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发生了偶遇窦博涛带外室和孩子的事情,林悠和韩霁这街也没什么心思逛下去了,喝完茶之后,便提出回府。
窦勤在街上整理好情绪后,还没忘记今天他出门的任务,回到茶楼,就只剩窦巢一人在里面等他,窦勤问:
“世子和夫人呢?”
窦巢说:“跟我哥他们回去了。留我等你。”
窦勤敛目点了点头,窦巢好奇的凑上去问:“勤哥,大伯父真的在外面养了……”
窦勤冷面一瞪,眉峰如刀,冷声质问:“与你何干?”
被他这么一瞪,窦巢吓得心上一窒,所有的八卦心思都像是给瞬间冻结住,再不敢多问一句。
窦勤瞪过他之后,头也不回走出茶楼。
**
在街上溜达一圈后,窦勤才骑马回到家中。
翻身下马,叫门房的人帮忙把马背上挂的东西接下来,这是先前逛街的时候,世子夫人买的一些准备带回京中去的地方特产。
他们当街看到了窦博涛和他的外室,定然生气了,连东西都没拿就直接回来了。
窦勤看着这些东西,正在犹豫要不要给他们送过去客院的时候,一直跟在国公老夫人身边的护院,好像是叫什么卢霆的向他走来。
卢霆来到窦勤身前,对他拱了拱手:
“郎君回来了。”
窦勤有点怕生得孔武严肃的卢霆,赶忙回礼:“是,呃……”
卢霆说明来意:“世子夫人说她买的东西在郎君这里,请郎君回来后,就给她送过去。”
门房的人悄悄探头,想看看卫国公府的护院等自家郎君做什么。
窦勤愣了愣,往门房方向略微偏了偏头,门房探出来的脑袋就缩了回去。
窦勤很快反应过来,大声说道:
“哦,是是是。夫人买的东西都在我这儿,我这就给亲自给送去。”
卢霆颔首离开。
门房的人见他走来才敢出来,问窦勤:
“郎君,怎好劳烦你亲自送去,小的们代劳吧。”
窦勤叹了口气:
“京中来的世子夫人,脾气大的很,你们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说完这些,窦勤从小厮手里接过东西,认命一般往客院去。
门房的人互相看了看,并没有怀疑窦勤对京中来的那位世子夫人的评价,因为他们已经听说了——
今天那世子夫人一到窦家,就给了老夫人一个下马威。
“就这么去回禀老夫人吧。那世子夫人可真是个厉害的人。”门房总管如是吩咐手下。
他们奉命监视府里人进进出出一举一动,尤其是大夫人的娘家人,老夫人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回禀。
**
窦勤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客院,经过通传之后被放进去。
林悠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株长出新芽的树。
韩霁则拿着本书,坐在落日余晖下闲适的看着。
窦勤将东西交给卫国公府的护卫,来到林悠和韩霁身旁,行礼道:
“不知世子和夫人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林悠转过身去,指了指韩霁身旁的座椅:“郎君请过去喝杯茶。”
说着,她自己便也过去,椅子放了三把,茶桌上的茶也煮得差不多了,看来他们是算准了时间等他过来的。
窦勤坐下之后,韩霁才将手中书册放下,目光冷冽的瞥向他,窦勤微微避开目光,低下头等他们开口。
比起韩霁的严肃,林悠自始至终脸上都挂着笑容,她坐过来为三人各倒了杯茶,将茶杯推到窦勤面前:
“刚才的茶没喝好,回来总觉得不得劲儿,郎君请。”
窦勤谢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汤入口甘冽,芳香浓郁,应该是好茶,但他现在精神过于紧张,并没有太多闲情逸致来品这好茶带来的余韵,只匆匆咽下。
“好喝吗?”林悠甜笑着问他。
窦勤点头,不知道这世子和夫人到底唤他来干什么。
“好喝的。”窦勤说。
林悠说:“好喝就多喝点。毕竟演戏还是挺累的。”
窦勤面色一凛,努力保持镇定:
“在下听不懂,请世子夫人明示。”
林悠放下茶杯,将今日他做的戏一点点解析出来:
“你故意带我们去拿茶楼,因为你知道姑父在那茶楼斜对面的木工铺子订了东西今日取,你带我们去正好可以让我们亲眼看见姑父带着他的外室和孩子出现。你想让我们亲眼看见姑父有外室这件事。”
林悠将窦勤的目的说出时,他始终低着头,看着面前茶汤,等林悠说完之后,才缓缓抬头,呼出一口气:
“我以为我演得够像,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世子和夫人的法眼。”
林悠说:“不是不够像,是你怕我们看不出来吧。”
窦勤无奈叹息:
“所以,世子和夫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果断抬头看着他们,承认道:
“没错!我确实是故意的。之前老夫人那里的消息也是我透露出去的,只是我没有机会接触老夫人,不能让她也亲眼看见一回。”
林悠问他:“你为何要这么做?你父亲的名声受损,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吗?”
窦勤苦涩一笑:“世子夫人该当知道我是过继在父亲与母亲名下的吧?”
林悠点头。
窦勤继续说:“我是窦氏旁支中的孩子,父母双亡,有幸寄养在父亲母亲名下,做了这窦氏的长房长子。可如今父亲有了外室,外室给他生了孩子,父亲正在说服母亲将那两个孩子也认到她的名下,若是母亲应允,那我在这家里的地位就很尴尬了。”
“所以,我想让母亲的娘家人知道父亲的面目和打算,若能阻止父亲将那两个孩子认进门,那我窦氏长房长子的身份就能屹立不倒。”
窦勤将自己的目的宣之于口。
这跟林悠和韩霁刚才私下分析过的情况差不多,窦勤之所以会让他们亲眼看到窦博涛和外室,十有八|九就是为了阻止窦博涛的两个亲生孩子进门。
两人对望一眼,林悠问窦勤:
“那你想让我们做什么?郎君这般聪明,应该知道认不认孩子进门是你们窦家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能干涉的少之又少。”
窦勤低头不语,韩霁看着他忽然问道:
“姑父有外室的消息是你透露给我祖母知道的,那我姑母喝的药渣也是你故意给卢霆翻到的吧?”
韩霁的这个猜测林悠都不知道,闻言相当讶异,药渣?
窦勤低着的头微微抬起,看向韩霁,林悠从他目光中看到了一些肯定的意思。
仔细想想,窦家老夫人治下家规森严,定然阖府上下都是她的眼线,如果她想对姑母做点什么的话,在上下隐瞒治下,姑母都难以察觉,更别说是十几年才来一回的娘家人了。
所以当时看到吴嬷嬷拿出来的药渣时,韩霁就怀疑过那药渣是有人故意让他们发现的。
原本只是怀疑,他并不知道把药渣透露给安氏知晓的到底是窦家的谁,但在跟窦勤说过这番话以后,韩霁却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窦勤费心布局,让他们亲眼看见窦博涛和外室,这就说明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关注到窦博涛的种种情况,对他的行踪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既然能了解窦博涛,那对于韩氏的状况又怎会不了解呢?
有这种洞悉能力的人,若是想制止窦博涛的两个孩子进门,应该有的是办法,不说别的,就凭窦家这森严的家规,不许子孙纳妾这一条,只要窦勤把窦博涛有外室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那窦博涛的两个外室子就永远都不可能进窦家的门。
如果窦家老夫人要为儿子破例,将他的两个外室子迎进门的话,世人就都会知道窦家规矩如同虚设。
第172章
所以想明白这些事情之后就知道, 窦博涛有外室且有外室子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特地告诉韩氏的娘家人。
比起把希望寄托在不知道能不能阻止这件事的韩氏娘家人身上,真不如他自己动手来得隐秘稳妥。
但是他不仅告诉了,还以这种隐秘的方法, 大费周章的告诉了他们, 用这种完全没必要的行为跟他们说:他其实别有目的。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把最终目的说出来呢?
应该是怕他们不相信吧,毕竟之前窦勤与韩家这边的人素未谋面,他不能保证自己说的话能完全得到韩家人的信任。
窦勤其实想和他们说的并不是窦博涛有外室的事情, 而是想用外室这件事, 吸引韩家人对窦博涛和窦家的关注。
林悠不禁感叹, 得亏这次来的是韩霁这种级别的聪明人,要是换做其他人来的话,就窦勤这隐晦的告知手法, 谁整得明白啊。
果然, 提起药渣窦勤的表情就开阔许多了。
只见他下意识往周围看了几眼,像是担心隔墙有耳般, 韩霁直言:
“我的人都是国公府精卫, 窦家那些后宅刺探的人靠近不了这院子。”
韩霁身上天生就有一种叫人信任的力量。
窦勤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做好了相信你韩霁的决定, 只见他忽然从座位站起,然后迅速跪在韩霁面前, 情真意切的说:
“世子,求您救救您的姑母,把她从窦家救出去吧。”
韩霁和林悠对视一眼, 韩霁说:“起来说话。”
窦勤起身后, 稍事整理一番,便将隐藏在内心好些年的事情说出:
“母亲仁善, 不知身处豺狼窝中, 窦博涛和那老贼婆屡次想对母亲下手, 他们在母亲每日喝的补身药汤中加逆冲之药,我是两年前才有所察觉,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晓母亲汤药中的逆冲药是谁加的,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悄悄换了药剂暗中调查。”
“我在厨房安插了个眼线,让他负责每天清理母亲的药渣,顺便盯着煎药处,看看谁会突然去查母亲喝的药渣,这样顺藤摸瓜一番,我就能知晓是谁要害母亲。”
林悠听得疑惑:
“窦老夫人派人去查了姑母的药渣?她是怎么察觉到姑母喝的药不对的?”
窦勤点头:
“没错。就是她!她之所以派人去查,是因为母亲的身体在我换药之前已经有点败势,老贼婆以为她快死了,可我替母亲换药喝了一阵后,母亲的身子渐渐好了一点,老贼婆这才怀疑是母亲的药出了问题。”
“幸好我早有防备,我的眼线会每日处理母亲的药渣,然后放一些与从前的药方差不多的药渣在那处,老贼婆派人取的药渣是我替换过的,所以她并不知道我母亲的药被换了,还以为她是得了什么别的偏方。”
韩霁问他:
“此事你有没有告知我姑母知晓?”
窦勤摇了摇头:
“母亲那人心太软,不会演戏作假,有什么都放在脸上,很容易被人看出来,她素来对窦家有愧,老贼婆成天以她生不出孩子为由嫌弃她……”
“最关键还有一条,我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没有办法让窦家母子承认他们的罪行。”
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切实证据的话,确实很难让人主动承认,窦家母子有的是办法掩盖这件事,倒打一耙不是没可能的。
“药已经换掉了,如今你说的也只是一面之词。”韩霁说。
窦勤问:“世子不信我?”
韩霁说:“没有必须相信你的理由。”
窦勤有点着急:“可,可他们想害你姑母的命,难道你也不管吗?”
韩霁冷然说道:“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人在说他们想害我姑母的命,却又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是他们。”
窦勤被韩霁说得哑口无言,想了想后,发觉确实如此,他没有证据拿出来,就是空口白牙的说,人家不信是正常的。
可这回真的是他发现这件事两年时间以来最好的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等待母亲的怕是只有一个死了。
窦勤低头犹豫,韩霁却没有给他太多时间,说道:
“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我只当没听到,我们明天就走,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你今天跟我们说的事情说出去。”
窦勤猛然抬头:
“你们……明天就走?不,不是说要留几日的吗?你,你们不能这样。世子,母亲是你的亲姑母啊,她如今情况真的非常危险,我,我只是一个过继的孩子,窦家母子想什么时候把我甩开都可以,任何人都可以替代我,我保护不了她的,你们这些至亲骨肉,难道还不如我这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关心她吗?”
窦勤十分激动,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林悠看他这样,心里倒是更倾向于相信他了。可韩霁看起来却好像不太信的样子,所以林悠心里就没底。
因为在重大事情的判断上,韩霁的判断肯定比她的判断准确一百倍。
韩霁没有回应窦勤,只是对他指了指院门:
“没有证据,怎么信你?”
窦勤见韩霁下了逐客令,愤然转身,往院门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从背影看都能感觉出他此刻有多纠结。
林悠看他这样,忽然明白韩霁的意思。
窦家有问题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具体有哪些问题他们初来乍到知道的并不全面,想要把背后的事情调查清楚,要费好一番功夫。
韩霁不是不信窦勤,只是觉得窦勤没有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他有所隐瞒。
为了让窦勤将隐瞒的事情说出来,韩霁才用了这方法。
这个方法能不能成功,权看窦勤对韩氏的感情有没有他说得那般深厚。
窦勤转身回到原来的座位上,这回没怎么犹豫,就开口说道:
“我没有完全确实的证据,但是我能把我这两年查的事情告诉你们。”
韩霁颔首:“说。”
窦勤深吸一口气:“我得知在背后给母亲下药的人是谁,就怀疑她们不止做了这一件事,暗中调查之后,果然让我发觉,当年母亲之所以小产,也和那老贼婆脱不开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