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老杨听说有羊汤喝,态度就缓了些,又想起什么,追着问:
“我教你那‘山水八式’你练了没有?”
林悠此时已经跨出了门槛,闻言大声回了句:“练了练了。”
“明儿带来我瞧瞧……”
卑微老师父站在门边扯着嗓子喊,只等来无情大徒弟的敷衍摆手。
当师父当到他这份上也是绝了。
叹了口气,老杨搓了搓手,从腰间拿出酒壶喝了一口取暖,认命的回去收拾东西。
自从收了徒弟以来,老杨基本上就退居二线了,大多数活儿都交给那丫头做,所幸那丫头人机灵脑子好,学什么都快,干什么都行,生生的把老杨在安阳县里半死不活的生意给盘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减肥成功,作者留下了羡慕嫉妒恨的泪水~~~~~~
第18章 (改错)
林悠回到家中,院子里除了一株原本就有的柿子树外,她还在厨房外的空地上开辟出一小块菜园子,用竹子搭矮架,做了个简易版暖棚,在里面种了些冬天比较难生长的小菜。
她把晾衣绳上的衣服收到屋檐下的竹架子上挂好,连同衣服架子都是她特意画出形状让人用竹篾编成的,既美观又实用。
收完衣服,林悠站在廊下看了看天,先前还阴沉沉的天突然放亮了一些,怕不是要下雪了。
她回屋取了两把伞,从韩霁房里取了件厚衫,急匆匆出门去了。
放课时分,书院门前聚集了不少学生,三五成群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今日大考之事,有人欢喜有人愁。
此时天幕低沉,瑟瑟西风卷来了好一场雨夹雪。
韩霁大考成绩还不错,安静的站在檐下,伸手接住几颗小冰珠子,看着它们在掌心融化。
估算这这场雨雪多久会停。
一阵夹杂着水汽的寒风吹来,韩霁将棉袍领口拉紧,搓手哈了口热气,看了一眼旁边有书童常随准备好雨伞的同学们一个个离开,心中估算着这雨雪要下多久,他就这么淋回去衣服会不会湿透的问题。
“冬雪还是来了,日子难熬了。”
韩霁扭头看向身边的宓敬,两人在学堂里坐前后桌,韩霁看宓敬的后背都比看先生的脸要多。
宓敬此人学识渊博,文章不拘一格,回回书院大考都是第一,这次也不例外,韩霁便是落于他后,只得第二。
韩霁来书院并未借助阚师兄的光,而是自己考进来的,书院的学子只当他是寻常插班,这就导致了他在书院的位置有点尴尬。
因为每年从书院录取到县学的名额都是有限制的,僧多粥少,虽然考试都是自己考,但半路突然多了强劲的对手,搁谁愿意?
而韩霁本身也不是那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社交上的人,就算被孤立,被说闲话也不在乎。
唯有这头名的宓敬从始至终待韩霁都十分亲和,并不以他半路插班的身份而有所怠慢,因此他算是韩霁在书院中最熟稔之人。
闻言问道:
“子章可是有难处?”
宓敬,字子章,文人间多以表字相称。
韩霁不是世故之人,比起顾左言他半天说不到正题,他更愿意单刀直入的问。
若是遇上那种敏感脆弱的,韩霁这样当面问人家是不是有难处,那人定会多想。
但宓敬不敏感,也不脆弱。
韩霁目光清正,语气真挚,使人倍觉亲近,宓敬不想隐瞒,叹息回道:
“内子初初临盆,稚子嗷嗷待哺,今年雨水多,柴米油盐炭都涨价了。”
韩霁知他贫寒,如今已是腊月,他仍只是在秋衣下加了层单衣充作冬服,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安慰之言。
宓敬见他一副替自己忧愁的神情,反过来劝道:
“普通老百姓家都这样,冬日里且熬着吧,也没几日,等来年开春就好了。好了,不与你说了,我家娘子吩咐我回去时带些米面,我还得跑一趟粮铺呢。明儿见啊!”
说完,他便想直接冲进雨雪里,被韩霁拉住:
“雨夹雪最易湿衣,容易着凉,还是等会儿吧。”
宓敬正要开口,就听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嗤笑:
“日子活不下去,就带你那娼|妇老婆回宣县去啊,留在这里有辱斯文。”
这番话可谓恶毒。
说话之人叫周玉才,乃是本地富豪之子,在他家捐建的书院中横行霸道,无人敢招惹,仗势欺人是常有的事。
“周玉才,你嘴巴放干净点!”宓敬怒斥。
然而周玉才并没有收敛,而是冷笑一声:
“我难道说错了?你老婆就是从青楼出来,我叫她一声‘娼|妇’错了吗?”周玉才对周围家丁求证,家丁们哪有忤逆他的,人人称是。
宓敬是个文弱书生,但也不能忍受有人在自己面前侮辱妻子,冲上去就要打周玉才,奈何周玉才身边家丁环绕,宓敬连他的人都没碰到就被家丁差点推倒,幸好韩霁在后面扶住他。
“子章冷静,此等恶犬口中自然是说不出什么人话的。”韩霁扶住宓敬后说。
周玉才还没被人当面骂过狗,怒指韩霁就要下令教训,谁料身边一个替他背着书袋子的家仆在他耳边说了句:
“少爷,这小子好像走的县太爷的门路进来的,院长的话您忘啦。”
周玉才被家仆提醒后想起,这插班的进来时,院长特意嘱咐过,尽量别招惹这人。
可就这么走了实在没面子,于是指着韩霁放了句通俗狠话:
“你给我等着。”
说完,便在他家仆的簇拥之下,人五人六的走了。
这时林悠也从家里赶到了,从周玉才一行人身边经过,她珠圆玉润,容颜秀丽,在安阳县少有这般丰腴美貌的女子出现,周玉才眼前一亮,猥琐的目光追着林悠移动,然后就看见林悠跑向了那个不能惹的新来的。
原来是给那人送伞来的,还梳着小妇人的头髻,两人看来关系匪浅。
周玉才啧了一声,无趣的走了。
韩霁正安慰宓敬,就听见林悠的声音:
“郎君,可以回去了吗?”
韩霁意外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林悠举了举手里的伞,递给了他,表示自己是来送伞的。
韩霁见她鞋面和裤腿都有点湿,比几个月前小了几圈的脸上微微透着绯红,像涂了胭脂似的,她口中不断有雾气喘出,看来是一路跑着过来的。
“郎君若还有事,那我先回去了。”
林悠见韩霁盯着自己没说话,以为他还有事,反正送伞的目的达到,林悠等不等他都一样。
韩霁这才从看见她送伞的惊讶中回过神,赶忙说:“等我一起走。”
林悠柔顺点头:“好。”
韩霁转身将手里的伞递给了宓敬,宓敬推辞,韩霁说:“赶紧回去吧,嫂夫人和孩子盼着你呢。”
宓敬的怒意被韩霁这句话给浇灭了,接过韩霁的伞,拱手跟韩霁和林悠道谢,然后便没再客气,撑伞投入雨雪中,趁着天还没完全黑,往城中粮铺去。
韩霁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幽幽一叹,背好书囊下台阶,对林悠伸手:
“我来撑吧。”
林悠递伞之时心道,早知大佬要做人情,她就多拿一把伞好了,古代的油纸伞太小了,根本不够两个人并肩撑,总有半边要淋着了。
刚这么想着,韩霁便搭上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往身边拉近,他左边的儒服宽袖正好把林悠的肩头和上半身遮住,得亏林悠是减了肥,重量轻了不少,要不然大佬现在搂她过去可就尴尬了。
正胡思乱想着,林悠便觉一股清冽兰草味扑鼻而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闻见大佬身上的味道呢,有点小兴奋是怎么回事?
哎妈呀,心口的小胖鹿好像开始跳脚了,是要撞了吗?
“走吧,跑回去。”
大佬并没有察觉林悠突然爆发的少女心,一如既往冷静的发号施令。
林悠当然配合,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搭到了大佬背后,手指抠住大佬的腰带,这样可以保证一会儿两人跑起来步调更一致。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小胖鹿开始跳脚啦~~
第19章 (改错)
韩霁和林悠同撑一把伞从书院跑回家,半路的时候雨就停了,雪还在继续。
两人推门进院,跑到檐下躲雪。
韩霁在一旁抖落雨伞上的水和雪,回头就看见林悠满脸新鲜的从檐下伸手去等雪花,好不容易接着几片,赶忙拿到眼前观瞧,可雪花太小,很快在她掌心融化,她将掌心的雪水搓干后,再伸手去等雪,如此周而复始,玩的不亦乐乎。
“别玩了,去把鞋和衣裳换了吧。”
韩霁不想打扰她的玩兴,但惦记着她衣服鞋子湿了的事,不提醒一下怕她着凉。
林悠这才收回手,应了声:“哦。”
从廊下的衣服架子上取了自己的衣裳,还顺便给韩霁也取了一身干衣服,递给正在换鞋的韩霁,他鞋底鞋面也都湿漉漉的。
林悠很快换好衣裳出来,发现韩霁还没换衣服,依旧坐在檐下忙活他的鞋袜,两只骨节分明脚光光的踩在冰冷的地上,也不知鞋袜是哪里弄得不如意。
不由得感慨,大佬啥啥都好,人帅聪明学问高,就是在生活上有点……呃,强迫症。
一样东西如果不按照他的想法做好,摆好,他就会在那里一个劲的摆弄,直到满意为止。
但关键是,他的动手能力并不是很强,赶不上他的品味和思想,这就导致他有时候忙活半天也做不到自己想象中那样。
然后吧,他就会生闷气。
通过几个月的观察林悠发现,大佬生闷气的方式也比较奇特,他不发火,不骂人,不迁怒,不说话!
就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怄气似的埋头写写写,每回在他生气第二天,林悠都能从他书房里收拾出一堆写废掉的纸。
这年头,纸其实还是挺贵的。虽然大佬不差钱,但也不能浪费,为了今晚大佬不浪费纸,林悠去烧了一壶热水拎过来。
热气腾腾的倒在水盆里,招呼韩霁过来:
“郎君,进来烫烫脚。”
韩霁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水盆,又看着手里怎么都弄不干净的鞋,犹豫要不要过去,林悠一句话说服他:
“快来,水凉了还得重烧。”
韩霁想想也是,鞋子可以慢慢弄,水凉了重烧更麻烦。
果断把鞋放下,韩霁赤脚走过去坐下,把两只已经冻得没什么感觉的脚放入水盆,略微带点烫,又不至于烫到他的水温非常舒服,韩霁不自觉就卸下了肩头,懒懒的坐在那里。
林悠拿了两条厚厚的毡子过来,毡子刚从暖炉上拿来,还很热乎。
入冬以后,她在灶台旁做了个土坯子暖炉,类似现代东北的大炕,下面是空的,可以放入炭火,因为要解决排烟问题,所以暂时只能把暖炉放在这里,这样就算遇到阴雨连连,大雪飘飘的天气,都不怕衣服潮湿晒不干了。
“把衣服脱下来,我拿去烘烘。”林悠把毡子放下的时候,对韩霁说了句。
韩霁正沉醉在泡脚的舒适中,闻言没多想,就按照林悠的吩咐,乖乖把外衫脱下,递给等在一旁的林悠。
接过他的外衫,林悠递给他一条毡子,让他披在肩上,另一条毡子则让他盖在腿上,毡子够长,能把水盆也罩进去,这样两条腿也暖和了。
林悠把他的湿衣帽放到暖炉上去烘,盛了一碗她早上就用炭煨在砂锅里的红枣银耳羹给韩霁端过去。
韩霁接过碗,问林悠:
“你怎么不吃?”
林悠将烘干的衣服捧到衣服架子上,一边整理一边说:
“甜的容易长肉,我晚上不能吃。”
韩霁喝了口浓稠的羹汤,确实很甜,往站在门外的她看去一眼,现在她的背影和几月前相比,娇小了好几圈,背薄了,腰腹也有了轮廓,身长比例相当出色,此时的她,看着便如画中的唐朝仕女般体态婀娜,珠圆玉润,是很好的模样。
不禁说道:
“你这样很好,不用再瘦了。”
被大佬夸了,林悠笑着回头,光影中,她的笑容仿佛镀了层光。
韩霁怔了怔后收回目光,继续喝汤,林悠也回头继续整理衣服。
外面雪越来越大,有不少飘进了门,林悠问韩霁要不要把房门关上,韩霁说门开着可以欣赏雪景不用关。
林悠的嘴闲不住,稍微冷场,她就会自找话题。
“今日与郎君说话的是你同窗吗?”
韩霁只是不多话,但基本上有问必答:
“是同窗。他现在挺困难的,也不知生活能不能维持下去。”
林悠见他忧心,又问:
“他家很困难吗?”
“挺难的。他妻子刚生孩子一个人在家,他晚上要带孩子,白天要去书院,一刻都不得闲。”韩霁感慨。
“有了孩子事是挺多的,他家里没人帮他吗?”
“没有。”韩霁略犹豫,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跟林悠说了:
“他和他妻子是从宣县私奔出来的。他家里不同意他娶这妻子,如今生了孩子,也就没人来帮他了。”
林悠一听,还是个罗密欧朱丽叶的故事,说:
“老一辈思想守旧,总想干涉儿女婚事,殊不知儿女有自己的心思,为了桩婚事把儿子拒之门外,真叫人搞不懂。”
“他父母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他妻子出身青楼。”
韩霁虽然在书院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但听到的八卦不少,其中关于宓敬此人的八卦,十之占了八|九,人人都在说,他想不知道都难。
听到这里,林悠有点震惊:
“青楼?”
这么前卫的爱情观,现代人倒是能理解,但古代人能接受的不多,也难怪大佬同窗的父母不同意他们这桩婚事了。
韩霁将吃了一半的银耳羹放下,一边拧毛巾擦脚,一边犹豫着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