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说,倒勾起了静好作为吃货的好奇心,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把司晨也叫来,郑重其事地开罐尝了尝“韦氏下饭菜”。
真是不尝不知道,一尝吓一跳。
“这也太好吃了吧!”司晨简直要尖叫,“我怎么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下饭菜!”
的确是想象不到。以往家中偶尔买来当佐餐小菜的所谓“下饭菜”都来自超市货架,入口就是满嘴味精和添加剂的味道,吃完必须猛灌水,也不知是水下饭还是菜下饭。
但韦爸爸炒制的这个酱完全不会,入口不咸,也不油,更不会有添加剂的味道,就是特别香——带着手工制作的那种特有的新鲜的香气。
食材好,用心烹调,才会有这样的味道。
不要说什么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韦婉这是将“家”的味道与他们分享,抓住即将消散的父亲母亲的温暖与他们分享,乃是世间最纯净也最珍贵的心意。
荆霄他们即将去往的沙漠条件艰苦,路途遥远,饮食必定不可能跟大本营相提并论,甚至能不能顿顿吃的上热饭热菜都成疑问,这样一罐家常味的“下饭菜”应该是极好的礼物。
司晨喊着让韦婉教她做这道炒酱,说将来万一深造计划失败,她就炒这个去卖,一技巧傍身,不至于饿死。
静好说:“你这话能气死连指导吧?”
“咦,司晨你的新补习老师真是连指导啊?”
司晨嗯啊了两声,低声跟她们商量:“你们说,我要不要告诉他,我是当年刺他一剑的那个人啊?”
看他那么亲和力十足地给她讲课,讲得又那么好,瞒着总感觉好像良心难安。
“等考完了再说呗。你要是考上了,就告诉他,可以赔偿损失,或者带他做整容手术,都随你。万一要是考不上,也就不用说了,各自相忘于江湖吧!”
“啧啧,真是无情,无情的女人。”
韦婉嗫嚅:“我……觉得静好说得有道理。”
“不管怎么说,人家是我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个,他这回也要去做生存训练的吧,我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
“那要不吃饭你也一起去?我可以让荆霄把连指导也叫上。”
只要傅修云不来,其他来个十个八个的都无所谓。
司晨本来也要补课,最近选训基地不允许出来太久,连睿庭给她上课都是掐着时间赶,她只能迁就他到星镇去上课,正好捎上静好和韦婉。
中午午休一个小时的时间,静好见她的手机不断有电话进来,都被她摁掉了。
她等韦婉走了之后才问:“怎么了,我哥找你?”
“嗯,我昨儿个回家了一趟,跟他遇上了,找茬吵了一架,董事会也没参加,表决权都还悬着呢,他就到处找我。你看着点儿,他估计就快找你这儿来了。”
果不出所料,静好的手机很快就闪烁起叶致远的名字。
她只好也挂断不接。
“他应该是知道我察觉他跟江莹的事儿了。”司晨冷笑,“你知道吗?上回她到我们家里去,故意留了一支唇膏在洗漱间的台子上。你哥又不认得化妆品,那就是留给我看的。有这么好的把柄,我不起个头,未免太可惜了。”
叶致远怕家里人知道反应太大,连静好这里都不敢来求助,只先一个劲儿地打她电话要跟她谈,一口一个亲亲老婆。
司晨觉得之前亲眼目睹他跟江莹进自家门都没这么恶心过。
“也挺好的,就该让他急。咱们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算摆明了讲也没事。”
“嗯,等我考完试了再收拾他!这几天就让他先以为我是闹情绪,公司的事儿我就算跟他对着干,他估计也不敢跟我怎么样。”
“江莹有联系过你吗?她想买下股份的钱准备好了吗?”
“还没呢,我看够呛。现在年底了大家手头都吃紧,要不就留着过年,谁当这个火山孝子给她借钱啊!”司晨也学会了刻薄,“等着吧,我不急。她要筹不出钱来把股份买回去,我看你哥这样儿,也不敢放我鸽子,股份照样得转给我,大不了我就给她改成击剑俱乐部呗,谁怕谁!”
静好点头,感觉司晨在这场名为离婚的战役中终于学会了占取主动。
…
到星镇跟荆霄他们吃饭,仍然是司晨驾车,静好和韦婉一前一后坐着,静好身旁放着韦婉准备的“下饭菜”,都是一式一样的干净玻璃瓶装着,整整玛了一小箱子。
她们提前在烧味馆订了包厢,因为司晨风驰电掣的驾驶风格,时间上也早到了,于是先到先等。
荆霄他们只能按照出门条上申请的时间出来,多一分一秒都不行。
三个女孩儿也不急,很有耐心地在包厢等着。韦婉把箱子里的玻璃瓶都拿出来检查,看有没有漏的,很是仔细。
司晨却不知怎么的,很紧张的样子,不停问静好:“我今天眉毛是不是没画好?还有这个嘴……”她嘟起来,“是不是糊了,还是这个颜色不适合我啊?”
静好觉得好笑:“又不是第一次见这几位,怎么感觉你像是来相亲似的?”
“呿,我这不是要见到被我毁了容的男子,感到心虚嘛!”
这心理可以说是很矛盾了,不敢打扮得太美出现在他面前,又不敢太不讲究,怕他万一认出来了觉得她是在讽刺他……
她也不知道咋回事儿,每次见连睿庭都挺紧张的,好像只有听他讲课的时候不紧张。
闹了一会儿,她有些尿急,问静好:“要不要去洗手间啊?”
“好,我也正好去一趟。韦婉你在这儿等我们一会儿。”
“嗯嗯。”
洗手间在一楼,静好跟司晨一起从楼上下来,绕过楼梯找洗手间的标识时,意外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应该说是两个熟悉的身影,只不过因为角度问题,她先看到的是傅修云,而旁边的司晨第一眼看到的是江莹。
她们很有默契地没有吭声,都退到立柱后面,正好能隐约听到他们说话,却又不会被他们发现。
第39章
“……抱歉, 真的帮不了你。”
傅修云这句话隐隐约约传过来,其他的对话都听得不太清楚。
因为在他背后的位置,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能看到坐他对面的江莹依旧笑笑的模样, 反而像是安慰傅修云似的叫他不要在意。
她的愁绪在眉眼之间, 是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朦胧。
就是要让男人去猜,仿佛一本书中的留白, 猜中才有属于自己的乐趣。
静好冷笑。
“走吧。”她对司晨说。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司晨纳闷不已, 到洗手间门口才问:“江莹认得傅少校吗?她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
“如果没猜错的话, 她应该是来借钱吧。”
借钱?
司晨反应过来,那个赎回股份的计划, 江莹需要筹集近百万的现款。
她们本来设想是她会去找高利/贷,甚至都已经安排了放贷人主动去找她, 可以说是张开网等着她来投。
没想到江莹也够谨慎,不到最后一刻轻易不肯冒这样的风险,近来大概将身边能动用的关系都找了一遍。
有句老话说, 表子无情戏子无义,男人与风月场中搭上的女人逢场作戏,在灯红酒绿中大把花钱是老子愿意;要不就是像叶致远那样有心拉她上岸, 干脆置个笼子养金丝雀,花点钱也没关系。
借钱却是不容易的, 明知都是有去无回, 甚至要拿去贴补别的男人。
不过她能找上傅修云, 静好还是挺佩服的, 毕竟两人这一世才见过一面,话都没好好说上几句。
噢,不对, 后面人家就算有联络,持续见面,也不会告诉她不是吗?
“他们俩怎么认识的啊……傅少校会借钱给这样的人吗?”
司晨还在纠结。她看傅修云的气质就是世家子弟,后来听叶致远提过一下,似乎两家父母还是认识的,他的家庭条件相当优渥,借这么一笔钱给“朋友”可能还真不太在乎。
可对方是江莹啊!
这女人刚祸害完自己的家庭,眼看他傅修云不是对静好挺有意思的吗,怎么会跟这种女人勾搭上的呢?
司晨咬着嘴唇越想越气,转身就往外走:“不行,我要去问问清楚,她到底什么意思啊!盯上你们这姓叶的一家子了还是怎么着,勾搭完你哥又勾搭你男朋友,这叫什么事儿啊?”
“那不是我男朋友。”
“现在不是,将来也可能是啊!关键非得是咱们啊,她就这么阴魂不散?”
司晨暴脾气上来了,忽然就不想忍了。
就算撕破脸又怎样,现在这个江莹能拿她如何?
静好本来想拦着她的,但转念之间好像觉得这样撞破也不错。
司晨风风火火出去,果然在拐角处迎头就撞上江莹。
她似乎谈完了该谈的事,正准备从店里离开,乍一看到司晨和静好,也稍稍有些惊讶。
“这么巧,怎么你们也在这里?”
司晨冷笑:“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我怎么觉得像被你跟踪了似的,哪儿都能遇见你啊?”
“我只来了一会儿,跟朋友见个面,并不知道你们也会来这里。”
“什么朋友啊,男朋友?”
没见傅修云在她身边,大概是埋单去了。
江莹看了静好一眼,笑笑:“只是普通的男性朋友,叶小姐也认识的,就是你上回介绍我认识的那位傅少校。”
“哇,我难得拉一次皮条,居然还成功了!”静好惊叹,“他啊,跟我其实也不是很熟的。天天缠着我也挺烦,你喜欢就捡走好了。”
江莹脸上有些挂不住:“你别这么说……”
说都说了,甚至被说的人大概都听到了。
傅修云的确是刚买完单往门口走,居然意外的听到静好的声音。
天天缠着我也挺烦,你喜欢就捡走好了。
她是这么说的。
再一看她对面的人是江莹,他几乎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静好……”
他上前一步想要解释,江莹却转过来,“你来了?我觉得叶小姐她们好像误会了你跟我的关系。”
“我没误会啊,你们是男女之间纯洁的友谊嘛!我又没跟傅修云在一起,江小姐你爱好不是挺特别的么,不是人家的老公或者男朋友,你还看不上呢!”
最后这句话音量不小,周围过往的人果然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江莹脸色由白转红:“这种无凭无据的事,请你不要信口雌黄!”
“你怎么知道我无凭无据?”静好瞥了身旁的司晨一眼,“你真要我在我嫂嫂面前拿出凭据来?”
本来以为司晨已经气疯了,没想到演技依然在线,跟她配合天衣无缝,立马摆出凶恶又善妒的“正宫娘娘”架子来:“什么凭据?”
江莹这回不止脸色难看,连手都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紧紧抓住腋下背包的带子,硬起声音说:“我不想在这里跟你扯些有的没的……我先走了。”
她逃一般飞快地推开门离去。
静好抬头看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傅修云:“你不去追吗?”
他不动如山:“静好,我有话跟你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还约了人。”
我跟她没什么、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这么几句,其实他说不说真的无所谓,上辈子她都听腻了。
傅修云拉住她的手腕:“你约了谁,荆霄?”
他语气中透出的苦涩令她惊讶:“何必要在意?难不成你跟那位江小姐一样,不是别人碗里的饭,嚼着都不香?”
上一世荆霄跟江莹在一起,他就恋慕江莹;这一世看到荆霄跟她走得近,又穷追不舍来粘着她?
这话像是踩到了他的痛脚,原本拉住她的手竟然真的松开了。
静好趁机抽回手腕,对司晨说:“我们上去吧,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
司晨是觉得傅修云有点可怜。
尤其他脸上的神情,让人于心不忍。
如果是平时,她说不定会劝劝静好不要那么绝情,甚至邀他一起上去吃饭。
可今天目睹他跟江莹在一起……就当她是迁怒吧,竟然也狠下心来认为他也不值得同情。
“那我等你。”傅修云有他的执着,“我等你结束之后,有时间再谈。”
他推门出去,门外不知又酝酿着一场雨还是雪。
静好她们回到包厢,果然荆霄和连睿庭前后脚就上楼来,看这样子,他们很有可能遇上了刚刚才离开的傅修云。
甚至会遇到江莹。
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提。
特别是荆霄,他进来之后只是跺脚寒冷,又呵了呵手,就笑盈盈拿过餐牌看今日份的推荐大餐。
静好其实也好奇,他是带着记忆来的吧?那么再见到江莹,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是否仍应对她关怀备至,或者在她遇到困难时施以援手?
毕竟他们做过夫妻,虽然时间不长,但也像是轰轰烈烈的爱过,如今江莹假如真的陷入泥潭,他会不会仍是那个接棒叶致远拉她上岸的人?
重活一世,静好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完美的人。
所以有些事她只能选择不想。只有不想,才能不被束缚手脚,瞻前顾后。
也因此关于江莹的事,她只能在一开始的时候告诉自己,这时候荆霄跟她都还互不相识,就算要整治,也不至于让他心疼。
即使后来知道荆霄是跟傅修云一道的,而且记忆完整,她也只能继续这么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