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霁见她这般入戏,嘴角微动,怕自己当场笑出来,赶紧拿了茶水低头喝茶。
殊不知他这反应在钱嬷嬷看来就像是被生活重击之后认命了。
添寿对林悠暗自冷笑,又问:
“听说此处县令是阚大人,他与郎君是师兄弟,从前略有交情,郎君此番来到安阳县,可曾与阚大人联系?”
韩霁慢条斯理的将茶杯放下,正要开口,就听林悠从旁咋呼道:
“之前没联系,现在可算联系上了!这个傻子,都给我无赖舅舅欺负成那样了,居然还要什么君子之风……我的天爷!他那什么破君子之风能当钱使还是怎么的?”
“要不是我站出来把我舅舅告了,我都不知道我男人跟县太爷还有交情,那可是县太爷,父母官!要不说我家祖坟冒青烟呢,县太爷是我男人兄弟!”
“你们不知道,县太爷跟他关系铁着呢!还说要举荐他去什么学读书,这要是读好了,将来也能当官儿!到时候,我也是官太太!”
林悠一脸得意的跟添寿和钱嬷嬷他们炫耀,她故意将声音扩大,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咋呼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继母不像好人呐~~~
之前的文名被说太平淡了,就改了这个,23333333
第16章
添寿有点反感林悠的咋呼劲儿,但听她话中提起韩霁要读书的事时,心上多有警惕,凑到韩霁面前低声问:
“郎君,您真要去县学读书?”
韩霁不动声色:
“师兄举荐的,我推辞不了。”
添寿又说:“那此事要不要回去请示一下老爷?”
韩霁不言,林悠抢过话头:
“这事儿有什么好请示的。他老子,我公公还能不让自己亲儿子读书吗?又不是后爹!大娘你说是不是?”
说完,林悠又重重拍了一下钱嬷嬷的大腿求认同。
钱嬷嬷被打得身子一缩,大腿火辣辣的疼,急急搬凳子远离林悠。
林悠就跟看不懂钱嬷嬷的表情般,拍着胸脯说:
“你们尽管回去跟我公公讲,让他把心放肚子里,他儿子在这儿挺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甭管我俩怎么成的,我林九娘既然舍了身子嫁给他,定会对他好!将来等韩霁考个官儿再回去孝敬他们。”
此番豪言壮语后,添寿和钱嬷嬷被膈应的不行,还能说什么,两人对望一眼,都认为考察的差不多了。
在林悠热情夸张的挽留之下,他们匆匆爬上了回京的马车,仿佛跟林悠多说一句话他们都受不了似的。
“替我回去问公公婆婆好!”
林悠跟在马车旁走了两步,看着马车绝尘而去,林悠才悄悄做收起笑脸,冲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去。
谁知一转身,就看见韩霁双手抱胸依靠在门扉上,中午的阳光透过门前落叶萧瑟的枝桠照在他如玉般的俊逸面庞上,将他原本看着略显锋利的眉眼都照得温柔了一些,微微勾着嘴角,表情似笑非笑盯着林悠。
被大佬目光关注,林悠下意识头皮一紧,期期艾艾的过去,小声问:
“我……做的对吗?”
林悠也是经过思考才做出刚刚那些举动,她想着书里的韩霁跟他继母不和,为什么他继母还能容他从安阳县考出功名,为什么不提前打压,看见来打探消息的添寿和钱嬷嬷时,林悠就想通了。
是因为林九娘!
林九娘可比林悠要跋扈多了,有她在韩霁身边作妖,韩霁的继母才会对韩霁掉以轻心。
林悠今天走的就是林九娘的路子。
但她和林九娘的情况不同,林九娘是真泼妇,林悠是假泼妇。
书里的韩霁当年肯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会容得林九娘一直待在他身边,从某种意义上说,韩霁是在利用林九娘。所以韩霁考中状元后仍坚持将她接去汴京做状元夫人,以兹报答。
也不知她猜得对不对。
韩霁见她此刻六神不安,有点害怕他生气的表情,回想先前她满口胡话膈应人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弯了腰。
“干得漂亮。”
添寿和钱嬷嬷明摆着就是奉命上门刺探来的,来看看韩霁究竟过得怎么样,要是过得挺好,京里那位只怕不会善罢甘休,还会整些幺蛾子来打压他。
韩霁如今无权无势,那女人随便打发一些小鬼过来都能给韩霁添堵,所以此时示人以弱是最好的方法。
现在他们知道韩霁被算计着娶了个上不得台面的泼妇,后半辈子眼看就要被这个女人毁于一旦,这样他们才会安心让韩霁在外面自生自灭。
最妙的是,九娘借着莽撞之言,把他接下来要入县学考功名的事情咋呼出来,并言为阚师兄举荐之故,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就将那些试探之人糊弄过去。
只等他们回到国公府,将这里一切说与府中那位听了,韩霁在这里至少能太平好一段时日。
林悠抚着心口,感激大佬智商在线:
“漂亮就好!我刚刚心里也没什么底。”
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先前那些国公府仆从落荒而逃的样子,默契十足捧腹大笑起来。
这是林悠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笑的这么开怀。
笑够了之后,两人一起返回家门,家常话越过墙头。
“饭都冷了,还吃吗?”
“吃啊。四喜丸子我刚尝了一口。”
“行,那你等会,我去把饭菜热热……”
“好。”
**
添寿和钱嬷嬷回到国公府,风尘仆仆,来不及洗漱就被国公夫人唤去内房问话。
两人在抱夏中等待片刻后,两名容貌娟丽的丫鬟姗姗而出传话让他们进去。
穿过丫鬟掀开的帘子来到里间,赵氏刚午睡了一会儿,此时里间纱帘低垂,赵氏坐在梳妆台前描眉,一个丫鬟在边上替她染左手指甲,另一丫鬟在她身后为她梳头发。
“事办的怎么样?”赵氏在帘子后懒懒的问。
添寿和钱嬷嬷对视一眼,钱嬷嬷上前回话:
“夫人,都办好了。奴婢有话说。”
赵氏正在描眉,听后说:“进来吧。”
钱嬷嬷进入内帘,赵氏一摆手,让两个伺候的丫鬟出去,片刻后,钱嬷嬷弯腰抬壁让赵氏扶着走出。
赵氏二十出头,风华正茂。
她是顺义王府的郡主,十六岁时身子不好,不适应西北苦寒,便被父亲送回京中休养,她是官家的堂妹,这般出身本不该给人做续,奈何架不住久经情场的卫国公纠缠,半推半就着与他春风一度后,就稀里糊涂点头答应做了他的继室。
她自小任性,惯会为自己做主,她做的决定就是她父亲来了也不能更改,一通寻死觅活后,父亲只能答应。
直到真的嫁过来,赵氏才明白之前身边人为什么不愿她嫁给韩凤平,因为这卫国公的后院太精彩了,除却死去的原配夫人,他还有好几房妾室,并且子嗣众多。
婚前她只听人说韩凤平是个流连花丛的浪子,她还不信,因为韩凤平在追求的她的时候时常指天发誓,说其他女人只是过眼云烟,她赵莘才是韩凤平的最爱,此生非她不娶,赵氏就那样栽在韩凤平的甜言蜜语中难以自拔。
直到婚后才惊觉自己被骗了,她开始跟韩凤平使性子,难得的是,不管她怎么闹,韩凤平都不生气,还日日好言好语的在身边哄着,就连她故意提出要把他的原配从韩家主墓室迁出,他也只是犹豫了片刻就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初默契get√。
第17章
赵氏觉得,一个男人能为了自己做到这地步,总该是真心的了吧。
既如此,他之前的花心与风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他后院的妾室与庶子,赵氏并不放在眼里,唯有韩凤平与原配生的嫡子韩霁,赵氏不得不防。
她跟韩凤平还没生孩子,这满院子的庶子她可以压着不让韩凤平为他们请封世子,可嫡子那边她就没理由压着了。
心思一动,便借着迁原配墓穴出韩家主墓室这件事,让韩霁和韩凤平两父子离了心,韩霁是个心高气傲的,在种种打击之下,果然负气离家。
赵氏身边人给她出主意,说既然已经把韩霁逼出家门,那就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最好再也回不来。
她不能亲自动手杀了韩霁,但能给他不断使绊子,把他打击的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那妇人简直粗鄙得连公府里的粗使婆子都不如,听说还在外面做苦工,那身量粗苯粗苯的,比牛棚里的牛都结实,说话像放炮,吵得人头疼。”
“郎君给这么个女钟馗缠上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钱嬷嬷憋了一肚子的气,路上就已经把林九娘的事情给编排好了,如今添油加醋说出来,总算觉得解了些气。
赵氏之前听被收买的老仆传回的消息,说是给韩霁配了门极差的婚事,她还不信,最近那老仆被安阳县令抓了,她担心事情有变,才特意派人去安阳县一探究竟。
钱嬷嬷是她的心腹,赵氏还是比较信任的。
“果真如此?”
赵氏又问一旁的添寿,这是国公府上的家生子,娘老子都在国公府里当差,是国公身边的人,如今也被赵氏收买,成了她的眼线。
“回夫人。钱嬷嬷说的不错。那妇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乡野村妇,没半点涵养,全然不顾亲情,连自己的舅舅都能告上公堂。”添寿说。
赵氏又问:“韩霁跟那村妇圆房了?”
添寿与钱嬷嬷对视一眼,钱嬷嬷说:
“圆了!肯定圆了!要不然那村妇也不会说出‘我既舍了身子给他,这辈子定会对他好’这话,夫人您是没瞧见,那妇人壮硕的很,她若想对郎君用强,郎君根本不是她对手,定是被她强了的。”
从前只听说男人对女人用强,没想到女人也能反过来对男人用强,赵氏想象一个黑壮如牛的乡野村妇逼着韩霁圆房的画面,冷笑起来。
添寿和钱嬷嬷见赵氏笑了,两人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赵氏笑够了之后,才幽幽一叹:
“韩霁娶了这么个女人,今后可还有脸面回京来?”
添寿有心巴结,顺着赵氏话说:
“郎君别说回京了,只怕后半辈子都会毁在那女人手中,只要有她在,郎君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这话赵氏爱听,她倒也不是那种蛇蝎心肠,非要了韩霁的命不可,她只要韩霁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机会跟自己以后的孩子争爵位就行。
如今他深陷泥潭,不用赵氏继续砸石头,他自己也上不来,让他在外面耗个七八年,等她的孩子当了世子,届时不管韩霁回不回来,国公府都没有他的位置。
这就行了。
赵氏心情大好:“事办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添寿和钱嬷嬷谢过赵氏,添寿不禁多嘴问了句:
“夫人,那被安阳县抓了的老刘,咱要不要使些银子弄回来?”
添寿以前是国公的人,老刘以前是前国公夫人的人,两人有点交情,便想救一救老刘,别让他克死异乡。
谁料赵氏厉眼一扫,说道:
“他办事不力,救他作甚,凭的惹一身骚。让他自生自灭去。”
“可是……”添寿还想说点什么,看见赵氏眼中的冷光,果断识时务的住嘴:“小的明白了,小的告退。”
不过是有点交情,添寿觉得那点交情不足以让他冒险得罪国公夫人,便不再提老刘之事,下去领赏了。
两人退下之后,赵氏心情极美,返回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年轻貌美的自己,脑中想起韩凤平那嫡子比韩凤平英俊很多的俊脸。
心中暗想:其实若那小子性子能稍微和软些,有他爹一半的甜言蜜语,也不至于落得如今夜夜伴拙妇眠的下场。
赵氏对着镜子卖弄了一会儿美色,才唤人进来继续梳妆。
**
安阳县。
经过这阵子的休养,韩霁的腿痊愈的差不多了。
因为调养的好,这双脚总算是没落下病根。
他腿伤好了以后,就要开始准备他入县学的事。
西宋注重科举考试,一年一考,竞争十分激烈。
韩霁和阚大人的老师是同一人,因着韩霁的外祖家早年接济过那老师,韩霁八岁才得以拜入当时已为当朝大学士的老师门下。
不过世家子弟不必参加过科举考试,将来也能凭恩荫入仕,所以韩霁虽然拜了师,却从未考过功名。
现在要入县学,得先考完童生试,才能正式获得庠生资格进入县学继续科考。
林悠从□□上跳下来,身体轻盈了许多,经过几个月的坚持不懈,她的减肥颇具成效,虽然仍略感丰腴,但差不多是正常体重了。
林九娘的记忆没有说谎,她这张脸瘦下来确实还行,有点安阳县一枝花的意思。
“丫头,等会儿收拾好了,咱还得去一趟周员外家,他家祠堂里有个画儿……”
老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悠打断:
“周员外家您自己去吧,我得回去了。”
说完,林悠就舀了盆水到一旁洗手去,天寒地冻,被凉水冻了个激灵。
洗完手后放在嘴边哈了哈热气,搓着手把罩在半新不旧小棉袄外面的工作服脱了。
“这天儿还早,你看一眼回去做饭误不了事儿!”老杨说。
林悠抬头看了看天,将罩衣往老杨手上一推:
“早什么早?您没见快下雨了吗?我得回去收衣服。”
“您去瞧一眼,回头要怎么做您告诉我就成!我听您的。”林悠背上自己的画架就走。
老杨追两步急了:“嘿,我成你小工了不是?”
林悠笑着作揖:“您老辛苦,明儿给你带热腾腾的羊汤喝!”
这丫头惯会用好吃的堵老杨的嘴,偏生老杨没别的毛病,好酒、好吃是唯二的两个,林悠算是抓着了他的七寸,将他的脾气秉性摸了个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