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靠坐在破蒲团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酒壶,嘴里哼唱着听不懂的小曲,状似悠闲。
林悠工作起来就很专注,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不休息,尽其所能的将事情做好。
老杨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醒来发现矗立眼前的雕像已经上完八成的色,鲜亮的色彩仿佛让这尊木头神像只等点睛就能立刻活过来般,一时恍如梦中。
直到他揉了两下眼睛后才确定是真的,然后就重重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急道:
“哎呀!”
他这忽然一嗓子,吓了林悠一跳,她从□□上探头看老杨,只见老杨已经来到她□□下方,拍着□□说道:
“别弄了别弄了,下来,快下来!”
林悠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哪里犯了忌讳,忐忑的走下□□,边下边问:
“哪儿不成?”
她虽然把颜色浓度调整了,但基本色调要求没有变。
老杨一把夺过林悠手中的笔刷,急得直跺脚:
“你,你,你……哎呀!”
林悠见他急成这样,不禁说道:
“您别着急,哪儿错了您说,我可以再改的。”
“改什么改?”老杨咋呼出了实话:“我跟人家说,这尊神像要做五天的工,拿五天的工钱,你这半天不到就整完了,后面四天半我们干啥?”
林悠:“……”
还以为自己哪儿做错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正说着话,寺庙后门传来脚步声,老杨听到后再次发急,站到神像前面想挡住它,然而自己又没那体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寺庙后门走出个和尚来。
那和尚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僧袍,手里拿着些素茶点,来给工匠送点吃食,顺便看看进度。
他一来就看见被林悠完成了八|九成的神像,由衷的发出一声惊叹:
“哇……好手艺啊!”
和尚放下吃食,对手里拿着笔刷的老杨夸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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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老杨拿着笔刷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尴尬一阵后,囫囵应了声。
“您也太实诚了,说要五天工期,这半天就干完了,厉害厉害。”
老杨有苦说不出,为了维持最后的体面,只得捏着鼻子认下:
“我是个实在人。”
“您可太实在了!”
老杨:……
“这剩下的估计今儿都能干完吧。回头干完了,小僧请二位在寺里吃顿素斋如何?”
老杨想哭的心都有了,表面上还得维持艺术大师的风范:
“有劳小师父。”
和尚开开心心的去跟寺里回禀这事儿,等他走了以后,老杨厉眼扫过林悠,把笔刷重新抛给她。
林悠拿不准主意,问:
“我要不……再拖拖?”
老杨没好气道:“拖什么拖?最后一哆嗦你还能拖上天啊!赶紧的吧。”
说完,老杨继续坐回破蒲团上喝酒,不过这回却是没心情唱小调了。
林悠中午就把收尾工作做好,寺里的几个和尚来验收,都对老杨的手艺赞不绝口,还一人一句‘老实人’对老杨的人品表示赞美。
林悠在旁边几乎能感受到老杨一口老血憋在心口的无奈,验收之后,和尚们兑现承诺请老杨和林悠去吃了顿素斋,然后还很大方的给他们结了一天的工钱。
林悠背着一应用具跟在老杨身后走到市集,路上也没敢跟老杨搭话。
老杨家在西边,林悠家在东边,眼看要在市集分道扬镳了,林悠跟老杨轻声告别要走,被老杨没好气的喊住:
“工钱不要啦?”
林悠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回就不要了。下回吧。”
因为她,老杨本该赚五天的钱,最终只赚到了一天,虽然林悠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还是体谅老杨心情的。
老杨从衣袋里取出三教寺给的半吊钱,用线穿了一半给林悠。
古时候一吊钱是一千纹,半吊就是五百,这半吊的半吊就是二百五十钱,林悠呆住了,上回她帮老杨干了好几天的活儿,老杨才给了她八十钱。
“这么多?”林悠吃惊。
老杨没说什么,把钱往她手里一塞,扭身就走。
林悠看着手里的钱和老杨的背影,真心实意的觉得老杨这人有时候是市侩了些,但肯定是个好人。
刚才林悠嘴里虽然说着不要工钱,但谁会想干白工呢,愉快的把钱收好往集市深处去,打算买点卤味回去给大佬加加餐。
买了东西回去,发现大佬不在家,桌上倒是给她留了张字条,说早上阚县令派人来接大佬过去喝茶了。
大佬不在家,林悠也不高兴做饭,随便吃了两口卤豆干后,就收拾了干净衣裳,拿上胰子去街角的汤店洗澡。
自从有钱之后,林悠个人卫生问题总算解决了,虽然每天洗澡有那么一点点浪费钱,但林悠觉得这是必要开支。
饭可以少吃点,但澡是一定要洗哒!
**
林悠觉得这本书的作者应该是北方人,因为他设定的这个世界,洗浴文化很是发达,哪怕是安阳县这种小地方,一条街上都有两三家汤店全天候营业。
洗完澡回来,稍微收拾了一下,林悠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一本先前帮大佬收拾书房时偶然看见的书。
时风集。
这书名林悠听老杨提过,貌似是讲工笔画风的,林悠这才拿出来看看。
翻看了几页,林悠才知道原来工笔画在这个时代属于宫廷画技的一种,这本时风集的作者叫李颂,皇家画院的院正,时风集就是收录他部分画作的书籍,多以工笔画风示人,算是这个时代画技的先驱分子。
时风集中的画颇具野趣,让林悠看了很是手痒,果断铺上纸笔,照着其中一幅‘葡萄草虫图’画了起来,顾名思义,就是葡萄架上除了有硕果累累的葡萄串,还有一些像是骤然拜访的昆虫,细节并不难画,林悠很快便打好了底稿。
正要上色的时候,院门响动,外面传来人声和脚步声,林悠赶忙放下纸笔,赶到门边去开门。
只见韩霁被个官差扶着下了轿,林悠上前接过另一个随行官差手里的双拐,扶着韩霁站好后,与他们道谢。
林悠跟在拄拐的韩霁身后进门:
“郎君用饭了吗?”
韩霁面色沉静:“用过了。沏些茶吧。”
“好。”
林悠应了声,立刻去替大佬跑腿沏茶,端过来的时候,发现大佬正在看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画,林悠走过去,难为情道:
“别看了,画的不好。”
韩霁却十分赞赏:
“我觉得很好啊。这时风集是李院正早年的画,虽流传不广,却是精品,与他的画相比,你这幅竟丝毫不落下风,有这画技,为何不愿示人?”
韩霁还记得那天晚上林悠不给他看画的事。
林悠没想到大佬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心花怒放的同时,狗腿兮兮的给大佬递水:
“郎君喝茶。”
韩霁接过茶杯却没喝,盯着茶杯里的水看了好一会儿,又放下了。
林悠在收拾画具,见韩霁这样,好奇问:“阚大人请郎君去干什么的?”
韩霁说:“聊了几句……”
见他神情略落寞,大约不想分享此刻的心情,林悠便‘哦’了一声,继续收拾颜料盒,不打算继续追问。
反而韩霁在等着她问,见她始终不开口,干脆自己说了:
“我娘去世后我爹另娶高门新妇,我与他因观点不同争执不下,负气离家。”
韩霁说完就沉默起来,林悠心里琢磨大佬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跟她话起了家常?
她要迎合几句吗?
“阚师兄劝我回京,你觉得呢?”
韩霁现在心情低落,想与人倾诉,可身边只有一个林九娘,他也知道林九娘给不出他心里的答案,自己是多余问的,长叹一声扶着桌子站起身要走。
“不能回去!”林悠的答案十分坚决。
韩霁垂目看着她满月般的圆脸上神情认真,刚站起的他又坐下了。
“为何?”他问。
林悠将手里正收拾的画具放下,说道:
“我说了怕你不高兴。”
韩霁眉峰微蹙:“你说。”
林悠酝酿了一会儿:
“你说好听点是负气离家,但说白了,就是在家里待不下去吧!你要么就别出来,出来后还没名没堂的回去,情况只会比你离家前更糟,用不了多久,你还是受不了得出来!”
韩霁觉得自己的想法都被很精准的说了出来,略感恍惚,诧异她竟会站在韩霁的角度看待问题。
阚师兄让韩霁回京是为他好,因为他和韩霁都知道,在外面没了国公府的庇佑,韩霁连一介草民都不如,可韩霁不甘心啊。
他的自尊心不容他就这样回去!
“可我不回去,待在外面又能如何?”韩霁失落叹息。
他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去码头搬个货都能差点把自己砸成残废。
“你可以考状元啊!”林悠大方把主角的主线说了出来。
大佬,想什么呢!
咱这就是一本科举发家的开挂啊,你不考科举想干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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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韩霁目瞪口呆,简直要怀疑这林九娘是不是在他肚子里养了条蛔虫,为什么他脑中的小想法都被她随口说了出来呢?
“科举?”
尽管被猜中了想法,但韩霁并不想这么快承认。
林悠不知道她眼前的大佬脑子里在想什么,开始不遗余力的推进剧情。
“是啊!科举!考科举好处太多了,我爹当年中过举人,我那时候还小,就记得四方邻里都尊重我爹是个读书人,时不时的给我家送鸡蛋瓜果!所以读书考科举一定没错的!你考中了状元,你爹和家里人就没话说了!”
林悠以林九娘的方式劝学,这样听起来比较真实。
而韩霁简直要被她朴实无华的言语打动了,她的话糙理不糙。
西宋崇文抑武,科举招揽天下之才,朝廷尤为重视,□□时曾下过一道旨,考取功名者无论罪行一概免死,这道旨意直至今日仍在施行,所以哪怕谏议院有时指着官家鼻子骂,官家也最多把人罢官流放,杀他不得。
韩霁离京时其实就有过这方面的打算,所以才会循着方向来安阳县找他已然辞官的先生,可惜先生没找着,倒遇上了一场劫难。
不知为何,原本只是心中的一个小想法,并没有真正下定决心去做,可被人当面说出来之后,反而激励了他。
心里那一株迟疑生长的小苗苗,在这一瞬间忽然长成了参天大树,让韩霁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
“那你明日再随我去一趟县衙。”韩霁说。
他腿脚还没好利索,去哪里一个人都不方便。
推动剧情发展,把主角推向主线的事林悠当然要做,闻言欣然应承:
“好!”
**
第二天一早,林悠早早就给雇了辆牛车在门口等候,扶着韩霁上车,一路把他送到了知县衙门。
下车后,有官差认出了韩霁,知道是他们大人的师弟,赶忙上前搀扶。
林悠不想进衙门,便对韩霁说:
“郎君,我去那边看看,在外面等你!”
韩霁叮嘱:“别走远,我一会儿就出来。”
看着韩霁走进衙门之后,林悠才在周围转了转,奇怪的是县衙附近居然开了家胭脂水粉店,林悠进去转了一圈,花巨款买下五支石黛眉笔,古代没有铅笔,用毛笔画底稿总没那么方便,这眉笔虽然没有铅笔顺滑,但却是难得的硬笔。
县衙外面设有一处遮阳亭廊,供等着打官司的百姓等候所用,今日看来没人告状,亭廊中空无一人。
林悠急着试看新买的石黛眉笔画出的效果,便到亭廊里找了个位置,将背上的画板取下来试画。
远远听见一队官兵纷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呼喝与谩骂声,林悠抬眼往骚乱处看去,就看见一队官兵,押送着一个手捆铁链的男子往衙门口走来。
那男子深目高鼻,看着像是番邦人,凶神恶煞的,他身上衣服上全是血,看着像是受伤了,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无所畏惧,一路骂骂咧咧,几个官兵拖着铁链联手压制似乎还有点吃力。
领头的官兵叫桂峰,就是他帮韩霁追回赃款,林悠认识他,桂峰也认出林悠,远远与她点了点头,便带着犯人进衙门。
林悠盯着他们,直到他们都进了衙门才收回目光。
谁知道她刚收回目光,衙门口那边就传来一阵更大的骚动,林悠隐隐约约的听见‘跑了跑了’‘抓住他’等声音。
只见先前刚被官兵抓回来的犯人如一头蛮牛般,冲出了衙门口官兵们的围拦堵截,手上的铁链还没解开就攀爬上了屋顶,再几个翻落人就不见了。
杜峰没想到自己刚把犯人交接到回去,还没来得及登记,犯人就跑了,问衙门口被犯人撞翻在地的守门官差,只是知道个犯人逃跑的大概方向。
因为这个逃犯的事情,整个县衙都出动了。
林悠见状,赶忙进衙门去找韩霁。
出事以后,韩霁被阚县令喊去了大堂出谋划策,林悠在大堂门外探头往里看了一眼,韩霁看见她,跟她使了个‘稍等’的眼色。
林悠收到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便在门外的石阶上坐下等待。
大堂中,阚县令勃然大怒,对杜峰等官差责骂不已: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都抓住了,还给人跑了!他身上背了好几条人命,现在跑了,要是再出人命,你们谁担当得起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