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霁闻言将她圈在怀里,林悠靠在韩霁身上,将心里话说出:
“我先前生气,并不全是为了白姑娘,是气你一开始瞒着我,难道我在你心里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吗?”
韩霁搂着顺毛的她,听她在自己怀里软软的说话,心都化了:
“是,是我不好。下回遇到事情,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林悠张开双臂,环住韩霁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乖乖点头:“好。”
误会解释清楚,两人和好如初,像两个刚吵完架的小朋友,手拉手回竹苑去了。
白姑娘以卫国公世子夫人的义妹身份入宫,林悠为她置办了一切,终于在年底之前,宫里来了八抬大轿,把白姑娘接入宫中,封为昭仪。
从今往后,皇帝身边就多了一位与元贵妃容貌神似的白昭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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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以后,林悠记挂着娘娘庙里的人们,叫人拉了几车棉絮、棉衣和炭火去看他们。
到了娘娘庙路口就看到这附近变化很大,从前的娘娘庙仍保留着,但在周围多了一大片,十几连排的屋舍,娘娘庙竟成了这片屋舍的门脸儿,远远看去,这就像多了个村庄一般。
屋舍的建造看起来像是还未完工,屋顶上仍有不少人爬上爬下。
几个在门口玩耍的孩童看见有马车,就跟着马车后面跑。
林悠下车之后,几个玩耍的孩童中带头的一个认出了她,身上穿得圆滚滚,都是一些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棉袄,颜色各异,但胜在能饱暖。
“夫人,你来啦。”
周奇的弟弟周放,跟他哥哥一样,是个不怕生的性子。
林悠知道娘娘庙里有孩子,今天来看他们,特地买了两包糯米糖过来,这种糖不硬,更适合孩子吃。
先抓了一把给周放和他身边的孩子,对他问:
“小放,你哥哥呢?”
周放拿着糖,喜笑颜开的指了个方向,奶声奶气的说:
“在胡大夫那里。”
林悠见他指的是娘娘庙里面的方向,问:
“胡大夫今天也在吗?”
周放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含含糊糊的说:“还有胡师娘。”
胡师娘?
林悠没怎么听懂,在他头上揉了两下,便从娘娘庙门口进去。
她上回来的时候,娘娘庙里还乌糟糟一片,地上躺满了人,放满了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铺盖,现在庙里都被收拾过,看起来清清爽爽的。
林悠来到娘娘庙最后面的院子,之前这里就是躺病患的地方,如今也干净不少,林悠一进院子就看见一道身穿红棉袄的捣药身影。
不是薛如兰又是谁。
这下林悠明白小放说的胡师娘是谁了。
第162章
后院晒着药草, 林悠从筛子里捡了一根药草,来到一心捣药的薛若兰身后,用药草戳了一下她的耳朵。
薛若兰正哼着曲儿,按照一旁纸上写的方法, 一点点加药草, 忙得不亦乐乎。
感觉有人碰她,薛若兰回头, 就看见拿着药草打算二次戳她的林悠。
林悠对她扬扬手里的干药草, 调|戏般喊道:
“胡师娘好。”
薛若兰看见林悠很是惊喜,听她调笑自己, 放下捣药罐子就来追打她。
两人在院子里打闹了一会儿, 把在里面给人看诊的胡大夫都吸引出来, 见是林悠才放心, 对她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正要进去, 被林悠唤住:
“胡大夫, 你快来管管你家胡师娘呀。”
薛若兰欢乐的将林悠一把抱住:“你这人一来就笑话我,看我给你点颜色瞧瞧。”
说着话,薛若兰把自己冰冷冷的手往林悠的后脖子探,林悠被她直接冻得服气了, 连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好汉饶命。”
薛若兰问她:“还敢笑话我吗?”
林悠连连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薛若兰娇俏一哼,才从林悠的后脖子上拿开冰冰凉的手,国公府的几个护卫听见林悠的求饶声,以为她遇到危险,赶忙跑进来看。
闹过之后,胡大夫让薛若兰招呼林悠坐下, 看着院子那边几棵树上拉着好几根绳子,绳子上晒着各种洗干净了的绷带纱布,一切看起来都上了轨道,井井有条。
薛若兰站在桌子旁,抱了一只煨药的小炉子过来,用干净的茶锅烧水,林悠见她做这些事情已经驾轻就熟,不禁问道:
“有没有后悔?”
薛若兰在看火,没听清:“什么?”
林悠将两手拢入袖中:“我问你有没有后悔,侯府里锦衣玉食,冬日地龙,夏日冰鉴,出有车马,行有仆婢,你在这里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还习惯吗?”
薛若兰将茶锅放到小炉子上,笑道:
“我若跟你说,我在下原乡的这段日子,是我一生最快活的日子你信吗?”
“我从前被关在笼子里,虽然笼子里什么都有,可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有一把标尺在丈量,不能说错、做错,父亲和祖母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没有人真正把我说的话当真,我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人人都敬重我,我说的话每个人都愿意停下来听。其实我不过是比他们多认几个字,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我每天帮着相公捣药、晒药,每天过得特别充实,这里每个人都需要我。被需要的感觉特别好!”
林悠一边听她说话,一边观察着她的神情,之前见她总感觉这姑娘有点唯唯诺诺,说话也不敢大声,可到了这里,她有了肆意撒欢的地方,活泼的本性也就展露出来了。
“你俩拜堂了吗?”林悠问。
薛若兰指了指自己的红袄裙,说:“这还看不出来吗?”
林悠摸了摸她的袄裙,棉衣不如锦缎漂亮,但摸在手中松软厚实,保暖性更强。
“我都没喝上你们的喜酒,也没给你们准备新婚贺礼。”
薛若兰拉住林悠的手,说:
“你是我们的大媒人,没请你喝酒,我们也挺不好意思的,不过想来你不会在意就是了。”
林悠说:“谁说我不在意了?我很在意好不好?”
薛若兰笑问:“你堂堂世子夫人,在意什么呀在意!”
林悠说:“我在意你拉我手就拉我手,手指头能不能别往我衣袖里钻?冷死啦。”
说着,将薛若兰使坏的手甩开,薛若兰悄悄捂手捂到现在也算心满意足,搓搓手,感觉比刚才暖和多了。
“侯府和永召伯府那边有没有来找你们麻烦?”林悠问。
薛若兰说:“当然有啊,第……三四天吧,他们就找来了。先是我祖母的人,她把我娘的牌位都请出来了,说我要是不跟她的人回去,我娘的牌位也别放回侯府了。”
林悠掩唇:“这么严重?然后呢?”
薛若兰说:“然后?然后我就顺理成章把我娘的牌位也留下了呀!反正打死我我都不会再回去!那个家,我早已看透了,可怜公主还得在里面受罪……”
林悠想起来,薛若兰的后母是寿光公主,听她语气,似乎颇有点同情的意味。
“你爹对公主……不好吗?”林悠委婉问。
薛若兰冷笑:“我爹那个人,怎么可能好!他在外面装得正人君子一般,可我娘在世时便时常受他拳打脚踢,最后重病不愈,公主幸好是公主,他不敢太过分,不过,我也看见好几回公主悄悄哭泣的,唉,公主那个人委实有点懦弱,我自身难保,顾不得她了。”
正因为看穿了侯府的真实面貌,所以薛若兰哪怕舍弃荣华富贵,也不想再回到那叫人压抑的地方。
“对了,你知道吗?永召伯世子那个混蛋也来闹过。”薛若兰又说。
林悠问:“他来闹?没那么轻易打发吧?”
薛若兰扑哧一笑:
“说容易也不容易,说不容易也容易!那人就是个花架子,胆小如鼠。”
“你送我跟相公会面那日不是跟我们说,回来可以多教教人医术嘛。相公照做了,在娘娘庙中接连挑了十几个触觉灵敏,有点天分的弟子,做了师父。”
“永召伯世子来闹的时候,有相公的徒弟和娘娘庙的这么人,把那混球打得抱头鼠窜,再没敢来。”
林悠现在听薛若兰说起来,感觉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况肯定十分惊险。
周奇听说林悠来了,带着娘娘庙中一众想感谢林悠的人过来,经过周奇的宣传,这下所有人都认识林悠这个暗地里帮助他们的人。
受了大伙儿好一番感谢之后,林悠汗颜地爬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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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的宫宴闹了一出鬼怪传闻,引得人心惶惶。
所以今年的除夕宫宴,宫中守备尤其严格,连各宫殿飞檐转角都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发生去年闹鬼之事。
林悠和韩霁去年是在画院守的岁,今年就能跟韩凤平一起,以卫国公府的名义入宫,想来人生际遇也是神奇。
能够参加宫宴的都是朝中重臣及家眷,一品大员汇聚一堂,诰命夫人比比皆是。
林悠虽然还未封诰命,但因为身具五品官职,又因画技成名,也勉强能与几位一品诰命老夫人们说上话。
老夫人们对林悠还算喜爱,奉国公老夫人说:
“你家老夫人今年不在京里,我们老姐儿几个也聚不齐了。”
林悠说:“我家老夫人年前来信,说是在苏杭乐不思蜀,过年不在京中,仍不忘叮嘱我们这些小辈,千万要记得给几位老夫人们问安。”
奉国公老夫人是个和善人儿,闻言慈祥笑道:
“等她回来,咱们可得让她与我们说说苏杭的景致,我还是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国公经过一回那里,当真是江南烟雨,风景如画。你家老夫人真会挑地方。”
宣平侯老夫人也说:
“对,回来定要让她跟我们好好说说。”
众老夫人又问起林悠画上面的事,林悠都一一作答,正说着话,就听两道声音传来:
“几位老夫人都在呢。今儿是除夕,给诸位老夫人拜个早年。”
来的是元家老夫人郝氏和薛家老夫人樊氏,这两位老夫人林悠认得,就是利用太子妃寿宴筹募善款的两人。
林悠尽管心中对两人不太认可,但身为晚辈,还是得起身行礼。
郝氏和樊氏对林悠抬手:“世子夫人免礼。你家老夫人不在家,今年倒是由得你出来交往了。”
林悠假装听不出她话里有话,鼻眼观心说:“是。请老夫人们关照。”
樊氏近来家里事多,心情也不太好,瞧着林悠这般出身的女子竟混到她们这些名门夫人中间,对她略有不满,呛声说道:
“听说你还管了卫国公府的中馈,你这样的出身……果真是年轻,什么都敢接。”
林悠嘴角带笑,平稳回道:
“我家老夫人最是知人善用,并不拘泥门户出身,再说了,我们卫国公府的中馈事宜,我家老夫人都放心让我接手,管的好与不好,又与旁人有什么相干呢。”
这樊氏是薛若兰的祖母,凭她对薛若兰做的事情,以及纵容儿子对妻子行恶,不劝阻他反而替他处处隐瞒,将所有罪责推到别人身上的行为,林悠对她就尊敬不起来。
心里没法敬重,嘴上也就委婉不起来了。
樊氏不料她在这般场合也敢对自己无礼,斥道: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
樊氏责问之言还未说完就被郝氏阻拦: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咱们还得与几位老夫人说说正经事呢。”
樊氏被郝氏劝住了,怒瞪了一眼林悠,郝氏见林悠还在,对她说道:
“世子夫人有事可以去忙了,我们这里有些事情要商量,不方便你听的。”
林悠还未开口,就听奉国公府老夫人问道:
“哟,我竟不知,咱们有什么事情要商量,还不能叫世子夫人听的,这说出去,还以为咱们与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呢。”
郝氏是个笑面夫人,很少流露真实情绪,闻言道:
“老夫人说笑了。咱们料的事情不是不能叫世子夫人听见,而是世子夫人听见了也不会参与,他们卫国公府可没有一丝一毫惠民济世之心,与咱们不是一路人。”
郝氏阴阳怪气的话就差指着林悠鼻子说她没有同情心了。
林悠知道她的意思,不就是上回太子妃寿宴,卫国公府第一个站出来说不捐,把她们的‘买卖’搅黄了嘛。
本来就是她们的所作所为不地道,居然还好意思记恨别人。看来这郝氏的人品也不怎么样嘛。
她不要林悠在这里听,林悠自己还不想听呢。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要这几位老夫人多捐点钱给她们,真不知道她们那所谓积善堂和济世堂的钱都用到哪儿去了,光是下原乡娘娘庙里就有那么多的穷苦百姓得不到救济,积善堂不知积善在何处。
林悠对奉国公府老夫人等行告退里,偏偏没搭理郝氏和樊氏,这态度看得樊氏又是一阵怒火直冒,碍于场合,她们还有正事才没跟林悠计较。
林悠回到座位没过多会儿,外头就传来宫人吟唱: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太子太子妃驾到……”
一连串呼唤,提醒着宴席中所有人起身行礼,皇帝老大爷带着他那一大家子出现啦。
林悠原本好好在行礼,听见旁边有小声议论皇帝身边那新美人是谁才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正是不日前刚刚被接入宫的白姑娘,如今的白昭仪。
对于这位横空出世的白昭仪,不少人家都在打听她的来历。
“这位白昭仪是哪家的千金,我怎么好像没听说过呢。”
“什么哪家的千金啊,喏,看到没有?卫国公府出去的。”
“卫国公府?那她和卫国公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