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观众席的一个女生还是谁,先注意到摆在地上的水,小范围讨论起来后逐渐扩散,都觉得那些瓶水摆的是个图案,看了半天得出结论。
“是'6+10',6+10是谁啊?”
“陆嘉时?陆嘉时!建院的陆嘉时。”
体院的观众吐槽,“我靠,一场小比赛还整应援?”
那会儿比赛快开始,双方在赛前热身,一耳朵尖的男生听到之后告诉姚松,姚松又跟陆嘉时说,这下不止观众席,赛场上穿篮球服的那些人之间也传开了。
建筑系的队员双手放在嘴边,对着陆嘉时一通“哇哦”,男生起哄最有一手。陆嘉时皱眉看了眼水瓶摆的图案,脸骤然就红了起来,下意识看向站在观众席最前方的梁以霜,众人跟着他的视线也看过去。
学生会的裁判忍不住问:“谁摆的?”
“梁以霜,会长让她帮忙拉赞助,两箱农夫山泉、两箱脉动,都放这了。”
“那也不能摆人名字啊,这不偏向吗。”
“她拉的赞助,你能说啥。”
比赛还没开始,建筑系已经士气大振,姚松对观众席喊:“梁以霜,牛逼啊!下回摆我们院徽呗?”
梁以霜笑,“看心情!”
她看到陆嘉时已经转身背对自己,还是说了句,“陆嘉时,加油呀!”
建筑系的男生又在鬼叫,陆嘉时用手臂蹭了下发烫的脸,低声咒骂:“神经。”
可还是要忍住压制上扬的嘴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笑。
谁说只有女孩子心里住着小公主,渴望高调浪漫,调转过来放在男生身上不是一样嘛。
那场比赛开场很热闹,结束很突然,且轰轰烈烈。
体院篮球队本来心里就憋着团火,开场后打得很凶,建筑系篮球队的水平不低,但和体院的比起来肯定还是差了点,更别说体院几个个子最高的一直在针对陆嘉时。
上半场打完,建筑系的队员表情都有些严肃,他们小劣,但比分差得不多,还有机会。姚松拍了拍陆嘉时,“没事吧?”
陆嘉时不太在意,他被对面撞了几次,幸好自己站稳了才没摔倒,球场上的小动作而已,不夸张裁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姚松三分投得很准,球技不比陆嘉时差,他让姚松宽心,“打好你的。”
下半场刚开始,针对陆嘉时的那几个人收敛很多,可能也想稳定赢下比赛。但还有个人不依不饶,防陆嘉时的时候手肘狠狠地顶他身侧,那力度明显是故意的。
二十岁的陆嘉时平常再老成也还是个少年,他忍不下去,皱眉回击过去——上半场他被针对也没反应,这一下给对方了个猝不及防,一米九高的男生瞬间摔倒,观众席大叫,双方队员都围了过来,裁判慢悠悠地走近。
先是体院篮球队的队长推了陆嘉时一下,“你想干什么啊?”
没等陆嘉时反应,姚松直接推了回去,“你们干什么啊!没完了是吗?”
没等裁判挤进去,以体院队员打出第一拳开始,双方挤在一起混战。
梁以霜看不太懂球赛,正低头跟姜晴发微信,她叫姜晴来陪她看陆嘉时,姜晴重色轻友地拒绝,再一抬头就发现球场上打起来了。
她试着捕捉陆嘉时身影,正好看到他猛地一拳招呼在对方脸上,表情冷漠又凶狠,她头一次见那样的陆嘉时。
比起平时的样子,此刻的陆嘉时更像一个年少气盛的大男孩,他在她心里的形象更鲜活了。
战果并不明显,双方都有挂彩,观众席好多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男生都上场帮着劝架,好不容易才把双方拉开,裁判也不知道被挤到哪去。
体院学生会会长赶来,庆幸老师们的最后一趟班车已经开走,这件事可大可小,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私了。
姚松机灵着,“说清楚,他们先动手的啊,我们是正当防卫。”
梁以霜没忍住笑,心想他不是建筑系的吧,他应该学法。
体院篮球队队长不承认,“你说我们先动就我们先动?我还说是你们先呢。”
姚松冷笑,“个儿高就是好啊,脸都不要了。”
险些触发二度战争,幸好陆嘉时理智,他说:“调监控。”
体院队长不说话了。
那场闹剧在众人围观之下“私了”,但还是被好事者拍下视频发朋友圈、表白墙,传到学院方面果断取消两队成绩,做通报批评。
姚松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批评倒没什么,我想到那孙子给我们道歉就开心,不情不愿的。”
下一句又是骂梁以霜,“她真能祸害人啊,那天那个不是体院篮球队的队长,是个副队,他们队长去北京参加比赛了,就是梁以霜前男友,不帮他哥们儿针对你就怪了。”
陆嘉时点明现状,“我现在也是他前男友。”
姚松先是点头,又摇头,“不是不是,你不一样,我看她现在想吃回头草,说不定你什么时候又变成现任了。”
陆嘉时喝光最后一口酒,酒保很有颜色地又递上一杯,“她现在不是单身。”
姚松瞪大双眼,“卧槽?”心里暗骂:梁以霜,可真损呐。
陆嘉时说:“我跟你说实话,我还真想过和她复合,谁想到她这么潇洒。”
姚松正要说什么,有个女服务生送上来一盘香蕉松饼,陆嘉时惊讶这间酒吧居然有松饼之余看向姚松,姚松赶忙摇头说不是自己点的。
两个人坐在吧台的座位,又一齐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酒保,酒保见怪不怪,淡定地擦拭手里的杯子,对着远处角落里的座位努努嘴。
陆嘉时瞥了一眼,是个甜美性感挂的女生,对上陆嘉时的视线后抬起手,动动手指算作打招呼。
不比姚松迟迟不收回视线,他立刻扭头避开,看到松饼上用果酱绘制了个心形图案,还插了根竹签,竹签上又有张便条,上面写着串数字。
很明显是联系方式。
陆嘉时那瞬间觉得自己像唐僧,毫无情绪波动。
酒保娓娓道来:“老板开的酒吧,老板娘爱吃松饼,所以还卖松饼。”
姚松问:“我怎么没看到有松饼?”
酒保又拿出酒单,皮质的封面,翻过去,背面烫金的字样,上方赫然写着:Love Muffin
爱情的酸腐味道。
酒保说:“我们这不流行请喝酒,都是送松饼的。”
姚松一副学到了的样子,“这样啊,那女生给我朋友送盘这个,就是示爱呗?”
酒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再说话。而陆嘉时默默把盘子推到一边,他没吃晚饭确实有些饿,但不想吃这一盘。
看了眼酒单背面,他自己叫了份原味松饼,姚松调侃“听到了少女心碎的声音”,陆嘉时让他“闭嘴”。
在酒吧里吃松饼,感觉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说味道不错,他吃完居然不自觉地想:梁以霜喜欢甜食,下次可以带她来吃。
意识浮现在脑海里的一瞬间就要给自己两巴掌:陆嘉时,贱。
十点多离开酒吧,姚松怕他看不清,提议开他车送他回去,他本想姚松和自己不住一个区,姚松没车,再回去肯定麻烦,又突然意识到——
“你没喝酒?还要送我回去。”
两人分开,陆嘉时往停车位走,准备叫个代驾。
姚松看着陆嘉时的背影,立秋后晚风萧瑟,总显得他有些孤寂苍凉,眼镜也坏了丢了,脸上还挂着道伤,好好一个建筑系的大才子,怎么就为了个梁以霜变成这样?
想着帮他一把,姚松拿出手机打给梁以霜。
陆嘉时喝三杯威士忌,回到家洗了个澡之后居然觉得十分清醒,他酒量不差,只是平时不常喝。
靠在沙发上坐着,不可抑制地想起梁以霜,他们连续三天都有见面,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姚松说梁以霜祸害他,其实不然,是他上赶着送上门给人作践,属于被卖了还帮着数钱的那类傻逼。
梁以霜没做错,她这三天从没说过一句过格的话,作为一个没有深仇大恨的前女友,她行为合理。
第一天是他主动提起沈辞远,像个闹别扭的小孩;第二天她也不是没醉装醉,谢博文多事,他也就借坡下驴;第三天她送请柬更是理所应当,甚至拒绝了他吃饭的邀请。
更别提这三天都是他主动、非要送她回家,在知道她有男朋友的前提下。
不能再想,陆嘉时走到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做昨天没做完的方案,桌边放着朋友谭怡人的结婚请柬,他还没打开。
手机屏幕短暂亮起来,他瞟到一眼“姚松”,猜测是姚松到家跟他知会一声,没着急点开看。
又后知后觉好像看到“梁以霜”三个字,家里又没有第二个人监视,他立刻拿起手机的动作很真实。
姚松说:谁告诉你梁以霜不是单身?你这消息网有点闭塞啊。
陆嘉时愣住,一时间形容不出心情如何,不知道怎么回复姚松。
电脑上的设计图画不下去了,他随手打开那张请柬,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他们两个并列而立的名字。
诚邀陆嘉时先生梁以霜小姐临约
于庚子年六月廿六赤绳系定良缘永结……
这居然是他们两个的请柬。
农历六月二十六,八月十五号,下周六,地点是北京城郊的一所私人别院。
陆嘉时手指不自觉地敲桌子,想想还是给梁以霜发条短信。
“周六早上我去接你。”
梁以霜还没回复,他已经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看起来多云转晴,心情不错。
Chapter 07
梁以霜当然不知道自己前脚说给姚松的话,后脚就被传给了陆嘉时。
姚松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窝在沙发里抱着小白看电影,手里攥着一小撮头发在小白前面晃,看它伸手胡乱地抓,露出黑色的肉垫。
陈奇闻每隔十几分钟打一次电话过来,她始终没接。手机又亮起来看到是姚松,梁以霜松一口气,拿到耳边接通。
姚松没什么主旨地和她瞎扯,梁以霜敷衍着回复,小白已经跳上茶几,和一只橙子较劲,她眯着眼睛笑,心情不差。
电影的情节已经彻底跟不上,她忍不住挤兑姚松:“大周末的不出去社交,在这儿和我唧唧歪歪,你闲得慌?”
“嗨,这不和你沟通沟通感情嘛。”他语气死乞白赖的。
“有事说事。”梁以霜一针见血。
姚松试探开口:“这不听说你跟嘉时见面了吗,我就打听打听。”
他看不到梁以霜表情淡淡的,语气平静,“真就是偶然碰到了,不然至于他回国一年了我才知道?你也不跟我说。”
不等姚松下句话说出口,梁以霜斩钉截铁地告知:“你放心,我不会再在祸害你兄弟了。送请柬是真事,我俩一共同朋友结婚,让你帮送跟上刑似的,我自己去送他见着我又心痒痒,怎么办?”
姚松心想:他还真心痒了。嘴上又打哈哈,“是是是,您这魅力摆在那儿呢,陆嘉时顶不住。”
梁以霜说:“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请柬你也没帮我送,现在没皮没脸讹我请客吃饭了?”
姚松说:“哪儿的话啊,关心关心你还不行?”
“行行行,关心完了?挂了吧。”
“你等会。”姚松赶忙问:“我听说你在谈恋爱,怎么不告诉我呢?”
梁以霜想到刚收到分手通知后电话轰炸她的陈奇闻,她和陈奇闻在一起多久?有半年吧,居然这么快。
寡淡的恋爱过程中也想过几次分手,但看在沈辞远的面子上她还是忍下来了,或者说暂时没力气折腾,怎么见着陆嘉时她就这么快想通分手了?
不会真像姜晴和姚松认为的那样,她还想回头和陆嘉时复合吧——她想不想倒是其次,她确定陆嘉时肯定不想,所以这事没谱。
而生命中会出现很多可有可无的人,她没必要一一讲给朋友听。
梁以霜回答姚松:“你听谁说的?没谈,我打算选个黄道吉日就出家了,到时候别叫我喝酒。”
姚松笑个不停,“那你赶紧的,我替广大单身优质男性放两挂鞭,恭祝他们安度余生。”
梁以霜冷笑,“给陆嘉时多加两挂。”
“这倒是在理,我安排一下。”
“滚。”
梁以霜挂断电话。
通话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过程中陈奇闻肯定给她打过电话,并且被机械的女声告知“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和姚松挂断后,陈奇闻始终没再打过来,电影已经放到片尾曲,梁以霜打开微信想找姜晴,瞟到陈奇闻发来的十几条消息,还是先点开了他的。
前面无外乎是质问为什么讲分手,她心想,成年人之间不合适的爱情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
随后又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显然陈奇闻此刻并不够冷静,梁以霜只是想给他点时间平静下来再谈。
最新的一条在三分钟前,她应该还在和姚松打电话。
陈奇闻:梁以霜,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和我分手是不是因为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那个男的?你在出轨,你不道德。
梁以霜对着手机屏幕发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理会陈奇闻,为了陆嘉时的声誉她还是想解释一下,赶紧敲起键盘打字:不是,和他没关系……
不等打完整句话,聊天框又冒出一条消息。
陈奇闻:我早就觉得你和我舅舅有问题,送你回家的那个人长得那么像舅舅,你是变态吗?你让我觉得恶心。
梁以霜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简直不可理喻。而男人一旦有自卑心理,是会埋在骨子里的。
陈奇闻:你不就是看舅舅有钱,那个男人有车,你同时吊着几个男人?我妈说你面相看着太精明不好,可我觉得你是能过日子的女人,我还想着和你结婚,你做的是什么事?
嚯,这还是个潜在的妈宝。
他好像还在措辞,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梁以霜吸一口气,忍不住冷笑。
刚刚没打完的字删掉,梁以霜重新编辑:是,你等着看吧,我直接上岗做你新舅妈。
这样回复很爽,但她不够了解陈奇闻,不确定他会不会闹到沈毅那里去,给沈毅造成麻烦。
深呼吸,梁以霜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淡定回复:傻逼。
接着果断拉黑了陈奇闻。
小白把橙子滚到地板上,梁以霜弯腰捡起,顺便把小白捞到身边。
她自言自语:“男人怎么这么差劲啊,小白,还好你不是男人,你是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