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喇芬这会都一个多月了,四阿哥每天抱着气息早熟悉了,听着声就恩恩啊啊的叫着,似乎是真在问着齐悦,手脚还使着劲折腾,活泼得不行。
可见齐悦不理人,又许是肚子饿了,闹得脾气上来没乖巧多久就开始叫嚷起来。
齐悦那酝酿的情绪被闺女的叫唤闹得破了功,差点就想上手揍了,一边接过人来一边扭着身子避过四阿哥开始喂食粮。
“小坏蛋,才刚吃过这会就饿了?”齐悦背过身似乎都能感觉到四阿哥盯着她瞧,眼神带着点夏天的温度,让她不自在的借着札喇芬分散注意力。
四阿哥无奈的看看外面的天色,都昏暗点上了蜡烛,怎么小格格还是害羞得不行,出了帐幔就藏得严严实实,硬是没让他瞧见一点半点,话说他也没有那么好色吧。
听听这句话,齐悦恨不能甩他两大袋卫生球,不好色还跟札喇芬抢吃的,在帐幔里都氵良成那个样子,她这会要是不避着点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情,齐悦现在腰还酸呢。
喂好了孩子,谨慎得掩上衣襟,齐悦才转过身将札喇芬竖抱着轻拍,只等到吐了奶嗝才让奶娘抱下去安歇。
齐悦依旧窝在榻上烦恼,看着自己都扮了半个时辰苦瓜脸了,怎么对面的四阿哥就跟没看见一样?
“唉——”齐悦重重叹了一口气,试图吸引对面看书的某位朋友。
嗯?怎么没反应?齐悦眼角偷偷瞥了过去,发现四阿哥还在专注的翻着书,似乎没注意道。
好罢,齐悦咳嗽了一声,接着又是幽怨的叹气:“唉——”
嗯?还是没反应,齐悦不禁担忧起来,该不会是聋了吧······
四阿哥听着榻上的小人都快怀疑到自己耳朵,终于还是憋着笑放下书本,凑上前去揽着小格格,一脸紧张得问道:“这是怎么了?长吁短叹的。”
齐悦看着一脸关切的四阿哥,心里暗道有门,似乎是嫌弃表情不够真挚凄苦,还悄悄下手扭了自己大腿肉一下,疼得双眼泛红,含着水雾望向四阿哥道:“四哥还疼悦儿吗?”
四阿哥被她这样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手现在就搂着小格格,齐悦的拧肉这么明显的动作怎么可能看不到,小格格能下这么大死手折腾,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四阿哥抽抽眼角,心里思考着小格格会提出什么事情,是因为福晋的针对不高兴?还是想着提拔娘家人?或者是再要个孩子?
四阿哥还在权衡着等齐悦提出要求该不该同意呢,见听见面前人怯生生的抹着眼泪,说想回家瞧瞧。
就为了这个?四阿哥有些哭笑不得,他原本就计划着月底带小格格外出拜佛散散心的,现如今只是提早了几天,能算什么大事。
只是四阿哥看着齐悦一脸忐忑的神情,那还未扣严实的衣服,脱口而出的话就变了样,“还是过了八月再去吧,这几天爷还有事。”
齐悦气的嘟着脸,怎么偏偏就赶上了这个时候,一颗心凉了半截就想推开人,没用的男人!
四阿哥拉着没放手,心里还摇头呢,怎么就连装都坚持不了一会,这样的性子能骗得到谁。不由得戳破了皮,好气道:“你就不打算再磨磨,讨好一下?说不定我就改了主意呢?”
啊!
齐悦恍然大悟,看着面前的道貌岸然的四阿哥明白了几分,哼!说什么讨好,还不就是馋她冰清玉洁的身子?
第97章 行计(上)
福晋的娘家是乌拉那拉家, 赫赫扬名的满洲八大姓之一,父亲费扬古先是做了正一品的步军统领。
后来赐了云骑尉,不久前又升了侍卫亲军统领即是内大臣的职位, 深受康熙信任重视,不然也不会特意把他女儿指给四阿哥了。
他娶的妻子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宗亲, 是贝子穆尔祜第四女,算起来跟皇家带着亲, 满洲人内部通婚,辈分什么的不太讲究, 不然从父亲那边论起来, 这位夫人是努尔哈赤长子的玄孙女, 和雍正一个辈分才对, 却成了他的丈母娘。
从母亲那边论起来, 她的长姐是孝献皇后的继母, 那相当于她就成了跟皇太极一个辈分的人, 他的女儿该跟顺治一辈,结果却嫁给了顺治的孙子。
弯弯绕绕, 总之到处都连着亲, 所以清朝不爱兴旗人连带责,您想啊, 这边扔了牌子说诛他九族, 那边指不定自己就在九族里面呢,谁敢这样判?
因为自家是宗室,嫁的丈夫又位高, 这位太太的脾气素来就不太好,拿了自己二女儿来信,就去外边找了小儿子五格,让着帮着念了一遍,等念到秦嬷嬷附上去的那一行字迹时,当时就怒了,大声斥责道:“一贱婢尔!”
像这样心思深沉处事傲慢的侧室,当时就该处理才对!
五格早习惯额娘这副态度了,当时二姐哭诉李氏时,额娘也骂过同样的话,这会子就无所谓道:“人家这会都成了侧福晋了,您能拿人家怎么办?”
乌拉那拉氏哼了一声,不耐烦道:“你就没听见上面说的,齐氏家比李氏更微薄,这样的人家还不好对付?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看看她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从外面处理起来说不定更好,四阿哥是主子爷,哪里会关系侧福晋的家里人,等着她们拿捏了齐家人的把柄,齐氏还不就乖乖做了她闺女的门下人。
这事容易,五格本就是个忙不吝的性子,得了额娘这句话就先匆匆出门,找个交好的内务府管事就打听去了,到了下午回来时神情还有些不屑一顾。
“额娘放心吧,儿子亲自找人查过了,齐家三代连个六品以上的官儿都没做过,穷得连内城都住不起,一家老小窝在外城小胡同口呢,这样的人家能有什么出息,这位齐侧福晋还真是丢人,连娘家都拉扯不起。”
乌拉那拉氏听着小儿子的话,心里更安稳了,哪是侧福晋丢人呢,分明是在四阿哥面前不得脸罢了,真要受宠能让娘家人混成这幅德行?连个几百两都拿不出?
像这样贫穷的旗人家,最好用银子收买了,闻听得说齐家长子要结婚,乌拉那拉氏笑了笑,“这可是喜事,咱们该送一回礼。”
五格听着就忙点头,明白了他亲额娘的意思,“可不是,咱们先一次性拿银子给他们喂饱了,再勾着人引他们挥金如土的花销,等银子没了还不就一步一步的求上来,不怕他们不上当。苦哈哈了半辈子,突然得到那么多钱,谁能不放开手了去花呢。”
五格在老母亲面前极力出着主意,他最近也穷得慌,知道额娘手里丰厚,想借着顺便捞上一笔。
乌拉那拉氏觉得有道理,下狠心就让人去取了自己的五千两体己银,福晋眼下生了大阿哥,说不准就是个郡王的爵位,以后乌拉那拉家说不准就要靠着她了,单就为了这个,自己都得把齐氏给安排好。
五格利索的接了银票,“您就放心吧,我保管把这事给您安排得妥妥当当。”
回了院子就自己先抽了三张塞进自己的袖子里,心里还美呢,就齐家那些人哪里用得着五千两,两千两砸下去就能镇住了。
叫来下人吩咐着送去,可想了想,还是托人换成了两千两的银元宝,满满当当一个大箱,趁着天黑让人悄悄把箱子抬到了小百花胡同里,叩响了门环,返身便走。
等齐文出门瞧时就只见着门口摆放着一个大红木箱,四处看看,却又不见人影,忙叫来了父亲齐彦。
等打开箱子一看,就见着红布盖着东西,布上一张贺贴,写着祝齐侧福晋兄长婚事大喜的文字。
奇怪?这个人是谁?他又是怎么知道悦儿身份的?
齐父想了想,还是合上了箱子让大儿子先把东西抬进院中,免得放在外面惹人怀疑,关上了门,齐文放下去还在抱怨,“怎么这么重,该不会送了铁过来吧。”
可掀开红布一看,父子两都傻了眼,箱内里摆着的却是仰面似船,俯面似案的银元宝来,闻着钱味儿就来了的老二齐武熟稔的拿起一个在手中掂量,笃定道:“该是十两的。”
又在箱里细数了三回,总有一百五十枚,那就是一千五百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
齐文有些奇怪:“送银子怎么偏偏不装满?留了好几层的空,抬起来也不嫌弃会摇动出声吗?”他的关注点全然不在银两上,只纠结着搬起来银两磕碰会不会出声。
齐武笑眯眯的拿着银子不出声,他一看就明白了,哪是主人家疏忽,分明是送箱子的人贪心,从里面偷拿的,这种给人半夜送钱的活能有什么凭证?
到时候家人一口咬定说送去了两千两,主人家还特意去跟他们核对不成,自然就以为全部送到了,这种小手段他在去京郊买地的时候见得多了,还有庄头联系了他合着压主人价的呢。
齐父一点都没看这两个儿子,只拿着上面的贺帖忧心,好端端的谁会白送一千五百两银子到自己来,还特意注明了悦儿的侧福晋身份,他们该不会给悦儿惹麻烦了吧。
一想到此,他就赶紧丢下傻站着院里的儿子,去书房写了封书信,好容易等到天边泛白,赶紧就派了齐武出门去送信,就他最闲。
齐武嘴里嘟嘟囔囔的,昨晚上才刚从山里赶回来都没怎么睡呢,今天就打发他出门,他到底是不是老爷子亲生的,出门这么久回来了怎么都不待见人的,第一天就开始差使人了,平时不都是老大去的么?
谁知他刚走到一半,就突然被个手里抱着东西的人不妨头的撞了上去。
咔擦——
那人倒在地上,手里捧着的东西也露出了样子,却是一个景德镇青花盘口瓶,只是这会摔在了地上,碎了个稀巴烂,也看不出上面的图案了。
“你!你赔我的花瓶!”还未等齐武反应呢,穿青袍的那人就愤恨的揪着他的衣襟,一边指着地上的花瓶一边大声喝道。
哟呵,玩这招?
齐武本来大清早被老父亲叫去送信不耐烦的心情顿时昂扬起来,这有意思嘿,他齐二爷多久没看见这个活计了,还真有点想念。
他也坏,故意装着畏畏缩缩的样子逗弄着对方:“怎······怎么就我赔了,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呸!你撞上我还敢不承认,我这可是刚花钱在景德斋买的,必须赔钱!”青袍男子本想攥着衣服把齐武拉过去,谁知一上手还拉不动,看着懦弱的齐武就准备扬起手来打人。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看热闹,有心眼好的还有些不落忍,结果没等青袍人挥下手,就突然站出来个仗义执言的姑娘:“明明就是你们故意,怎么还能冤枉人?”
齐武这会都要挨打了还抽空细打量了下这位姑娘,穿得一身白衣素服,衣服料子一瞧就是上好的,头上手上也戴着珠宝,长相柔柔弱弱,这会站出来说话却有理有据。
齐武看着姑娘瞪大了双眼,心里倒抽一口凉气,敢情这还是个连环计啊!
第98章 行计(下)
小百花胡同里齐父在家也不安心, 在书房里皱着眉头思来想去,愣是找不出个能半夜送钱的亲戚来,正在这个时候, 就听院外有人高喊呼唤,出门一瞧, 却是之前订购笔墨的一家文斋老板。
兴兴头头前来找他道:“齐兄大喜啊,今日我正巧收到一位书生家传书贴, 我看那字帖上笔画不俗,特来请你前去一鉴。”
齐父纳罕, 他以往在文斋要纸墨不假, 可都是几十文钱的生意, 也看不出他水平高低, 怎么老板还特意找上门了呢。
只是听着文斋老板在那夸字帖的不俗, 齐父作为读书人的好奇越来越浓, 脚就不受控制的跟着人去了趟七录斋中, 一瞧虽然字帖泛黄保存不当,可也难掩其字体的飘逸脱俗, 果然像是个名家所书。
再看看末尾落笔的石隐庵居士之名, 齐父眼睛一亮,该不会是米芾后裔米仲诏的手稿吧?那可是明末书法四大家之一, 真迹留世极少。
那老板见齐父爱不释手的样子, 就朝他神秘的一笑,道:“齐兄如何,确实不俗吧。”
齐父连忙点头, 问他道:“不知作价几何?”
齐父在袖中里掐指头谋算,自己一月省吃俭用大约能攒下半两银子,攒到现在也有百两了,前段时间为了老大婚事用了半数,还剩下四十多两留在床下。
这字帖若是不贵,就收下字帖送给闺女,让外孙女跟着沾沾文气,别学着她两个舅舅憨傻。
老板笑笑,伸出两根指头比划,“齐兄与我多年交情,我也不瞒你,一口价,纹银只需二百两!这样的价格说实话,绝不算高。”
二百两?
齐父果断放下字帖拱手告辞,买不起买不起,眼下虽说肉价飞涨,可把他大儿子二儿子加一起称斤,都卖不了这个价钱。
要不是自持读书人的颜面,他都打算骂那老板一顿,自己看上去像是家财万贯的人吗,能花二百两买副字帖?
眼看着齐父要走,老板连忙拉住他,苦口婆心劝说道:“齐兄,这机不可失啊,不过区区纹银二百两就能买到,难道以齐兄家里的情况还拿不出来吗?”
老板说话间脚似无意的踢上了桌角发出闷哼一声响,吸引来站在边角的一位书生来,凑上前来看着字帖急忙大喜称赞道:“呀,这莫非是米大家的真迹?实在是罕见,不知可否让属于我。”
老板见此,连忙拒绝书生,附在齐父耳边催促道,“瞧瞧,要不是与齐兄多年交情,我何至于留着不卖他人。”
一边是老板的劝言,一边是书生的相争,齐父的神情果然犹豫了一会,在文斋老板欣喜的眼神中拿起了字帖,干脆递给书生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你如此喜爱,那老夫就退出罢。”
反正他也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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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外城另一边,
“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不然——”青袍男弃了齐武,转头黑着脸冲捣乱的人不客气道。
“怎么就管闲事了,明明刚才我就看见花瓶是你故意撒手讹人的,怎么能无缘无故赖上人家大哥。”白衣女子脸上满是不忿,看着齐武的双眼却是柔情,为着他干脆同青袍男争执起来。
······
这像头一个捧花瓶上来撞人,然后一撒手说碎了要赔偿的,俗称叫做碰瓷,齐武在街面上见得可太多了。
那些人是专挑马车和书生,挑他这么个膀大腰圆大汉还是少见的,齐武只当是他刚出道招子不亮。
可后面就不对劲了。