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贾甄两家是老亲,同为四大家族中的史家也是甄家老亲,谁不知道谁的情况,甄家但凡有一点家底,当年也不会让自家媳妇进了宫做圣上的奶嬷嬷了。
一般来说,抄家的家产默许抄家的官员私下截留一些,不过林如海与史鼎都不差这一点子银钱,又嫌甄家钱不干净,便干脆不拿了。
史鼎和林如海不拿,旁人也不好伸手,还是林如海注意到几个衙役的不悦之色,私下掏了腰包,奖赏众人。
大伙拿了银钱,倒还当真认认真真的搜了,不但搜出了甄家密室,还从甄家密室中搜出了好些文件。
林如海看着那从甄家密室里搜出来的文书,眉心深锁。
他抚额长叹,“怪不得……”
怪不得甄应嘉敢说在地下等着他!
原来如此。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秘密,一但知道了,便会成为朝堂中的公敌!
第30章 被废真相
林如海当真为了手中的密件而头疼的很,这甄家也是另辟蹊径,竟然会想到用女色控制住各地官员。
明面上,他们是送养女,若要是官员听话自然最好,如果不听话,甄家偶尔也会用养女的真实身份威胁。
在甄家密件之中,详细记录了每个养女的真实身份,有的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有的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还有一些……竟然是官宦人家的子女,或庶出,或嫡出,又是怎么被家中下人给偷了出去……等。
这份密件可说是所有甄家养女最想要的资料,可以帮助她们寻找回家之路,但同样的,这份密件一但揭了出来,对许多家庭而言亦是灭顶之灾。
同为读书人的林如海太明白读书人对名声的注重程度,自家女儿可以死,可以病,但不能被拐,更不能入了贱籍,更别提好些人是朝庭上有头有脸的官员。
这份密件要是让揭了开来,只怕小半个朝庭都会乱上一阵,而他这个始作俑者说不定还会被恨上,但要是不揭……
林如海拍了拍那密件暗叹,“甄应嘉啊!甄应嘉!你当真给我挖了一个大坑啊!”
事关上百家庭,林如海也不好决定,微一沉吟,终究是把密件先收了起来,横竖这甄家也是平康帝一手搞出来的,这屁股还是留给圣上擦便是。
抄家只需要三天,但是计算甄家家产就足足花了小半个月,面对最后计算出来的甄家家产,史鼎也呆了许久,佩服道:“甄应嘉怎么能弄得到这么多的银子?”
当天不过是粗粗把甄家里的东西搬出来一瞧,就够让人惊讶了,万没想到,经过精算之后,这甄家家产更是庞大到让人难以想像,这么多的银子,已经不是靠贪污可以贪得过来的。
他自个也是官,自然明白官员挣钱的手段就那些,但那怕是他拼了命的来挣,一年能攒下几万两银子就不错了,像甄家这般富豪,他连想都不敢想。
在官场里流行一句话,小富靠贪,大富靠挣;要有这么多的银子,靠贪是贪不过来的,还是得靠挣,史鼎虽贵为将军,手底下将士无数,但也因为要养这么多的人,史鼎也是个缺钱的主,常常拆东墙补西墙,一见甄家能挣这么多的银子,顿时好奇起甄家挣银子的办法了。
好奇之下,史鼎干脆直接开口问了。
林如海倒也不藏私,悠悠道:“这个甄家可不是普通的大胆啊!”
见史鼎还是一脸不明白,林如海也干脆解了密,“你可记得当年废太子被废之缘由?”
废太子之所以被废,自然和圣上脱离不了干系,圣上年纪越大,精力越发不足,但对权利的欲望也越发大了,把握着权力不肯放手,自然难免会和当时年轻力壮,在朝堂上也有一定声望的太子对上。
不过太子乃国之基石,圣上对太子再不满,也不可能冒然换太子,更别提太子仍圣上一手教养长大,无论人品才识都是没得挑的,要是圣上突然换太子,即使太子肯,其他的大臣也不可能同意。
太子之所以会被废,主要还是与当年的江淮水灾有关,当年江淮一带突发大水,堤防崩溃,不知有多少人在睡梦中被淹死,流离失所,大水之下,人人平等,当时死亡的不只是平民老百姓,还有不少当地官员,一时间整个江淮一带顿时失了序。
当年圣上也算清明,一得知江淮大水,便立刻派了废太子赈灾,那知道赈灾银子上却出了岔子,大半赈灾银子不翼而飞。
当时又是夺嫡最凶之时,不少人还以为废太子是挪了赈灾银子用来收买官员,结果搞了半天是甄家做的好事,可怜废太子无辜被废,至今仍被关在毓庆宫中。
当然,甄家所贪没的并不仅仅只有赈灾银子,除了赈灾银子之外,甄家平时也没少往盐铁税收上下手,也是因着甄家控制住了密折,这些年来这才没有让圣上察觉出一二。
也怪不得甄应嘉选择了自尽,以他的所做所为,淩迟都是轻的了。
况且就林如海所知,圣上虽是废了太子,但废太子毕竟是圣上一手抚养长大,感情不同于其他皇子,而且大概是新不如旧,人不如故的心态作祟,这些年来圣上是越发怀念废太子,要是让圣上知道当年之事是甄家一手弄出来的,甄应嘉不被千刀万刮才怪。
史鼎一楞,“新太子可不似跟甄家勾结住了。”
他们这一次让那些可怜女子挝登闻鼓之举能够这么顺利,其中也有新太子的功劳,要不是新太子在朝堂上那一跪,可不会有那么多的大臣赞同严惩甄家。
当然,为了求得新太子那一跪,他也多少许了不少好处出去,不过新太子要是和甄家有勾结,没道理会答应他的请求啊。
林如海笑道:“你忘了五皇子的存在吗?”
甄家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放着甄家的血脉的五皇子不帮,反而帮起了其他皇子了。
说起来甄家也是棋差一着,好不容易拉下了废太子,但还来不及推五皇子上去,圣上便先挑了四皇子,便宜了当时压根没掺和进夺嫡事的四皇子。
史鼎恍然大悟,脸色一正,“这可不是件小事。”
虽说圣上立了四皇子为新太子,但要论威望、论身份,新太子和废太子着实相差太远;当年废太子不仅仅是先后嫡子,更是才华洋溢之人,行走过六部,也干过实事,至今在朝中仍有几分威望,百官心悦臣服之人。
至于新太子吗,其生母不过是身份低微的宫女子,而且一产子就没了,根本帮不上忙,养母安嫔娘家不显,又年老色衰,在嫔位之中也是属于最未流,虽说养子被立为太子,但至今连个妃位都没有捞到,可见得圣上有多不在乎安嫔了。
四皇子母家不显,就连妻族也平平,才华在诸皇子中也不过是平平,那怕是他也不明白圣上当初为什么要立四皇子为太子。
较真而言,四皇子唯一的长处大概就是听话吧。
新太子和废太子无论从那方方面面来看,全然不能相比,要是让人知道当年废太子是遭甄家陷害,只怕……朝堂中又会风云再起。
史鼎与林如海对望一眼,顿时明白对方的为难之处了。
做为圣上的心腹,他们自然是该跟随着圣上的脚步行事,不过要将这事隐暪下来,又着实有些……
史鼎叹了口气,“可真不好办啊!”
林如海微微一叹,也不说话了。
史鼎是个聪明人,也不问林如海的打算,只是说起了闲话,“说起来甄家可真是棋差一着,好不容拉下了废太子,倒是便宜旁人了。”
啧!啧!这甄应嘉果然是个运气差的,五皇子的生母甄贵妃如此受宠,又有着甄家的银钱开路,就这样还能输给什么都没有的四皇子,可见得当真是甄家坏事做多的报应啊。
林如海微微一笑,倒是没跟史鼎讲,能拉下一次太子,便可以拉下第二次,甄家便是打算再把新太子给拉下来,这才一直留着徒丽,这甄应嘉的脑子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打着把徒丽进献给新太子的想法,再寻个机会揭开徒丽的身世。
徒丽与新太子乃是堂兄妹,新太子收了徒丽,那便是乱了人伦,一个名声有损,在朝堂上素无建树的太子,在甄家这些年来的布置,到时新太子不被拉下来才怪。
不过这甄家当真运气上差了一点啊,就在行动前偏偏在徒丽身上出了岔子,当真是时也命也。
事关废太子,林如海和史鼎虽然是避着人说的,但还是让保护林如海的暗卫听到了。
被徒磊派来保护林如海的暗卫自然全都是死忠于废太子之人,这些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帮废太子离开毓庆宫,一知道废太子当年是被陷害的,那里还能待得住,连忙将此事飞鸽传书告诉了远在京中的夏兴全与改名为秦钧的徒磊。
废太子手下的能人虽多,但他最信任的,竟然是平平无奇的秦业,秦业不过是正六品的工部营缮郎,有着废太子一脉明里暗里的支持,但到了五十岁上还仅仅只是正六品,可见其能力着实不咋的,不过此人的确诚信,这些年来一直战战兢兢的抚养着废太子的庶女──秦可卿。
而且当年废太子给他的养育银子全都用在养育秦可卿身上,即使自己宦囊羞涩,但分文都不曾用在自己身上。
秦可卿平日的吃穿嚼用件件都是最好的,而且还请了宫里的嬷嬷细心教导,那一身的气度绝对不比黛玉等人差了,无论是谁,见着了秦可卿都不得不夸上一声好,要不是秦可卿是真好,即使有着废太子私生女的名头,想来她也没有这么容易嫁到宁国府中。
在秦可卿出嫁时,秦业更是倾家荡产为她置办了一份嫁妆,所有废太子遗留下来的东西全都给了可卿做陪嫁,像这样诚实的老实人,饶是徒磊也是佩服的。
唯一不足的,大概就是秦业给可卿挑的夫君着实不怎么样,贾蓉此人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比大舅舅还要纨绔好几倍,平日行事着实荒唐;而其父贾珍更是个荒淫无耻的,瞧着贾珍瞧着可卿的神色,徒磊都觉得恶心。
但就身份地位而言,敢大着胆子迎娶废太子之女的宁国府也的确是那时秦业所能寻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再见可卿,徒磊也微感讶异,在前世之时,他和可卿是双胞胎,均为嫡出子女,而这一世时,他一样是太子嫡子,不过可卿倒是成了太子外室所生的庶女,而且还比他年长了好几岁。
当徒磊到秦家之时,可卿已然出嫁,秦业守着独子秦钟过活,一知道徒磊的身份,秦业二话不说的便收留了徒磊,并且给他安排了一个秦家老家的亲戚的身份,就连夏兴全也顺理成章的直接做了秦府的二管家,专门照顾着徒磊。
秦钟虽然对这个明明是投靠他爹,但待遇处处比他好的‘族弟’有些不满,但在秦业的棍棒压力之下,也只好忍了。
以徒磊之能,自然没把秦钟这个真孩子放在眼里,不过略略动动手段,就把秦钟给收服了,乖乖的叫着他大哥不提。
就在徒磊以秦钧这个身份开始行走之时,万没想到竟然会从林如海身上得知他爹当年被废的真相。
一得知这事,无论是夏兴全与秦业都是一脸兴奋之色,“小主子!这事必定得让圣上知道。”
夏兴全激动的老泪直流,他就知道,太子当年是被陷害的啊,要是知道太子是被甄家所害,相信圣上必定会还太子一个清白,到时太子还朝,小主子也可以大大方方的回宫了。
徒磊摇摇头,“没这么简单。”
一朝天子一朝臣,四叔都被立为太子这么多年了,想要换太子,可没这么容易。
秦业低声道:“如果是新太子一事,这绝不是问题,新太子这些年来在朝堂上也没什么建树,平时也不敢结交朝臣,只要这事一揭,必定有不少老人支持太子复位。”
说句不好听的,新太子不过就是圣上弄出来的摆饰,既然是个摆饰,自然是随时都可以移开的。
徒磊摇摇头,“问题不是在四叔身上,而是在皇祖父的身上。”
他叹了口气道:“以皇祖父的性子,会愿意承认他当年一时失察,以至于父王无辜被废的事吗?”
他那皇祖父可不是普通的好面子啊。
所有人顿时沉默了。
平康帝是什么屎性,大伙都是京中的老人了,自然再明白也不过,以平康帝的性子,那怕知道了真相,要他自己承认自己的过错,当真是比登天还难。
夏兴全许久后才哑着嗓子道:“难不成就这样看着太子在毓庆宫中受罪?”
他做为太监,知道的自然比旁人更多一点,圣上的态度便是宫里上下人等的态度,宫中最不缺揣摩圣意之人,因着废太子被圣上厌弃,这些年来,废太子在毓庆宫里也过的着实不好,要不是有着夏德全明里暗里的照顾,只怕早熬不住了。
一想到自己一手娇养大的太子受着这种苦,夏兴全当真恨不得冲到毓庆宫里,把废太子给救出来,好不容易有了个出宫的希望在眼前,而如今小主子却说不能成事,夏兴全一时难受的险些落泪。
徒磊注意到夏兴全与秦业失望的神情,微微一叹,这两人忠心是忠心了,但是这脑子吗……似乎还差了一点。
他摇摇头道:“与其靠着皇祖父,还不如靠自己。”
夏兴全和秦业面面相觑,不知道在这必死之局上还能怎么靠自己?
他沉吟道:“林如海再怎么的,也绝计不敢把这事隐暪下来,反倒是皇祖父,只怕会把这事给暪下来,咱们所要做的,就是把它揭开!”
揭下皇祖父的那一层脸皮,逼他面对现实。
徒磊笑道:“挝登闻鼓那招不错。”以史鼎的脑子,怕是想不到,此事怕是林如海的手笔。
夏兴全沉吟道:“咱们去挝登闻鼓吗?嗯,老奴会武,倒是不怕挨板子。”
“不必!不必!即使要挝也不该是咱们挝的。”徒磊连忙阻止,深怕一根筋的夏兴全当真跑去挝登闻鼓了。
“哦。”夏兴全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徒磊暗暗抹汗,怪不得夏爷爷一手把他老爹给抚养长大,但最后却他老爹给荣养起来。夏爷爷这脑子还是太单纯了点,简直是宫里的稀有品种,要不是他武力值够高,再加上亲兄弟夏德全是皇祖父的贴身太监,只怕是活不到出宫吧。
秦业连忙问道:“小主子,那你的意思是要怎么把这事给揭开来?”
按着小主子的意思,这事的问题就是在圣上身上,唯今之计就是如同甄家事一般,直接把它给狠狠的揭开来,逼得圣上不得不面对,不过这揭法……
徒磊直言道:“甄应嘉虽死,但甄老太太还活着呢。她是甄应嘉的生母,又曾经是皇祖父的奶嬷嬷,即使犯了事,也得皇祖父的敬重,由她来揭,是再适合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