口味的,不知道林大哥和嫂子吃不吃得惯。”顾父接收到小姑娘的眼神,笑眯眯开口打圆场:“酒酿圆子我家阿芬就很喜欢,等会儿嫂子得尝尝。”
林正允好笑地看了女儿一眼,也开口道:“那可得尝尝了,鹃鹃你早上什么时候喜欢吃甜的?”
杜鹃明白过来,笑眯眯伸手点了点女儿饱满的额头,“最难消受美人恩,你自己受着吧,妈妈可不帮你了。”
“家和万事兴啊!”她长长叹了口气,把两碗小圆子都拿到自己面前,管服务生要了个大碗,通通倒在了一起。
星及收回自己的目光,慢条斯理地端起水杯喝了口白开水。
顾一鹤继续目光幽幽地看着和仪。
和仪深呼吸一口气,舀起一颗形状不太完美的圆子。
顾一鹤从容地收回目光。
厨房老司机星及轻嗤一声,决定不和某人及她未来的伴侣计较。
“家和万事兴啊!”和仪把勺子举在眼前,长长叹了口气,一个是‘老母亲’,一个是心尖尖,他们的小矛盾,为难了她这个‘夹缝人’。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丈母娘看女婿都会越看越顺眼。
从小在于生活中十分不靠谱的和振德手下又当爹又当妈把和仪照顾大的性子,可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丈母娘’那么简单。
一桌的人看着她,眼角的笑纹都要出来了。
这一件事的影响力不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能概括的,至少现在某些论坛里还讨论得热火朝天这到底是是炒作还是真实存在的灵异事件,对于那个娱乐公司后来出来的说法,部分人持质疑意见。
而且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现在相信与质疑双方展开激烈讨论,避开了比较热门的WB等等,缩在冷门论坛里都在试图拿真实事例与数据说服对方。
这个官方也没办法,毕竟欲盖弥彰过犹不及。
和仪摸过去观察了一会儿,啧啧称奇,感慨于当今网友的战斗力。
作为一个业内人,她为自己知识点的匮乏感到惭愧。
她敢指着天保证这里头肯定有业内人下场了,有很多现实案例小故事,一看就不是外行人能查到的。
不过和师并不打算举报他们,还顺手给他们点了个赞。
她是矛盾的,站在时代的洪流中,左手边是新的,是科学;右手边是旧的,是传承。
她的心、她的习惯、她的一切的一切让她忍不住偏向右边;但理智又告诉她,左边,对人来说,也是好的。
或许两边都是好的,如何选择,在与人。
“晏晏。”
耳边是爱人在唤她,她歪头对着他露出一抹笑意,把所有的所有都抛诸于脑后。
算了,吃多少饭干多少事,鬼道这三分两亩地,她就不去思考玄术界未来、社会未来这种深奥的问题了。
作为一个资深熊孩子,她想:我又不是没有师父、师祖、师叔祖乃至祖师们。
我作为族中最小的一个,为什么要操那么多的心呢?
熊孩子是有理直气壮的资本的。
回到蜀中的时候,孟叔面带焦急地等候在门口,看到和仪的身影明显地松了口气。
“宗祠那边有点不安静……”他凑上来刚说了一句话,和仪已经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拔腿就往宗祠去了。
“这是怎么了?”杜鹃连忙问,顾母道:“应该是有什么事儿吧。”
孟叔笑着道:“诸位先安置下吧,有些小事得和师亲自去打理。”
星及带着询问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孟叔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
“怎么样?”和仪奔着封印的那个水池就去了,周念正守在旁边,看到她来了连忙道:“刚才五点多的时候有些阴气波动,现在已经安静下来。”
和仪微微松了口气,她再次确定道:“不是子时?”
“对。如果是子时,那我绝不敢耽搁,得立刻联系您。”周念低声道。
和仪闭目凝神向下去探,却没探出个所以然来,忽然想起些什么,“我们大概五点零五分到山脚下,是那个时间段阴气波动异常吗?”
周念点点头。
和仪挑挑眉,“是单单这里,还是整个宗祠都有波动?”
这回周念迟疑了一下,然后很肯定地道:“单单这里。”
“……我知道了。”和仪手在汉白玉的栏杆上轻轻一搭,想要闭目营造出一个高人气势来。
然而冬天的汉白玉……太冷啦!
和师嗖地把手收了回来,若无其事地揣进了兜里。
周念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地低着头,当没看见。
……
“不是。”
还是宗祠中,还是那个水池子。
刚刚与和仪签订完契约就被带过来的阿梨仔细感受了一会儿,十分肯定地道:“虽然与母神的气息有些相似,但并不全然一致。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他很厉害。”
“当然厉害。”和仪悠悠道:“易鸾生,算得上是巫道数一数二的先辈了。”
阿梨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生尊?”
“别乱叫。”和仪面色沉沉,“这里只有死后妄图复生,将人间变成幽都,被我和氏先祖制服,镇压在宗祠之下的罪人。”
阿梨倒是没表现出惊讶,只是“噢”了一声,把下巴垫在脑壳壳上,“经文中曾有记载,母神一母同胞弟弟易鸾生,号生尊,巫道大成者,性偏激阴鸷,为母神所不喜,然实力强盛,乃当代之大能。”
“现在不是了。”和仪回头,口吻极淡地对她说:“如今千年前巫道的盛况已然不复,鬼蛊分家,我们这一脉只供祖师不奉母神,但蛊道还是供奉的,你若是……”
阿梨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伸出白皙的手指点了点和仪的肩:“怎么,不想要我了?养不起了?”
和仪脸色阴沉的好像能挤出水来:“你最好把你的脑壳壳收起来,不然我就送它下去陪水池子底下那个。”
阿梨有点不服,但想到踩着人家的地,未来要吃人家喝人家的,还和人家定了契约,就嘟嘟囔囔地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把头骨包了起来。
算了,眼不见为净。
和仪叹了口气,不再提出异议。
年三十当日,和氏宗祠。
“铛——”
“铛——”
“铛——”
三声不同寻常的沉闷铃响,和仪双手击打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彻响于这一方天地之间。房门大开的正堂之中,数十只银铃无风自动,铃声清脆,仿佛在回应和仪这一声。
悦神,起。
顾一鹤一袭白衣站在庭院里,微微仰着头,看着双手平举,姿态肃穆地闭着眼的和仪,有一瞬间竟然有一种想要冲上前去扯住她的衣角的冲动。
他要把他的爱人,留在人间。
第60章 . 过年了 (家宅日常)目光幽幽的儿子与……
和仪从师父那里继承来的这一间山居, 在今年除夕里经历了从未有过的热闹了,添了五口人不说,又添了两只鬼。兰姑操持着香火元宝纸钱, 忍不住道:“多多收些鬼使才好, 老和师当年底下多少大鬼物啊。”
和仪牵着顾一鹤的手从外面晃晃悠悠地回来,把手上提着的纱灯交给孟叔, 顺手往火盆子里添了一把她前天亲手叠出来的金元宝,听了这话忍不住道:“在精不在多嘛。兰姑姑新春欢喜啊~”
“好好好, 欢喜!”兰姑笑眯眯答应了一声, 又催促着她:“快把祭袍换下来, 这衣裳不抗冻, 你屋里床上的衣裳是熨好的,还有个热水袋, 捧着出来。快点出来,春联还等着你贴呢,马上要中午了, 年年祭祀,打早晨开始, 得忙乎一上午。”
她也不是抱怨, 就是随口一说, 和仪也随意一听, 俩人都没往心里去。
要是往心里去了, 那可不了得, 得烧香赔罪啊!谁大过年有那个闲工夫纠结这个。
杜鹃看着她单薄的袍子, 忍不住问身边的顾母:“年年都这样吗?”
“可不是。”顾母把和仪刚才喝光了的姜汤碗递给路过的一名‘佣人’,轻叹一声:“今年还不算什么,我记得她师父刚去世那一年, 她受了伤,小脸白的,走路都打飘,还是照样去了。”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她没和杜鹃多细说,只看了看慢悠悠往房间里的走顾一鹤,一身白袍也很是俊俏不凡,不由笑道:“这一回可是连祖宗都见过了,天地也祭拜过,名分可是板上钉钉了。”
杜鹃满心都挂在回房换衣服的和仪身上了,想要过去看看,顾母却拉了她一把,低声道:“别去,人家公司年终发福利了,你去了再冲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