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以璇被这个新晋骗人精气得一路无话,到了北郊别墅,自顾自拉开车门下了车。
一转身,被眼前的景象一怔——
偌大一个庭院种了满院的灯树,上空拉了金灿灿的灯网,一眼望去亮如白昼。
草坪那张长餐桌上摆了新鲜饱满的白玫瑰和银色高脚烛台。餐桌旁立着一架唱片机和四台崭新的烧烤架。
梁以璇缓缓收回眼来,看向边叙:“这是……”
“给你准备的接风仪式。”边叙摊了下手,“是不是跟你说过节目组破费了,给人家省点钱?”
“哦……”梁以璇摸摸鼻子。
边叙努努下巴:“进去吧。”
梁以璇推门走了进去。
玄关那头,听见动静的程诺探身出来一看,朝里喊:“以璇回来了,可以往外搬了!快点快点饿死我了!”
“来了。”沈霁搬着几盘手工串好的肉蔬烤串走了出来,远远看见梁以璇,朝她一笑,“欢迎回家。”
梁以璇刚要道谢,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谢谢,辛苦。”
“……”梁以璇回头看了眼边叙,再扭过头时,沈霁已经笑着把烤串搬去了料理台。
梁以璇把自己那句谢谢咽了下去,看沈霁那边的食材分量远不够八人份,说:“我也去帮忙搬。”
“用不着你,坐着去。”边叙对她指指餐桌。
“我就想去帮忙不行吗?”梁以璇小声怨了句,绕过边叙进了屋,一眼看到开放式厨房站了两位身穿厨师服,头戴厨师帽的专业厨师,正在备菜。
岛台上已经没有需要她搬的食材。
梁以璇走到酒柜边,问正在挑酒的程诺:“烤串就只有外面那些吗?”
“对呀,你不是不能吃烧烤吗?”
梁以璇从小跳芭蕾,烧烤和油炸食品确实长期列在她的饮食戒律里。
程诺笑嘻嘻地跟她解释前因后果:“当时可逗了,刘导说给你安排个接风派对,来一顿露天烧烤,边老师说——”她清清嗓子,学着边叙的神情语气,“欢迎人,特意给人准备不能吃的东西,刘导真是诚心诚意。”
“刘导就被骂萎了,说他也是想着大家一起DIY烤串气氛比较好,然后就折中了下,把烧烤当作拍摄素材,另外请了厨师给你做减脂西餐。”
梁以璇不好意思地说:“为了迁就我还破费了。”
“哎呀,边老师这么有钱,随便破。”
“边叙说是节目组的经费……”
“啧,这个傲娇精,”程诺啧啧摇头,“节目组这么抠,哪能哦,今晚的食材,还有庭院里那些灯啊唱片机啊,都是边老师请人准备的。”
梁以璇回过头,透过落地窗看出去,神色恍惚地望向了长餐桌旁正亲手点蜡烛的边叙。
*
段野、林笑生和潘钰、赵梦恩陆续下了楼。八人齐聚在了庭院。
依照节目组的意思,正餐开始之前大家先得意思意思来一段烧烤互动。
八位嘉宾分成四组,一男一女自由组合,两人负责一台烧烤架。
程诺没凑这自由组合的热闹,直接拉走了节目组最近强行塞给她的“官配”段野,去料理台挑选食材了。
剩下六人围着烧烤架各怀心思。
潘钰和赵梦恩看了看边叙。
边叙和林笑生看了看梁以璇。
梁以璇默默低头看着烧烤架,像在做什么抉择。
沈霁扫了一圈众人的表情,正打算主持大局,忽然听见最不可能先开口的那人开了口——
“你想烤什么?”梁以璇压低声问旁边的边叙。
边叙滞了滞才偏头:“你在问我?”
“那不问你了。”梁以璇撇撇嘴,转身朝料理台走去。
边叙望着梁以璇的背影回过味来,朝沈霁和林笑生颔首一笑:“不好意思各位,有人选了,失陪。”
*
梁以璇一句话解散了修罗场。
剩下林笑生邀请了潘钰去挑食材,沈霁和赵梦恩自动归为一组。
赵梦恩本来还想着梁以璇一直跟沈霁是双箭头,如果梁以璇不选边叙,自己说不定还能捡个漏,没想到现在风向变了,捡漏失败,只能退而求其次,拉着沈霁挑了边叙和梁以璇隔壁那个烧烤架。
等梁以璇和边叙拿着烤串回来,赵梦恩凑上去搭话:“梁老师你和边老师烤什么?”
“羊肉串,”梁以璇答,“不过我不太懂烧烤,你们吃羊肉一般喜欢配什么调料?”
“我呀,我加孜然吧。”赵梦恩瞅瞅边叙,“边老师呢?”
“蜂……”梁以璇下意识出口,说到一半顿住。
边叙转头看了看梁以璇,垂眼一笑,难得好声好气答了赵梦恩的问题:“蜂蜜。”
赵梦恩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记下了,见烧烤炉里的炭火还没热,继续问边叙:“边老师,我刚看那台唱片机旁边有几张黑胶,里面有没有你的现场演奏版?”
边叙看上去不是很想再理赵梦恩:“我没有听自己演奏的爱好。”
“哦,”赵梦恩失望道,“我之前想收藏你的专辑来着,一直买不到,你15年10月最后那批限量黑胶也太难抢了。”
“15年10月?”
“我15年10月还发过黑胶?”
梁以璇和边叙同时发出疑问。
话音落下,梁以璇意识到什么,立刻低下头去:“炭火热了,可以烤了。”
旁边赵恩梦还在疑惑:“你最后那张黑胶不是15年10月发的吗?”
边叙看了眼埋头烤羊肉串的梁以璇,慢慢抬起头来:“是15年8月。”
“啊,那是我记错了,我这个假粉,对不起对不起……”
赵梦恩羞愧地道着歉,边叙的注意力却早已不在她身上。
他垂眼打量着梁以璇:“你刚才奇怪什么?”
梁以璇头也不抬地排着羊肉串:“我没奇怪。”
“你知道15年10月不对。”边叙紧追着她不放。
“我不知道。”
“你知道。”边叙回想着梁以璇刚才慌乱的反应,“以前偷偷关注过我?”
“我没有。”梁以璇皱起眉来。
“你有。”边叙弯下身去,笃定地勾起嘴角,“梁以璇,你不老实。”
第34章 开屏孔雀变瘟鸡。
梁以璇默不作声地给羊肉串翻着身, 当他在吹耳旁风。
跟前的摄像师又好奇又着急,镜头忍不住朝两人推了又推。
边叙掀起眼皮看了眼摄像师,放轻了声对梁以璇说:“晚点再问你。”
说着直起身板, 放过了她。
梁以璇这下反倒有了反应, 偏头对边叙说:“用不着,没什么不能当着镜头面说的。”
边叙侧目看她。
“我15年6月进的南芭, 7月南芭和南淮歌剧院联合邀请你合作, 那两个月你总在我们剧院晃悠, 我又不聋不瞎, 听说你发黑胶的消息很奇怪吗?”梁以璇皱皱眉头。
边叙当然记得那次合作, 不过那对他来说只是大大小小演出中的一场,他跟舞团演员也没直接接触, 到现在四年过去, 实在没剩什么具体印象。
被梁以璇这么一提, 他才隐约记起来, 当时南芭不少小演员好像托老师跟他打听, 问能不能走个后门买他那张新发行的黑胶。
他本来就无所谓专辑花落谁家, 又刚好在跟南芭合作期间, 让工作室看着办, 给了南芭一些额外渠道。
那这么一想, 梁以璇会知道这事确实不奇怪。
只是这令人遐想的渊源被她轻描淡写一说,听起来还怪索然无味的。
边叙淡淡“哦”了声:“你当时没买我专辑?”
“我钱多得慌吗?”
边叙不死心似的又问了一句:“既然这样,刚才怎么不直接说。”
梁以璇眼神飘忽了一瞬,指指烟气扑鼻的烧烤架,学着边叙向来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答:“说话不得吃烟吗,想少说几句还一直问,你能不能有点眼力。”
“……”
赵梦恩瞅着边叙, 好像看到一只开屏的孔雀变成了垂头耷脑的瘟鸡。
*
边叙叹了口气,接过梁以璇手里那一把签子,用另一只手把她拉到身后,自己进了烟熏火燎里。
要换作别人,梁以璇总得谦让几分,但对象是边叙,还是刚刚春风得意过度的边叙,她就不想客气了,心安理得地避到了他身后,给他递递调料,指挥他行动。
隔壁沈霁也包揽了前线的活,赵梦恩闲得无事可做,退到后边跟梁以璇唠嗑:“梁老师,你刚才说你是15年进的南芭,那你之前在哪儿念书?”
“北城舞蹈学院附中,念七年制的芭蕾舞专业。”
“你跟边老师一样是北城人?”
梁以璇摇摇头:“我是南淮人,只是十岁到十七岁在北城。”
“好羡慕,那你和边老师呼吸了七年同一片天的空气啊!”
梁以璇失笑。
这个小迷妹真是句句话都离不开边叙。
她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刚得知边叙是北城人的时候,好像也设想过,那七年里,他们会不会在那座城市有过一面之缘,或者曾经擦肩而过。
后来了解到边叙的个人经历,才知道那七年正是他在欧洲一边念书一边四处巡演,名声大噪的时候。
他一年到头大概也只有除夕会回北城。
而她的除夕却大多回南淮外婆家过。
用现在的网络用语说,那真是同城了个寂寞。
不过这次梁以璇不想言多必失了,笑了笑说:“应该是吧。”
边叙正等着看梁以璇会不会再一次脱口而出地纠正错误信息,听到这话一哽,转过头瞟了眼赵梦恩,慢悠悠地说:“百度没告诉你,那七年我人在欧洲?”
“啊,对,我脑子短路了……”赵梦恩又想鞠躬道歉,鼻子一吸,忽然闻见一阵怪味,“咦,什么味道?”
梁以璇匆忙上前去看边叙手里的羊肉串:“你多久没翻面了?”
边叙转回了身。
刚才听梁以璇跟人聊天听得太认真,是有阵子没动了。
这玩意儿这么脆弱,这点火都受不住?
边叙挑了挑眉,给串们翻了个身。
一片焦黑入眼。
一大把羊肉串只剩了零星几串完好的。
“你真是……”梁以璇搡了边叙一下,把焦黑的那些挑到一边去。
边叙轻咳一声:“这不还有几串好的?正常消耗。”
“再让你继续下去,你能‘正常消耗’到一串都不剩。”
赵梦恩麻溜地给边叙送来台阶:“挺好的挺好的,剩下这几串能吃了吗?给我来一串。”
梁以璇仔细瞧了瞧几串幸存品,表面看倒是熟了,但她对烧烤也没把握,犹豫了下说:“我尝一口看。”
边叙从梁以璇嘴边夺走了羊肉串,英勇就义似的:“我来。”
梁以璇见他皱眉咀嚼几下,咽了下去,问:“熟了?”
“五分熟吧。”
“……”他当是吃羊排呢。
“太生了,别吃了。”梁以璇提醒他。
隔壁沈霁送过来几串烤串,递给边叙和梁以璇:“我这儿好了,你们饿了先吃吧。”
边叙瞥了眼沈霁手中卖相上佳,撒了葱花的牛肉串,淡淡道:“不用,不吃葱花。”
梁以璇一噎,见沈霁尴尬地伸着手,接了一串过来:“谢谢。”
“你不是不吃烧烤?”边叙拧起眉来。
还不是因为他不给面子,她才接了一串表示感谢。
“人家特意送过来的。”等沈霁回去,梁以璇用只有边叙能听到的声音说。
“怎么,开了几十公里车送过来的?”
跟不把人情世故放眼里的人解释不通,梁以璇摇摇头,低头吃起了牛肉串。
边叙撇开头去,把自己产出的剩下半串五分熟羊肉串默默吃了下去,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就喜欢吃五分熟的。”
*
一顿烧烤下来,人人都是一身熏人的烟气,胃却依然空空荡荡,纯粹是为了节目素材瞎折腾了一场。
到了餐桌上,两位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厨师轮番上菜,这才吃了酒足饭饱的一餐。
吃过饭时间已经不早,节目组提议众人先各回各房洗澡收拾,晚点再录制收发短信环节。
双人间只有一个浴室,得分个先后,程诺看梁以璇应该不习惯烧烤味,让她先上楼去洗澡,自己留在庭院清理餐桌。
沈霁也把双人间浴室先让给了林笑生,留下来搬桌椅。
庭院里只剩了程诺和沈霁两人。
见摄像师过来拍素材,程诺摆了摆手:“我跟霁哥也没什么好拍的,放过我吧,没看我脸都被炭熏黑了吗?”
沈霁看了灰头土脸的程诺一眼,跟摄像师说:“女孩子注意形象,就别拍了,你们去休息吧,刘导那边有什么问题我来说。”
摄像师点着头退了下去。
程诺感动地看着沈霁:“段野要是也像你这么体贴,我得多省心啊,刚那场烧烤全是我顶着烟气在冲锋陷阵,他就是个死人!”
沈霁笑起来:“也不是只有我,边老师今天也很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